我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不对,我转了转眼睛,还是继续聊清欢吧。
我突然问道:“清欢刚刚说的三碗饭,她饭量颇大吗?”
杜衡眼神有些怪异:“沈将军曾带着清欢在我府里住过半旬,我和沈将军同食过数次,他虽是习武之人,饭量却不大,比我略多一些,半旬过后,我学艺不精,并未治好清欢的胎记,沈将军带着清欢告辞,当晚,厨房的管事便来支银子,说要去采购,府里没有存粮了,清欢来之前,我福利屯的口粮足够全府用大半年,次日,沈将军派人登门造访,送来十余辆马车的口粮和屠宰好的畜生。”
我声音略微颤抖,双目睁大:“所,所以···”
杜衡似乎也有些匪夷所思,神色涣散:“后来伺候清欢的丫鬟告诉我,清欢她···吃饭时随身自带的脸盆大小的木盆,她的碗就是指那个盆,丫鬟说,清欢每顿能吃五盆,···就是五碗···后来,听沈将军说,怕清欢吃坏身子,强行限制每餐只能吃两碗···饭···”
你突然想到方才清欢说要多吃三碗饭···
“所以清欢说的三碗饭···”
“她是我见过最能吃的人,我曾见担心她会不会身体有恙,望闻问切之后,只能说,她十分健康。”
我抬头看天,今天天气甚好,碧空如洗,白云悠悠。不知为何,我有种直觉,我和清欢,怕是会有段时间往来了。罢了,且不说她这娇憨的性子让人心里生不出半死恼意,再者说了,倘若真的帮助清欢容貌恢复几分,江婧年和沈展琰,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也能消怠几分了吧。
清欢,清欢,人生起伏,只求人间有味是清欢。
杜衡似乎对将军府再熟悉不过,一路直行,将我带到了——厨房,而将军府本毕恭毕敬的奴仆们,见到杜衡来了厨房,反而弓着腰一一退下,杜衡将衣袖一卷,那纤细不见骨的手指便开始——和面。
我看着他娴熟的动作,迟疑道:“你···你要做什么?”
他双手不停:“和面。”
“我知道你在和面,我是问你和面做什么?”
他双手仍然不停:“做饭。”
“我知道你要做饭!我是问你为什么跑到人家府上做饭。”
“清欢爱吃,我做道点心给她垫肚子,免得那几碗饭还没熟,她就嚷着饿了。”
我微微有些错愕:“你对清欢挺好的,倒不似你平日的做派。”
“她救过我的命。”
点头,心想虽是个天性淡漠的人,倒也不是冷心肠,能知道记恩就好。
我深呼吸,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杜太医,我也救过你的命。”
杜衡点点头,回头看我,诚恳道:“是,我一直记着,所以我才想收你为徒。”
“现在还没放弃这个打算?”
杜衡喟叹,回过头,继续和面:“放弃了。”
我喜笑颜开:“杜太医终于想透了这个理了,当真是让我开心。”
“嗯,等你嫁给我了,你愿意学了,我再教你,不勉强你。”
····他说什么了?等你嫁给我了···你愿意学了···我再教你···不勉强你了。
我挤出一抹笑,艰难小心的问:“杜太医,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等我娶你了,你想学我再教你也不迟,不想学也就罢了,世人都说,夫唱妇随,兴许你嫁给我了,也就愿意学医救人了。”
夫唱妇随?我张口结舌:“杜,杜太医,你和我什么时候谈及婚嫁了!”
杜衡轻车熟路的从橱柜中取出一根擀面杖:“你救了我一命,我自然要娶你。”
我忙撇清关系:“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清欢先救了你。”
“几年前,我便提过亲。清欢说,我若能掰腕子胜过她,她便嫁给我,我可以用两只手,她只出一根手指头。”
“结,结果呢?”
“我输了···清欢的一根手指,纹丝未动,动的那一刻就是我的两只手歪的那一刻。”
我脑海中似乎浮现出,清欢单手抱鼎,另一只手从鼎中吃饭的模样。
我晃晃头,停止荒谬的走神:“她拒绝了你,我也拒绝你。”
杜衡转身,眼神尽是疑惑:“你有什么要求?清欢要我两只手掰歪她一只手指,我做不到。你呢,你需要我做到什么,你才能嫁给我呢?”
那种熟悉的挫败感又一次涌上心头:“杜太医,你我并无情愫,你为何要娶我。”
杜衡神情和语气都变得无比认真:“我祖父说过,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唯以身相许也。”
我震惊:“杜···杜老太医!”
杜衡奉为圭臬,点点头:“你挑个时间,我请官媒上门提亲。”
“不!我不需要你的以身相许!”
杜衡脸色微沉:“我祖父说了,必须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说的是女子嫁给男子,并不是我嫁给你!”
杜衡沉吟片刻,开口:“那我便入赘江府,等同于我嫁给你。”
我惊吓过度,声音尖锐:“杜,杜衡!你别再胡言乱语了!你不该属于我,你应该全身心救治世上的患者,才不会辜负你的医术。”
杜衡转身,继续擀面:“我自会继续学医,但是也一定要对你以身相许。”
这个声音坚定无比,我的脑仁开始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杜衡突然出声,声音却多了些不明显的愉悦:“我记得住你。”
又是这个词,从一开始他就说他想娶的是他记得住的人。
我叹气,全身无力:“清欢不嫁给你,你也没强迫她啊。”
“长兄为父,沈将军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二来我也未达到清欢的要求,只能作罢,若是沈将军应允了,我定会想尽所有办法,让自己达到清欢的要求,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需得请官媒去江府提亲,等你父母的答复,若江大人和江夫人婉言拒绝,我便不会执意如此,祖父还说过,不能以身相许就默默守护,你救我一命,这份恩情,不还我此世心难安。”
我想起上一世,不苟言笑的杜太医,看上去高深莫测,可都教给自家孙儿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此说来,你有什么要求,我必须做到什么,才能以身相许?”
我倒是被杜衡的话点醒,笑意浮现:“倘若你做不到我提的要求呢?”
“除了杀人放火,抢家劫舍,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便做得到,即便是我没有的,只要你要,我都会寻来给你。”
原本是想说些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愿与君厮守的俏皮话,见了那双专注的眼神,却不知怎的开不了口,也许他不通人情世故,唯有一腔热血和真情,做他最痴迷的事,尤其,他沉醉的那件事还是有利于人便更加可贵,这份执着和坚持,是世人少有的,而物以稀为贵,这种人,往往最容易打动我。
“杜衡,倘若有一天,我和一车珍贵的药材在一间屋里,突发大火,烈焰灼热,你只能救我或是救一车药材,你救谁?”
杜衡认真的追问:“药材有多珍贵稀少?”
“如我一般,世上只有一个江婧年,便世上只有那一车药材,毁了就没有了。”
“救药材,人命最可贵,但若这些药材世上再无,缺了这些药引子,兴许许多救命的药,便一时半会再用不了了,届时我无力回天,那些缺药的患者也就只能撒手人寰。”
“若那些药材随身可得呢?”
“自然是救你,人命是世上最珍贵的。”
“杜太医,若有一天,我在你心里,比任何药材都重要,哪怕是寥若晨星的药材,能救千万人的药材,它都没有我重要,若有那么一日,我就愿意嫁给杜太医。”
杜衡决口否认:“一条人命抵不上千百条人命,这是毋庸置疑的,你说的事情,有悖常理,有违天伦。”
“杜太医,我所言每字每句,绝非妄语,亦非难于上青天,不过一念之间,只是杜太医木心石腹,怕是难懂情道。”
杜衡思索片刻:“江姑娘是女子,可喜欢珠翠钗环?”
我笑道:“女子天性,自然是喜欢的。”
杜衡似乎松了口气:“如此,试问江姑娘,一支玉簪和一匣子玉簪,只能选一样,江姑娘想必会选那一匣子吧。”
我摇摇头:“我选最值钱的,成色好的玉簪,一只便可连城,那一匣子又算什么呢?”
杜衡脸黑了黑,又开口:“若那一只和那一匣子里的并无差别呢?”
我拍手笑道:“那就要问杜太医了,何时那一只玉簪变成了碎瓦,你也珍之爱之,别说一匣子,便是一箱,也不过是叮叮作响的石头罢了,想必杜太医就知道,我今日所说,并非有悖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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