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时,山外的一条小径中飞驰着一辆马车,鸢尾坐在前头,青梅呜咽着抱住昏睡中的南絮。她遥望,前路曲折漫长。
马车行驶得并不平稳,鸢尾有些烦躁地撩了两次头发,朝后微微侧身:“夫人给的剂量只够南絮昏迷半天,我还有事,不能护送到底。”
“等马车下了山路,你只管带着她按夫人给的线路图走……”
魏国民众内又崛起一股势力,教义与莲花教相反,又因着加入教会的诸多好处,莲花教的势头开始下滑,因此作为莲花教“圣女”的她必须立刻出面稳定人心。
况且南畅平给她做谢礼的没骨花也需尽快入药。
只是南絮这里……
鸢尾有些放心不下,当天答应南絮后她便准备好毒物潜伏在南畅平等人身旁,没曾想墙上的砖头都还没捂热,一支飞来的树枝就让她露了破绽。
到最后一番比试,这对走投无路的 夫妻就笑着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了她。
整个过程没有多余的话,莫名其妙地平和。
但鸢尾心里就是堵得慌。
马车略转过一道弯,就是平直的乡间小道。
青梅道了谢,伏着南絮出来,见鸢尾还扯着车绳塑在原地。
她也含泪再做了礼,侧头看一眼南絮笑说:“姑娘不必忧心,我从小就在田间村头奔跑长大,看得懂图,也背得起小姐。悦和镇离此地不远,走走便到了。”
“况且天已经亮了,想是不会遇上胆大包天的歹人。”
鸢尾犹豫着,没说话。
青梅朝她行了礼,背着南絮先一步向前方走去,今日没有太阳,灰白厚重的云平铺于空中,灰蒙蒙的叫人透不过气。
她不敢耽搁,强忍着泪半躬身快步走,乡间的路不成形,除了原本的路而外,又会被后来的居民踩出更多分支,走了一段路,不同于地图上的四条分叉路突然横在青梅眼前,左右两道一路向竹林,一路向深山,前路如蛇般弯曲,看不真切,还有一路却是向右下而行,有飞鸟惊掠而起。
没法子,青梅只好蹲下来,将南絮小心靠在土坡上,铺开地图仔细比对。
恰好敲定路线,却有一妇人背着土褐色背篓绕到青梅眼前。
她顺着面前人的衣摆往上看,对方一身粗布蓝衣,土黄的手上捏着一把带土的镰刀,她意识到对方的打量,看似尴尬地退后几步,右手带着镰刀向两小姑娘一挥。
青梅立刻警惕地护住南絮。
面前的妇人更尴尬了,把镰刀往身后一藏,忙说:“抱歉抱歉,顺手就……没吓到你们吧?”
不等青梅做出反应,那妇人也看着她们上下扫了一眼:“看姑娘的装扮,不是我们村的人吧?”
“我们……我们……”
妇人丝滑地接过话头:“来寻亲是吗?”
“这样,恰好我的药也采完了,我带着你们进村。”妇人把镰刀反手扔进背篓,快走几步想拉南絮的手。
青梅和妇人客套几句,严严实实把南絮挡住。
地面上的地图被风吹动,妇人揣着手,往地面上看一眼,随即“啧”了好大一声:“姑娘家家的,出门在外小心点是好事,但你们也不能拿着假地图乱走啊。”
见青梅露出疑惑神色,妇人立刻放开自己,两手往衣摆上一抹,擦干净手才拿起地图,没看两息便笑开:“我说姑娘,这都是七年前的路了,南方苦战事多年,朝廷为多运输骏马粮草,早就在前几年整修官道,这条路已经荒废不用了。”
“这样吧,你说说你找谁,要是我说的信息与你消息相对应,你们也可放心我这老婆子。”
妇人面色红润,嗓门也大,对话一丝丝钻进南絮耳中,她脑中混沌,四肢更是疲乏,昨晚娘亲说要庆祝爹爹胜利回朝,也祈愿新生命能安平顺遂,在府中的桂花树下摆了好大一桌菜。
还破天荒让南絮喝了好多凉酒,到最后她也醉了,可父母却清明得很,记得当时母亲泪光泛泛地拉住南絮的手,从十几年前十月怀胎开始说起,又摸着南絮的头祝愿她一生无忧。
月光皎洁,朦朦地落在南絮眼中,不用说南絮也懂了,风雨将至,她的血亲打算用一场美梦缓解她剥离家族的剧痛。
身体渐渐恢复一些感知,有冰凉的手缓缓擦过她的脸,随后身体腾空,卧进单薄的肩上。
往日一幕幕浮现,她们怎么能忍心抛下我独自游荡在人间……
青梅背着南絮,背后人的热泪一下下濡湿着她的肩,南絮快醒了,青梅忍泪而行。
路越走越陡,树木越来越密,原本的大道渐渐窄成一条铺满落叶的小径,青梅不敢再往前了,她往后撤一步,打算悄悄原路而反。
从容走在面前的妇人也随即停下,她没回头,笑音穿过暖风扎进青梅的耳里:“还是信不过我这老婆子啊。”
青梅瘦弱,南絮伏在她身上时,放在胸前的指环硌着她的肋骨。
她忽然想到当日鸢尾说的那根救命稻草。
知觉渐渐恢复,天光一次又一次涌进她的眼中,她感觉身下的青梅喘着粗气跑起来,颠簸中她挣开眼,一把银亮的镰刀朝她飞来。
刀尖扑哧一声扎进青梅胸前,溅起的热血扑进南絮眼里,一片血色中,青梅冰凉的手覆上来,身体再一次被紧紧抱住。
南絮的视野翻转,从青梅手指的细缝中,眨眨眼往外看,血色的天,血色的云,一只飞鸟展翅而飞。
一滴泪从眼角悄然滑下。
昨晚吃团圆饭的时候淅淅沥沥地下了场小雨,今日也晴了天,天啊,多宽,多阔。
可它,不容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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