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银屑轻飘飘的,就连来时都不发出声响。透过玻璃,可看见一副白雪皑皑的模样。仅一夜间,纯色掩盖了这座城,剩下几点黑色光秃秃地立在城里。高楼大厦的顶部积满了白泡沫,映射着过滤了强烈刺激的阳光。气温低的冻住了空气里的水分子,满足了它们想来城里走一遭的愿望。
呼出一口热气,融掉了窗上的霜,使之形成雾。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茶色的眼睛沾着雪光,没来由想起了一句话。
“水分子缺少凝结核而错过雨,但雪赋予了它们新生。”
可以拍几张照,或许叶岚甘宁他们有时间陪他一起,但这次他想自己去。
北方的温度比南方低很多,冷风吹着街道上的枯叶。现在的雪还比较薄,只能盖住一层,再要一会儿,就能没过鞋子了。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呆在温暖的南方,工资就业机会都好些,但精英人才来到北方发展,他们顶着常人避之不及的寒风冷雪,探寻着旁人得不到的真理。
下大雪了,张昭大约会喜欢吧。
说起来,他与张昭的交情可太深了呢。
他们自幼年起相识,如果要论,张昭占了他生命的三分之二。
幼稚园那儿,也该飘起这丝绒轻雪了。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跟其他的孩子没两样,三四岁大,只是哭啼的时候少点。
张昭不同,他总是安安静静,不哭不闹,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一个人呆着,看着好像是别人疏远了他,其实是他孤立了别人。
小飞伦不信邪,偏去招惹他,天天翻各种画册给他看。小张昭一般穿着件灰色毛衣,偶尔扫一眼,还有婴儿肥的脸摇摇头就会很萌,漂亮的他这时候就会有种懵懂无知的感觉。
张昭喜欢看雪是飞伦碰巧发现的,看画册的那几天刚好下雪,他发现小张昭老是走神,看着看着就看到外面的雪上去了。看雪的时候眼里闪着钻石般的异彩。
“雪落下的时候一切都是干干净净,洁白无瑕的。”
张昭的灵魂是冰冷的,遇到雪就变得柔和了些。
当时的飞伦年纪太小,看不出他的情绪,但他记下了——张昭喜欢雪。
“哎呦,你干嘛?”
飞伦捂着头气冲冲的质问罪魁祸首,张昭转着笔,浅浅笑了一下,并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有丝毫悔意。
他的发丝被风吹起,目光移向窗外。
白云抹尽了满天雨滴,树木又添了一轮记忆。
雨水顺着树干的纹路渗进土壤里,带着天空的礼物馈赠大地。叶尖上还残留着甘露,叶脉控制着叶片收拢,形成一个自然集水壶。
“这才夏天呢,别老想着入冬啊。”飞伦拉回了某位少年的心思。
“你说,雪为什么那么干净呢?”张昭问。
“张昭同学,我必须很认真的告诉你,雪其实有很多杂质。”
张昭陷入了沉思,喃喃道:“可它展现出来的,永远是最纯洁的那一面啊。”
由许多物质凝结成的冰晶堆积,却没有被它们所污染,那么轻柔,像羽毛一样,不会留存很久,又不似雨水,掉入掌心就无色透明。而是慢慢适应人类的温度,从结晶体融化成雪水,再从指缝溜走,只余一点凉意供人体会。
—— 就像是天上的月亮被揉成碎屑洒向人间。
“下一个冬天到的时候,你就再能见到它们了。”
肩膀挨了一下,张昭知道这是报复,他与飞伦也认识颇久了,每次都是这样。
他吃不了亏,被欺负必要别人还回来。
叶岚抱着小奶猫,跟他们聊着两个班的八卦。甘宁顺便听了一嘴,学校里的事就那么点儿,翻来覆去快听遍了。
偶尔也有提到他们的,叶岚就会专门来找正主谈观后感。
“飞伦,你觉得张昭是冰还是雪啊?我看一堆人追捧他是冰山王子。”
张昭算是默认了他们的说法,人会追求与自己不同的事物。而他,向往的便是与自己的坚硬不同的雪。
他的同桌反倒不太赞同:“他是雪。”
叶岚怀里的猫柔嫩地叫了声,懒懒的趴在她怀里。
阳光和四季打了个赌,青春在树上荡秋千,一晃一晃的,影子拉长了光阴,沉到水底。
——穿越了不知多少世纪的骄阳遇见了风,洒脱不羁。
张昭选择了北方的大学,飞伦也看中了教学质量较好的一所大学,也在北方。他们的大学不算太远,但很少能见面。
张昭投身到了科研事业里,经常抽不开身。撞上的几次还没聊上几句就被叫走了。他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见昔日旧友。
飞伦也不强求,他们的友情那是几天的陌生冷淡就会碎的,为国家发展做出贡献,这是有意义的事,他应该骄傲。
飞伦进行创作,文学与艺术被他尽收于笔下。他的文风温柔自然,文笔清丽,细品会有一种回味无穷的浪漫与别愁。画选用淡雅的颜色,构思简单,不似他的文章那般张弛有度。
他的画温暖光明,最平凡的事物,也能被他捕捉到最美好的一面,看他的读者与粉丝都会从心底相信有更好的未来。
因为情感可以传递,作品成了介质。
后来,进入了冬。有人期盼许久的雪浮在北方的大气,受重力影响落下。飞伦蛮高兴的,只是他不清楚那个人是否能看到这场雪。张昭的事业会不会便他错过大学的第一个冬。
当他在楼下看见那个白色羽绒服裹着的人时,他便知道,张昭不会错过第一场雪。
浅蓝色发丝上落了好多玉屑,飞伦给他把帽子带上,身子本就弱,还偏喜欢雪。
他的金色瞳孔很温和的看着飞伦,如同在与他道一声抱歉。
这是进入大学后他们第一次正常谈话,不会被人中途打断。
“张昭,你为什么那么喜欢雪?”
张昭接住一片雪花:“水分子缺少凝结核而错过雨,但雪赋予了它们新生。”
“它们没有在雨来临的时候及时形成凝结核,好在还有补救的机会。”
“那你呢?”
飞伦也喜欢雪,这是很早以前就有的:“雪看似清冷,实际上温柔至极。”
他撒了个谎,因为他喜欢的人像雪,所以他喜欢雪。
“最近太忙,没法多和你见面,叶岚和甘宁那边帮我应付一下吧。”
飞伦点点头,望着这场雪积满大地。
这是他们第不知多少次共同看雪。
“阿伦,如果你生日那天也下雪就好了。”
飞伦的生日是11月20日,在冬季中间。
“有这个可能,不过为什么?”
张昭笑而不语。
“那如果那天真下雪了,你再和我一起看,好吗?”
张昭没有拒绝,尽管他真的很忙。
他们都知道,没有一个人会在广阔的覆盖面积下还见不到雪,但一起看雪有点难度。
张昭拍去他头上的雪,取下了自己的帽子。刚才清理好的头发上又落满了雪花,就像一刹那过了太多个春秋,他们早已垂垂暮老的感觉。
也不知是不是约定起了作用,11月20日真的下起了雪,轻盈的小雪悠悠扬扬的洒下,张昭按时赴约,叶岚和甘宁千里迢迢从南方赶来为他庆生。
飞伦的生日成了他们大学后第一次聚首的日子。
四人谈天说地,高中时的那些事全部翻了出来,叶岚还准备了一个小本子,写的全是关于他们的八卦。甘宁就守在旁边听着,有时还插一两句话。
飞伦听着那些事,感慨万千。当年觉得没有必要的,如今成了最珍贵的。
“你们知道班花最后和谁在一起了吗?”
“祝思明?是崔浩吧。”甘宁勉强从记忆里翻出来一个名字。
“罗华正?”飞伦加入了竞猜大赛。
叶岚摇摇头:“你们绝对猜不到。”
“叶清源。”张昭跟着猜了一个。
“居然是你对了,张昭,你怎么知道?”
“我有个同学的高中同学和他们在一所学校,上次他们在那聊,刚好听见了。”
“是吗,对于天南海北的人来说,我们能聚在一起真是一个幸运。”
可不是,有多少人在生活奔途中早已抛弃了那些单纯的感情,求生的欲望大过一切,对你不捅刀子就不错了,还妄想没有任何利益的当朋友。
那是性价比最低,最失败的赌博。
成功率小,但不代表没有人,眼前的光景是最好的证明。至少现在,他们是赢家。
“为我们的友情干杯!”
友情天长地久不太可能,但此刻,它是温暖的。
在没有目光看向这边的时候,张昭给了他一个盒子,为寿星庆生。
飞伦接过:“你不是已经送了我一对平安符了吗?”
张昭送的与其说是平安符,更不如说是情侣手链,更贴切。
两块玉上刻着两人的名,还用红线穿了起来。张昭解释说,只剩下这一对了,店家问了名字刻了上去。
“这只是一封信而已,等结束再拆吧。”
“你之前问我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张昭用出了对科研般的认真。
“因为我想让我喜欢的东西降临在我最重要的人最特别的日子里。”
后来,张昭出了国,他得去学习更多的东西。飞伦把平安符的其中一个给了他,愿他平安。
那封信他拆开的时候,张昭也离开了。
送张昭去机场的时候,飞伦有点遗憾,没让张昭看到最后一场雪。
“开心点,又不是永远走了,我会回来的, 到时再一起看雪。”
飞伦看到那道身影上了飞机,默默的想着:大概雪都变成云送你一程了吧。
他们都没有提那封信,它被封存了起来,或许等到平安符凑成一对的时候就可以找回来了。
那时,希望北方的雪能迎接归家的游子。
喜欢飞伦的文学作品与艺术作品的人都发现,他们的太太从某天起似乎不太一样了。
他的文变化不大,悲伤感更重了而已,但画作风格变成了以悲观为主的,那种虚幻的破碎感席卷了整幅作品,离别与失望是主旋律。
这样的状况持续至如今,他已经不知虐哭了多少粉丝,顺带写文风格也被同化,又有一大批受害读者。
可他们秉持着“太太虐我千百遍,我待太太如初恋”的原则,哭归哭,刀归刀,反正没有脱粉的。甚至越来越多的粉丝,其中还衍生出一种特殊的铁杆粉。
他们由老粉转化而来,每天都在等他回归从前。
他们也被问过为什么这么坚持,结果一堆流着泪说的太太文笔太好,画风太美太神,舍不得脱粉。
宝藏太太不常见,必须支持。
但是粉他文或者画作的人就已经被虐的很惨了,还有双重粉的,导致他的评论区大多水击三千里,血流成河。
喷倒是没有喷的,因为找不着,虐到是一堆被虐哭的。几年下来,他的黑子已经被粉丝喷成了铁杆粉。
他也不知道能否回到从前,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甘宁实在看不下去,和叶岚给他调解了好半天,最后得出结论:相思病。
“你这也太严重了,表面正常内心煎熬也太可怕了。”甘宁都有点不敢置信。
“现在只有一位要能医他了。”
叶岚担忧的说:“他是真的用情至深啊,这种情况什么药才能医好他?”
“当然是——张昭。”
又下雪了,飞伦的心情挺好,张昭去的地方气温挺低,说不定他们看的是同一场雪。
雪果然漫过鞋子了,北方的风是刺骨的冷。他去过几次南方,夏季风温和湿润,江南水乡烟雨朦胧,空气甜润。
但那不是他喜欢的地方,那个人也不会在,因为南方没有雪。
南方的水米养得出温柔的人,却留不住冷柔的雪。
“阿伦。”
张昭在雪落下的那一天如约而至,与他一同观赏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场雪。
他总是运气很好,遇见的都是最想要的。
飞伦的粉丝发现,飞伦更新了画作,一幅与从前极为相似的《雪生》唯美圆满。画的是风雪夜归人和一个等候他的少年,还有几排脚印反应的是等待的归期。这是他画里最常出现的元素——两个少年与飞雪。
而此时的飞伦对着旅途奔波的归人,露出一个笑容。
“欢迎回来,阿昭。”
雪色夹在二人发间,纯白的雪是他们初见时的柔和,它给等待者带来了归宿。
这座城在雪中沉眠,等着春光唤醒。千树万树开满梨花,只在雪来的时候有如此魅力。
这是北方国度的浪漫。
他们并行,身后留下几排脚印。对方头上的雪并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不是当时的驱散,而是保留。
这轻盈的雪是他们光阴的最好见证。
如同那幅《雪生》那样,归期可待,归人重逢。
若是一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
逸诺轩 : 写的不太好
逸诺轩: 我果然没有浪漫的基因
逸诺轩:每次描写都差不多,感觉是一个风格
逸诺轩:浪漫对我来说是奢求吧
逸诺轩:不过有人向我反映我的文章,每一篇都是不同的风格
逸诺轩:感觉是不同的人写的
逸诺轩:…
逸诺轩:我确实没有什么浪漫的基因,也不会什么浪漫的话,所以能看且看。
逸诺轩:望君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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