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画阵的千烑受到了邺城百姓们热烈的欢迎。
千烑终于从中脱身时,接到了一只千纸鹤做的讯灵。
讯灵多用做传递消息之用,千烑第一反应认为是三长老有紧要的事情找他,也不多想什么便接了讯灵。
〔千烑。〕
“!!!”
这声音是……尘独月?!
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尘独月亲自用讯灵通知他?
〔千烑?你怎么不说话?〕
……什么意思?
这原来还是……远程交流?!
千烑立刻在周围布下隔音结界,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抱歉师父,弟子方才太过惊讶,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师父有何吩咐?”
〔……〕
讯灵另一端的尘独月此时忽然沉默,让千烑有些疑惑,他问:“师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为师想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就给你发了讯灵。把你最近做过的事汇报一下罢。〕
“是,师父。弟子离开月天门后,路过了芳霏阁设立在五溪城的分舵。恰逢五溪城被魔族攻占,弟子便协助他们将城池夺回。如今弟子在邺城,虽尚未在此处发现魔族踪迹,但为防万一,弟子在此处布下了防护大阵。遭遇魔族进攻之时,城中修者可启用大阵防守。”
千烑把这一路上的事删删减减,只摘了其中几个说出来,便要结束此次汇报:“师父,弟子已禀告完毕……!!”
只见那讯灵忽的变换了形态,竟忽然化作许多光点漂浮在半空,组成了一个圆面。
圆面之中,渐渐显出了尘独月的面容。
千烑:“……”变化这么多,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
千烑透过圆面去看尘独月,发现他眼下乌青一点没少,眉宇间的忧愁几乎要把他压垮。
不过也是,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尘独月一直在固守封印,试图为人间再多争取一些时日。哪怕此世封印已破,尘独月仍旧在日夜殚精竭虑,又怎么会让自己懈怠下来。
而尘独月也在通过圆面看着千烑。千烑总觉得尘独月似乎想说什么,可尘独月就像只是为了确认他的生死,最后不咸不淡道:“你独自在外除魔,拾七总念着你,便提前半个月回来罢。”
千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拾七会想念他,他知道。可是尘独月做事一向是个极有原则性的人,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须给大局让道。
把他派出来除魔,也正是因为如此。
就算杀不了黑曜,起码也要能护得了一方平安。
尘独月罕见的没有等他做出一个明确的表态,就先撤掉了讯灵。
千烑不明所以,想着还是去找个落脚的地方歇一歇的好。
————月天门 月庭————
在月庭,尘独月疲惫不已的揉了揉眉心。
百昕连忙给月天人递上了一盏热茶:“月天人,您请用茶。”
“嗯。”
三长老万辰清将一幅画递了上来:“月天人,这幅画还请您过目一下。”
这画已经很陈旧了,其上的色彩也开始褪色,尘独月小心将画展开,待看清画中内容后,不由得呼吸一滞。
万辰清递的画正是在返生镇安家得到的那幅画像。
年幼的千烑被兰姨娘抱在怀里,接过哥哥所送礼物的情景被定格在了画中。
就在这时,四长老万辰净带着百川从内间转了出来:“天人,已经安置好了,没有触动阵法。您……要不要再亲自确认一下?”
尘独月思虑再三,下定了决心:“我亲自去。”
百昕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奈何人微言轻,在这儿的又有三位长辈,也不敢在此时说话。
就在今日晨分之时,傀儡人再次造访月天门。
这次送来的是一口水晶棺。
尘独月立刻叫人把这棺材带到了月庭。
在民间,仇家之间送棺材是咒对方死的意思。且所送棺材质量和彼此仇恨程度成正比关系。
仅是水晶棺材的话,倒也不至于太过重视,顶多被算作挑衅。可加上那水晶棺里的人,便不仅仅是挑衅了。
那水晶棺严丝合缝,棺中女子红衣鲜艳夺目,分明是异族装束,却又不失端庄大方。她头上戴着凤冠,生前嫁的应当是中原人。
她戴着凤冠,一头微卷的青丝却散着。
右眼眼角下的一颗滴泪痣,为她平添一分妩媚。
棺里放着不知名的花,有红白二色。
早就死了的人,尸体却没有腐烂。
尘独月没有见过那张脸。
却在那张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千烑。
极高的相似度让尘独月不自觉的将棺中之人看做了千烑。
就好像被烈火煎熬,尘独月急切的想听到千烑的声音。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在用远程法术和千烑说话了。
可这还不够,他还是会想到那副棺材。
有一瞬间,尘独月眼前甚至出现是千烑躺在棺材里的幻觉。
巨大的恐慌让他喘不过气来,直至他看到千烑还活着,尚显青涩稚嫩的面容让他的心得以安定下来。
就好像,这世上最值得他庆幸的事就是千烑还活着。
一直到喝茶的时候,尘独月不禁想:这还不如送个空棺材来呢,至少他这颗操劳了一千年的心也不必这般跳来跳去的。
来到内间,尘独月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看着这个还很年轻的女人,不免为她感到惋惜。
万辰净开始了他的汇报工作:“目前猜测这位夫人是千烑的生母,尸体上没有腐烂的痕迹,应该是用了某种能够防止尸体腐烂的法术。棺盖上有一种特殊的阵法,不清楚有什么作用。”
长辈在前面汇报,后面跟着的小辈已经用眼神疯狂加密沟通了一轮。
[百昕:咱们要不偷偷出去吧?总感觉待在这里不太合适。]
[百川:说的容易,但是你看现在有咱们插嘴告退的份吗?]
[百昕:那还是找咱们师父好了,师父的话肯定……嗯?师父你未免也太专注了!]
万辰净此刻正在专注于思考,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两个徒弟的求助。
[百川:百昕你别看师父了,咱俩还是当透明人吧。]
[百昕:真是的,回家被逼着相亲都没这么难过……]
[百川:深有同感……]
“先看看是什么阵法罢。”
尘独月一声令下,他身后万辰净与万辰清对视一眼,同时探出一缕灵识去试探。
不料才碰到棺材,竟是直接触发了设在棺材上的禁制!
“当心——!”
尘独月一声厉喝,想要发动结界。
但是已经晚了。
水晶棺里,阿兰依睁开了早已无神的双眼,尘独月一干人等也被拉入了幻境之中。
————魔域 无极殿————
血红的温泉平静无波,却突然冒出一串气泡。
黑曜半身出了水面,他露出的上半身已是青年的体格,发色也不复雪白,而是灰色的。
无数红色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又顺着精悍的身体线条再次入水。
有力的左手将头发都顺到脑后,黑曜扬起一抹笑容:“竟敢把你那宝贝徒弟派出来,同本尊作对。尘独月,不知你‘见过’他的生母之后,还舍不舍得让他做你的先锋?”
“好好体会一下,本尊特意为你准备的‘醉黄粱’之术。”
————邺城 客栈————
“咵啦!”
千烑手中的茶杯掉落,听到瓷器碎裂在地的声音,小二连忙上前收拾。
看着自己方才拿茶杯的右手,千烑心里泛起一个疑问:刚才的心悸是为什么?
他没有去细想,告诉小二不必送饭菜上来,便到床榻上盘膝打坐了。
————月庭 幻境————
尘独月一干人等看着周围,也不知道这幻境是个什么情况。
百昕惊疑不定:“……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里应该是什么祭祀的地方吧?”
方才的内间陈设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露天祭台。
祭台空荡荡的,周边围满了装束奇异的人,他们正在交头接耳的悄声说着话。有人不时地向祭台张望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便有一老一少两人上了祭台。
服饰相近,眼眸却是一样的紫罗兰色。
“你们快看那双眼睛!”
“真的是祭司大人!她带着阿兰依大人回来了!”
“她们回来了!”
听到“阿兰依”这个名字,尘独月他们迅速锁定了祭台上的小女孩儿。
卷发,紫眸,泪痣。
很明显,这就是阿兰依。
这个时候的阿兰依年纪尚小,也才十二三岁的样子。这个年纪能被称呼一声“大人”,身份上定然是不差的。
果然,那位祭司当场宣布阿兰依是新一任巫女。
百川疑惑道:“巫女?她平时的工作,不会是那种专门扎小人诅咒别人的吧?”
百昕也不曾听闻过有关巫女的过多传闻,只小声回他:“应该不会吧?我听说是专门给人治病的,好像跟大夫差不多。”
他们以为小声说不会被听到,谁知另外三人听的一清二楚,唯有尘独月给他们科普了一下。
尘独月:“自然不是。巫女,是由民间精通医术、毒术、灵力高强,且能与万物沟通的女子担任,护佑一方平安的。至于这些百姓选的,应当是他们族中能够担任‘巫’的男子或者女子。”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阿兰依夫人也懂得医理,还拥有出色的巫术天赋。方才正是通过了族内选拔,才成为了巫女。她往后的职责,便是守护族人的安危。”
听到尘独月的解释,百昕与百川大开眼界。
就此,阿兰依成为了族里的巫女。
阿兰依每天要做的,就是清晨背着药娄独自上山采药,为族人诊治疑难杂症,修习巫术至深夜。每天都过得非常忙碌。
而忙碌的好处,是她不需要参与体力劳动,每一户人家都会将收获的部分粮食赠送给她。也有调皮到让家长头疼的孩子,会交由阿兰依照顾一天。
也正因此,时常会有一些孩子,成群结队的邀请她一同出游。
除了有时会去看望祭司之外,阿兰依的生活平静如水。
幻境里的时间转眼就过了将近半年。尘独月他们则开始推算眼下的处境。
这个幻境明显是以阿兰依的记忆为中心,要告诉他们什么事情。水晶棺上的阵法多半被有心之人提前动过手脚,让他们被猝不及防的拉入幻境。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与其说是幻境,倒不如说是一个人的记忆影像。
他们作为外来者,被动的看着故事的发展。身处其中,却接触不到任何人。尘独月直觉不能待在这里太久,他想找到出去的线索却无功而返。
他们最终确认:想要出去,就只能等着“阿兰依”的人生结束。
也在此时,“阿兰依”的记忆影像发展到了她十五岁这一年。
长时间与世隔绝的人们迎来了他们的客人——一队中原来的商队。
这些外来的客人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商队的领头是一对父子。他们声称自己在山林中迷了路,想请求在这里歇个脚。善良的百姓们同意了。
十五岁的阿兰依已经有了惊人的美貌,她身上圣洁的气质也吸引了商队头领的儿子。少年人的心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幼兽,又生怕自己惹得对方不快。
商队开始向百姓兜售他们的货物。
华丽的丝绸,精美的瓷器引得百姓赞叹不已。低廉的价格更是没话说。
一如往常的,百姓们得了好东西,先给作为巫女的阿兰依送了一份。阿兰依同平常一样收下了这些礼物。
不过几个月,商队货物便兜售一空。但是商队头领却以挑选新的货物为由,得以继续留了下来。
他打的是什么主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商队能留下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不论他的儿子和阿兰依之间发展到什么地步,他都会带着商队离开。
那孩子叫辰安。
辰安的心就像安了翅膀,睡着觉都能飞去找阿兰依。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任凭辰安如何缠着她,给她讲中原的风土人情,阿兰依也没有一次对他说想去中原看看。
尘独月敏锐地发现,在辰安缠着阿兰依的这段日子里,百姓们对商队众人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这些百姓一改往日的淳朴和善,开始有意识的避免同商队之人的接触。
却只有一个小姑娘还在若无其事的和他们友好交流。
但这种情况,连辰安都发现了。起因是辰安走在去找阿兰依的土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周围耕地的百姓看他的眼神都很怪异。他本不作他想,可是有几个百姓,竟然拿着下地干活用的锄头跟上了他。
这一幕让百川心惊肉跳,他问百昕:“喂,他们拿着锄头……是想杀了辰安吗?”
百昕也有些惊疑不定,颤抖道:“……应该是我们想多了,他们之前还都处得好好的。”
而辰安却绕道回了商队住的地方。眼见着他进去了,那些跟着的百姓才离开。
辰安一回来,就见他父亲坐在主位上。
见到父亲,辰安连忙说:“爹,刚才……”
“有人要杀你。”
辰安被父亲这句话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为什么?我又没做过坏事。”
他父亲苦笑一声,看着他道:“你没做过坏事,可你却喜欢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不该……喜欢,阿兰依吗?”
他没有否认,对儿子说:“知道吗?其实他们最怕的除了死,就是他们的巫,爱上从外面来的人。阿兰依的母亲是上一任巫女,爱上了一个外来的男人,怀孕之后被发现,只能离得这里远远儿的。”
“可是这里的人不愿意放过他们,只因为一条祖上留下的训条:若‘巫’同外来之人相爱,并育有子嗣,格杀勿论。”
“阿兰依的父母被杀,她的祖母则在她出生后护住了她,将她养大后,又让她成了新一任‘巫’。你的这份喜欢,几乎是你和阿兰依共同的催命符。”
辰安开始收拾东西。
当喜欢成为罪过时,他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对他喜欢的人而言,就是最好的保护。
但是太晚了。
就在商队准备离开的时候,百姓自发的分成两路。一路闯入阿兰依的居所,不由分说就将她绑到了祭台上;另一路拿起武器,围住了商队。
辰安试图解释,但是没有人给他这个机会。这些人都已经疯了,他们成了魔鬼,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把商队的人都留下来。
商队不是没有自卫用的武器,可他们面对的是失去理智的疯子。
辰安和他的父亲受伤被活捉,同样被绑到了祭台。
祭台……不,现在应该称作刑台。
人们群情激愤,要惩处“罪人”。
无罪之人要被当做罪人审判,还有比这更恶心的事吗?
作者:支线剧情解锁
作者:尘独月的幻境游
作者:关键人物阿兰依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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