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来调子要让赵安伦回璃月港了,总就应该有点准备,日子定在了海灯节晚上,那天魈正好要去璃月港守夜,每逢佳节众人欢庆就总是邪祟最不安分的时候,魈也是压力倍增,盯着璃月全境已经是分身乏术还得盯着一个赵安伦。回去自然是可以回去的,但赵安伦在那之前需要幻化容貌,考虑到赵安伦道行不够这一步就由留云借风真君代劳了。理论上只要幻化到看不出是赵安伦就可以了,但为了防止赵安伦见到熟人后的不稳定因素还要进行一些调整,包括他的步幅、说话习惯、饮食习惯在内全都要进行调整保证从源头上解决被认出的可能,同时萍姥姥也会一直跟着防止赵安伦干出蠢事,云祈本也想一同去走这一遭但她还是被拒绝了,本就无亲无故的人红尘断绝,除去日日相守的赵安伦便再无其他因缘,被仙君们留下也是意料中事。其他时候赵安伦也是专心修行便好,容貌被幻化之后倒是眉清目秀走在街上都只怕要惹得小姑娘们回头多看一眼,也难怪云祈想一起走这一遭,就赵安伦这种借着几分文字本事就敢毫不遮掩自己好色本性的家伙有了这张脸一个人出远门,不出点小故事都对不住幻化来的这张脸了。
但云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去,有些窗户纸一旦捅破可就补不好了,说是视而不见也好,说是无可奈何也好,论武力她不是赵安伦的对手,论才气她拿不走赵安伦身上的气质,论寿命赵安伦现在远长于她,其实说到底两人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倘若云祈凭借自身恢复了自由身那可能还有点底气,但当自由身都是别人带来的时候就连尝试谈判都是愚蠢的。如今的云祈只能把希望寄托于赵安伦不是那种花心的人,或者说她更愿意相信赵安伦不是那种花心的人而不愿考虑其他可能性。如果用一种动物比喻这种心态,那一定就是沙滩上的螃蟹,把自己埋进沙子就以为外面无事发生等到涨潮再慢慢回到海里去。云祈也开始焦虑,开始给赵安伦更多的回应,开始更加贪求赵安伦的触摸,赵安伦掌心的温度总是能令她片刻安心,温度退去就又开始继续急躁焦虑。曾经有一个令云祈相当讨厌的说法,女人最大的敌人永远是另一个更好看的女人,这话总是让人以为有些过分看不起女性的意味但现在的云祈竟然也对这话凭空生出几分认同来。焦虑中的云祈也渐渐生出几分无奈,总是能找到一个又一个体面而似乎有些道理的理由说服自己,是啊,女人的第一份爱意总是从分散慢慢集中到一点,男人出于生育本能却与之相反总是从一点慢慢发散成一个面,每每想到这里云祈就总是躁动不安,把头埋进赵安伦的怀里都无法缓解,在赵安伦带来的安心和未知的焦虑之中来回拉扯就连云祈都开始有些无法抑制自己的行为,不知如何才能安心片刻。当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无意间变成这般人时,云祈也惊讶于自己的变化,不安撕裂着云祈那份单薄的安全感,让她心慌惧怕得就要无法呼吸恨不能榨干赵安伦的最后一滴幸福只留一副空壳再当成褥子躺在上面,好在赵安伦的回应总是炽烈,出发前的一晚赵安伦终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这双手都快记住你的味道了。”
云祈不做声只是装睡,赵安伦看着好像睡去的云祈也终于放下戒备,
“其实你还不知道吧,我也对这次回家心里茫茫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感受到云祈搂着脖子的手臂力度有些加大,赵安伦知道云祈其实没有睡得太深,
“我也多想带着你一起回去过年,就像那些人家一样平平淡淡地吃顿年夜饭。”
云祈搂着赵安伦脖子的手终于放松了几分力度,但赵安伦却只是抱着云祈,凑到云祈的耳朵边低语着,
“明天我就要出远门了。”
云祈睁开眼,这张幻化的脸庞实在俊秀,但在云祈眼里却是不如原来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但好在赵安伦的话多少让她可以安然接受这张俊秀脸蛋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其实很幼稚?”
“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就这么装睡。”
“……”
“其实真要说这也算是稍微有点幼稚,还挺可爱的。”
“我怎么就幼稚了?不说明白现在你就可以打地铺了。”云祈踢了两下赵安伦就要赶他下床。
“好了好了,”赵安伦耍着滑头,“看你这气鼓鼓的小脸。”
“既然你觉得我这么幼稚那就趁早放弃吧,去找你想要的成熟女人去。”
“那你就错了,”赵安伦发挥自己死皮赖脸的一贯作风抱着不撒手,“你我的感情实则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年少时对自己初恋的偏爱。哪怕对方一无是处只要取得这种偏爱都会对他死心塌地,撞了南墙才知道痛,只要喜欢某一个特质就毫无理由的任性偏爱着,少男少女看上去总是格外的好骗也不是没有原因。”
“这样不好吗?”
“谁知道呢?”
“那我既然这么幼稚就明天一起回璃月港好了之后再不缠着你了。”
“那可不行,蛮横从来都不是初恋少女才有的特权,至少你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不过至少我对你挺有信心的,就算仙人们确实只是撒了个谎但你还是敢来这绝云间,这都不能让我相信你那我也太可怜了,所以,你愿意相信我吗?”赵安伦吻着云祈的脸庞。
赵安伦终于还是触动了云祈,云祈在温暖中伸直了腰。赵安伦的话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总是能在云祈的心里回响。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好像这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又好像很重要。就好像找寻着什么,赵安伦感受着云祈的心跳,是一颗正在加速狂奔的心。但赵安伦也只是恍若失神,很明显他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甚至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像直到黎明前的那一段夜晚格外深沉压抑,直到那束光刺破了天幕,
“不行了。”
赵安伦当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祈终于回过了神,只是拉过被子,女人的羞耻心格外奇怪,总是会在不恰当的时候出来作祟,
赵安伦伸出自己的右手,“就连这只手都快要记不住你有多少种味道了。”
云祈闭上眼没有回应,在赵安伦的爱抚中抱着赵安伦沉沉睡去,一大朵淫艳的花终于就要满开了,爱意是它最初的种子,经历过的时间为它松土,两人的互相认可为它浇水,最终才能开出的清纯而又淫艳的花。
闭上眼是早已熟悉的温暖,肢体交缠中安稳进入了梦乡,于外界而言赵安伦和云祈应该都是早已死去的人了,但赵安伦还是会梦见和云祈拜堂的场景,那种众人道贺漫天花雨的喜悦和满足总是勾人。哪怕婚姻之后是平淡无味的柴米油盐和引人厌倦的家常琐事,一切对婚姻的美好愿望都是来自对婚姻的不够了解终成泡影,赵安伦是知道这种事情的,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对一场婚礼的期待,那种梦中的期待。
留云借风真君洞府里,真君还在推算着两个徒儿的命数,良久之后也只是叹息,就算是位列仙君也终究不是无所不能。
天亮,赵安伦醒来抚摸着云祈的脊背,单薄的身形实在让他心有愧焉,云祈过去的人生说不上什么幸福,跟了他之后也来不及过几天好日子就已经沦落到了这步田地,世外仙境本是多少人穷尽一生的追求,但赵安伦并不喜欢这样,至少他还想有机会带着云祈回到人世回到璃月港,云祈不该在奥藏山耗尽一生。在得到云祈前赵安伦总是精通于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开脱,得到云祈后的赵安伦却终于开始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终究还是自己做的孽。云祈的身体随着赵安伦的手指滑动颤抖着。睁开眼的朦胧中,云祈眼中的景象只有大块的颜色,随后那些色块清晰起来汇成赵安伦的轮廓,除了那张清秀的面庞一切都好。赵安伦也不耽误时间来了个早安的吻,云祈也终于放手,这是终于肯放心赵安伦回去了。两人嘴角牵出丝丝缕缕的银线,却是无话可说,十指相扣也是赵安伦的手掌更细腻些,这也是云祈最让赵安伦欲罢不能的地方,过去人生的苦难把云祈打磨得过于坚韧,就算身体依然瘦弱但那种坚强甚是迷人。赵安伦的心思又在开始跑偏,但云祈这次换了态度,轻轻踢一脚就要做出把赵安伦踢下床的动作,拒绝丈夫过于膨胀的欲望也是只有妻子才有的特权,坚信对方不会因此不满的对自己的信心。这一脚不踢还好,踢出去正好踢得赵安伦心花怒放,手也不老实起来,直到被结结实实踢了第二脚。无奈中赵安伦也只好穿衣起床,拿了一些衣物和火折子就要打个包袱,又要开始舌尖上的璃月野外了。才收拾好背上出门魈和萍姥姥就已经守在门口了,
“你带包袱干什么?”魈歪着头看着赵安伦背后的包袱。
“我出门几天总得换洗衣服吧?”
“去就几分钟还背包袱?”
“那我回来的时候你还要守着璃月港,路程总有个几天吧。”
“也好,省得我送你回来。”魈一把抓住赵安伦就开始飞奔,赵安伦感觉自己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就像风筝飘在天上。
到了璃月港大门口赵安伦才回过神来,“不是,你本来打算送我回去的?”
“有这打算,但现在看样子不用了。”说完魈就不见了踪影。
“别啊,大圣……大圣!?”
“大圣这几天有自己的事情,会忙一点,这也挺好的。”萍姥姥的声音不紧不慢从后面传来,“年轻就是好啊,老婆子我缩地成寸也实在跟不上这个速度。”
“姥姥?您这速度也不慢啊。”
“好了,别贫嘴了,我陪着你去把红尘了了你也好早些回去,老婆子还有些事要办,等天亮你就自己回去吧。”
赵安伦这是傻眼了,本来好好的包接包送愣是给自己玩成了单程票,顿时一股心酸涌来,也怨不得别人就怨自己太实在。萍姥姥领着赵安伦往热闹的地方走,走了一会儿看着赵安伦实在格格不入摸了摸衣兜拿出一个钱袋来,
“我拿着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拿去买点东西也好,多少也是过年了。”
“姥姥别取笑小辈了,这怎么敢拿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当时在孤云阁我们其实是打算杀了你的,其实这你是知道的吧。”
赵安伦只是点点头也没回话。
“这就对了,我们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还压不住一个邪祟,倘若我们本事再强点不至于搞出那么大动静,你现在应该也早就和那娃娃结亲过自己的日子了。”
“天意弄人,无可奈何。”
“好了,我拿着摩拉也是没用的,买点好吃的再置办身衣服给那娃娃也好过些。”
赵安伦也不推脱,接过钱袋装进衣袋里,但他也不急着置办东西,只是笔直朝着家往回赶,萍姥姥一路跟着免得出岔子。走到离家几步路的时候赵安伦却停下了,站在人潮里看着家里墙上的黑白照和灵位,萍姥姥感觉气氛不对劲,赵安伦刚要再往前走就被萍姥姥拦住了,
“你已经回不去了。”
“就只能这么看着吗?”
“没办法,”萍姥姥摇了摇头,“要不要去打听打听赵家现在的状况?”
赵安伦却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去打听的打算,时过境迁赵安伦早已是半只脚踩进了仙道,而老爷子和父母肉体凡胎不过几十年光景,再过几十年父母和老爷子一定都会离去,只剩赵安伦一个人在这世上。长寿的人往往需要承受更多的孤独但赵安伦也是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只这一眼之后应该是再无缘相见,赵安伦看着自己的灵位一时有些思绪杂乱,从人这个个体来说赵安伦还活着,但从社会意义来说赵安伦这个人早就死了,
“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应该有个死人样,别再蹦出来吓人了吧。”
“你终于想通了?”
“想不通也没办法,我一直都不是个省心的孩子,能再看上一眼都已经是岩王爷开恩了。”
“等这世间无人记得你的时候,我想你就可以回到人世了吧。”
“那和现在又有什么区别?”赵安伦隐藏在巷边灯照不到的黑影里跪下,“这三个头磕完我就该回去了吧。恕孩儿不肖。”
萍姥姥也不言语,天上的星河宁静清澈,冬季的天空显得格外的高,人们聚集在海边放着烟花,烟花绽开火光映照在游人的脸上,小吃摊的老板们也不愿意放过这做生意的大好时机叫卖着各类小吃,鱼肉烤到表皮收紧就撒上调料再猛火收紧烤出香料的香气,游客们拿在手上不敢大口大口咽下只能用牙齿咬下一小块后含在嘴里不住地呼着气再快速嚼两下就停下呼气折腾几个来回才慢慢嚼碎吃下再不停地往嘴里扇风,也不知是鱼肉太辣还是吃得太急太烫。还有冒失鬼吃着烤鱼才想起霄灯,写好愿望冒冒失失点上火都来不及检查错别字就伸手把它放飞。霄灯摇摇晃晃向着看不见的远方飞去,偶尔还有捣蛋的小孩拿着烟花凑这个热闹对着霄灯射着烟花然后被大人发现呵斥一番也是难免的。只有清冷的星星依然发出清冷的光,只有那些摸不到的星星还是那么宁静,那条星河还是以前那样静静地流淌,直到那个最大的霄灯升空打破最后的一丝宁静,让整个天空都热闹起来。
今年海灯节的最大的那个霄灯是岩王帝君仙祖法蜕的模样,大小规格也是历年之最,将离去的仙人模样做成最大的霄灯是璃月的传统,但岩王爷身兼多个神职又是众仙之仙,这个霄灯自然也是要做得最大的,看那尺寸少说也有百十米,看上去费了不少人力物力。霄灯升空,璃月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和岩王爷做了告别。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璃月格外沉默,小吃摊不再吆喝生意,游客也自发驻足凝视,连天权凝光和玉衡刻晴也只是站在海岸边无声看着,连天上的星河也仿佛停下了。过了十分钟,海灯节会场才恢复了应有的热闹,但在赵安伦眼里星空仿佛依然沉默而又安静,他抬脚想要去一个地方,一个熟悉的地方,步伐渐渐地急促起来,那种不合时宜的安静让他急躁,就像谁拉着他往一个地方去,停下脚步抬起头再看,已经是巧石阁门外,他无法听见烟花爆炸的声音。赵安伦伸出手摸了摸那扇门,星河终于震动起来在烟花爆炸的声音和霄灯中倾泻而下。
“佳节夜半人影稀,欲语几许声自低。焰光误坠天街去,尘宵片刻万籁寂。”
萍姥姥并不是很明白赵安伦这几句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想表达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眼含泪光,只看到他收拾了一下状态就和没事人一样跑去杂货铺买了些杏仁和其他食材,又街头巷尾找了好一通才买到一床被褥被套一身衣服和一盒明月蛋,这也难怪,海灯节对璃月人意义非凡,大多璃月人都是不肯待在家里放过这天的,只有外国商人会在海灯节的夜晚守着店铺再寻一笔买卖。大包小包装好后赵安伦扛在肩上也打算往回走了,他也想再多留些时间,但他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年夜饭是他可望不可及的温暖,也是他以后不会再有的温暖,再回璃月港看上一眼已经是莫大的奢侈又怎敢奢求更多。
赵安伦的步子很慢,又像在深思着什么又像在出神,灯光下偶尔有几个少女从身边经过多看一眼那张幻化出的清秀面庞,但也只是多看一眼就没下文,赵安伦却只是浑然不知地往前走着,肩上的大包小包并不轻松,走得浑身热汗透着热气。汗水顺着脸一滴一滴落下,无人的角落里传来令人汗毛倒竖的风卷着杀气袭来,不多时便恢复平静,魈提着和璞鸢走出来,赵安伦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斗,魈浑身血污带着扑鼻的血腥味。还不等赵安伦打招呼魈就离开奔往下一个地点,
“不必惊讶,每逢佳节人群聚集就总是邪祟最躁动的时候。”萍姥姥只是平静地解释着。
“这就是夜叉的宿命吗?”
“夜叉杀生护道,但长年累月积累业障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就连战死都是一种善终。”
“就算这样也要守护璃月吗?”
“这是他们和帝君的契约,至死方休。试着和大圣亲近些吧,他只是背负了太多。”
赵安伦没有接话,只是继续走着,他并不奢望可以和任何一个仙人打好关系,就算到了现在也仅仅是为自己考虑偏多说不上什么思想觉悟。只是身体里的磐岩结绿骚动着,刚刚魈身上传出的杀戮气息唤醒了磐岩结绿让它醒来,只是过了片刻赵安伦就感觉得到自己的神之眼在强行和地脉连接,磐岩结绿则大肆吸收着提取出的元素力,那股寒意席卷全身钻进骨头里,让赵安伦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浑身战栗。萍姥姥见状不妙扶起赵安伦靠在墙边,再伸手一摸额头已经没有一丝热气,赵安伦伸手想要抓住什么,磐岩结绿的模样已经浮现在眼前。千钧一发间,魈感知到了异常赶来处理,只是叹了一口气,
“看来到底还是出了岔子。”
“大圣知道这是什么?”萍姥姥有些紧张了。
“不会要了他的命,他和我接触太久现在又撞见驱邪被我散出来的业障侵蚀了。”
萍姥姥不再言语,她是知道夜叉身上的业障腐蚀对于凡人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刚要出手结印就被魈拦下,魈摇摇头示意萍姥姥不必紧张。魈提起和璞鸢对准了赵安伦的胸膛,只要赵安伦稍有反常枪尖就一定会贯穿他的胸口,赵安伦身上开始出现黑色的不祥气息,魈深呼吸后抓紧了和璞鸢向前刺去,枪尖切开皮肤没入胸膛,一缕鲜红顺着枪尖流下。但是魈扎偏了,或者说他故意扎偏的,赵安伦很快就昏死过去,魈回头看了一眼璃月港的暗处暂时没有动静,一把抓起赵安伦和他的大包小包后朝着奥藏山飞奔而去。
才一到留云借风真君洞府门外,强烈的血腥味就把留云借风真君引了出来,看着昏死的赵安伦也不必多说就上前查看起来。
“他今晚撞见我清除邪祟被波及了。”魈说完话也就走了,他还要回去继续守夜。留云借风真君掀开赵安伦的衣服就看到一个刺击伤口,稍加探知没有伤及性命这才放心几分。
“大圣做事总是这么直接,居然用和璞鸢帮你暂时压制业障,你可真是有面子。”
话虽这么说留云借风真君还是拖来一口鼎装满水大火烧热后撒清心花瓣进去给赵安伦泡澡,虽然没什么直接用处但能防止伤口化脓。听见动静的云祈也出门来看出了什么事,但转眼就看见赵安伦胸口上一条口子淌着血靠在鼎里,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人半夜回来就已经半条命吊着了,这可把她吓得不轻连忙又是拍脸又是一通查看,急得手足无措。留云借风真君倒是慢慢悠悠的加着火,过了一会儿又给赵安伦上了点药愈合伤口。云祈在一边看着都快急死了,就差给留云借风真君跪下求救了,但是这时的留云借风真君还在那里不急不躁地添火。
又过了些时候赵安伦身体开始飘出黑绿色的不祥气息,留云借风真君攥着云祈走开,这时赵安伦的神志才开始清醒了些,身体里残留的元素力又开始四处流窜,他的身体颤抖着,抱着头哀嚎着,过了不多时平静下来眼珠里已经密布血丝,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赵安伦爬出鼎来,一边走着一边伸手往怀里掏着什么,时而笑容诡异时而神情落寞。直到他从怀里掏出那把磐岩结绿,赵安伦的一切动作都停了下来,磐岩结绿的幽光摄人心魄,鬼使神差中赵安伦横过磐岩结绿划过自己的手掌一瞬间鲜血淋漓,再横过剑将血抹在剑身上染出了一层薄薄的红,霎时间磐岩结绿粘上的血一滴滴尽数消失而剑身慢慢转变为暗红。赵安伦脸上的幻术也开始剥落,幻化出的脸庞龟裂然后碎成碎片掉落,露出原本那张其貌不扬的脸。
磐岩结绿散发出的幽光也终于幻化成了一个人形,那场面甚是怪异,幻化出的人形左边一半是玉石幽绿光色,右边一半却是深邃的黑色不祥气息也看不见脸。那人形打量了一番赵安伦就像在确认着什么又像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过了片刻一个沉闷的笑声从赵安伦喉咙里钻出来,笑得他胸口大起大伏,那人形就像镜子里的幻像做着一样的动作。之后就是死寂,磐岩结绿恢复了正常随后消失,赵安伦转过头望了一眼云祈的方向倒了下去,留云借风真君撒开手任由云祈奔去,云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赵安伦又紧紧抱住他生怕他着了凉,留云借风真君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若有所思。
云祈扛着赵安伦一步一步回到卧室,留云借风真君提着大包小包跟了进去,
“这应该是赵安伦在今晚买的东西,大圣把这些一起带回来了,莫忧,伤口不深,又上了我的药再用点这个愈合创口歇息一晚也就没事了。”
云祈感激之余接过一小瓶药却无法找出道谢的话来,打开包裹是一些食材、一套被褥床单、一身异国风情的衣服还有一盒格外显眼的明月蛋,云祈摇摇头只是说不出的酸楚,打开药瓶慢慢地把药粉散在伤口上又拿出被子来给赵安伦盖上,眼见他脸色缓和些了才松口气。再回头道谢,留云借风真君却早已离开。关上门云祈脱去衣服钻进被子里抱着赵安伦,抱着她的男人,用手掌探寻着胸膛的伤口,赵安伦的脸色渐渐红润有了些生气,这也让云祈放松了些。说到底这次还是云祈赢了,只是看一眼那盒明月蛋云祈的思绪就开始蔓延,又会不自觉地微笑,又像害羞般要把脸埋在赵安伦怀里,又突然把头伸出被子在赵安伦脸上落下一个吻,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赵安伦当成抱枕安心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赵安伦的脸上,胸口的痛感无比真实的告诉着赵安伦他还没死,只是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气,只能这么躺着,云祈在被子里睡相说不上什么矜持不时还会传来似有似无的呼吸,赵安伦吃力地尝试活动着手。赵安伦这会儿也是有心无力,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臂被云祈枕着的那一段有些酸痛,虽说这份酸痛接受起来并不是那么困难甚至还有些窃喜,但毕竟还是不那么舒服。
躺在床上望着洞顶,赵安伦有些茫然,走到这一步究竟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要在这奥藏山耗尽一生吗?他没什么所谓,但是云祈不应该这样,至少她不该永远留在奥藏山。赵安伦看着床头放着的神之眼,内里流转着风雪的纹样,用手抓住那纹样就会变成一片雪花的样子。至今赵安伦都没想过为什么会是自己得到这个神之眼,只知道传说中愿望过于强烈的人会招来神明的注视,伴随注视而来的便是神之眼。但赵安伦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强烈到足以匹配神之眼的愿望,至少他觉得没有。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云祈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又把赵安伦抱得更紧睡去,赵安伦暂时和茫然和解了,他不打算继续追究到底,他也没这个能力追究到底,缩回被子抱住云祈拍拍她的背这种更为接近的一丝温存才更重要。
但这个拥抱却让云祈醒了过来,只是对视一眼云祈就知道赵安伦肯定想干坏事,只需要一个吻就能点燃这个微妙的氛围,口水在发粘变稠,嘴唇分开时应该还会牵出丝线。但是两人都没有这么做,因为赵安伦胸口的那一道口子。两人穿上衣服要起床了,既然已经回了奥藏山那就该干正事了,按照之前留云借风真君的进度现在正该是继续赵安伦课程的时候了。
稍微热了热明月蛋端来,云祈咽着口水大口咀嚼着,味道实在比不上以前吃的,毕竟已经冷了一夜再加热,这份明月蛋本是赵安伦买来追寻一下过去的回忆,但现在这么快就回了奥藏山自然就能和云祈一起吃了。
吃过饭赶去留云借风真君的洞府,正巧她坐在洞府外的石桌旁喝汤,甘雨也坐在一旁一边聊天一边吃着清心,到底是仙兽麒麟,苦得难以下咽的药材当饭吃。赵安伦一看这阵势当即就要回去躺床不动了,刚转过身要开溜就被留云借风真君叫住,
“怎么?你师姐来了你就走?”
赵安伦顿时脸上冒出密密麻麻的黑线但又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赔着笑脸老老实实过去,“这不是怕扰了真君的雅兴嘛。”
“站住,”这一声呵斥吓住了赵安伦,“你以前叫我真君我不挑你的理,在外面叫我真君我也不挑你的理,但是现在教也教了大半年昨晚还是我烧的热水给你药浴,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赵安伦当即愣出了神在原地打了个冷颤,过了几分钟才回过神,“师……师傅。”
“诶,这就对了,甘雨你看这孩子他不傻。”
看着留云借风真君喜笑颜开赵安伦知道至少这会儿不会出岔子了就壮着胆子开口问,“师傅以前都从不急着认我这个徒弟的,怎么今天这是?”
“我和甘雨商量了一下,干脆还是认了你这个徒弟,排在甘雨和申鹤后面,她俩就是你的师姐了,我对其他仙人也好交代,到时候教你仙家术数也不至于坏了规矩。”
赵安伦脸上红光满面遇上个大喜事,但实际心里却是对仙家规矩相当排斥,教个徒弟走个规矩没问题,但是仙家之间都还这么多条条框框实在是匪夷所思。想归想,该做还是得做的,至少赵安伦还是明白别给别人添乱子。赵安伦这边理清楚了就暂时可以先不提了,留云借风真君又开始嘴上没把门了,
“甘雨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你这师弟年纪轻轻一个娃娃都多少还有个对象,你看你都……”
甘雨哪听得这话当场就要嗯嗯啊啊糊弄过去了事,趁着留云借风真君喝汤的空档就要把话头往赵安伦身上扯,赵安伦也不傻也开始嗯嗯啊啊糊弄起来,还是留云借风真君看不过去才开口,
“别嫌老年人啰嗦,老年人也是希望你们以后日子和和美美的,少走点弯路。可别左耳进右耳出,要听进去了。”
最后这些絮叨还是甘雨以公务繁忙为由逃了才算结束,看得出来她对绝云间的感情很复杂,尤其是新年的时候。过了些时候留云借风真君叫赵安伦先坐会儿她回去找个东西来再开始教课。赵安伦就这么坐在那里,喝了口热茶感觉身子骨舒服些了,也没等多久留云借风真君幻化成人拿着一个木盒子放在石桌上,
“打开来看看。”
赵安伦也只好照吩咐行事,打开来看只是一支毛笔,这让赵安伦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干个啥拿一支毛笔来。留云借风真君倒是不急不慢从里面拿起笔来,稍稍把仙力附着在上面笔就自己动起来写字,赵安伦疑惑地看着以为要上书法课了,但等笔停下再看写出的净是难以识别的文字,正在疑惑中留云借风真君再度开口补充道,
“所谓圣遗物本质上是思念残留在某一个物品上留存下来,可以是任何东西,这支笔便是这篇《岩尘往事》的作者也是我和帝君的好友尘之魔神归终留下的圣遗物,她身死道消之后留下诸多遗物,那些遗物饱含归终的执念,广义上那些器物全都是圣遗物。”
赵安伦略做沉思,“那狭义上的圣遗物呢?”
“就猜到你会这么问,”留云借风真君呷了一口茶,“狭义上的圣遗物便是主人一生中重要转折时期留下的遗物,它们一般会相互产生共鸣产生更大的力量,形态上以胸花、尾羽、沙漏、杯子、头饰居多,但也不排除有格外强大的可以单独一件发挥出强大力量的圣遗物,比如你身体里的磐岩结绿、归终留下的包含她一切智慧的尘世之锁等等。”
“但是帝君不是还没?”
“看来大圣已经带你们去看过云上亭了,那我也不遮着掩着了,帝君确实依然健在但是遗物不一定要人死了才算遗物,被主人抛弃也算。”
“那岂不是这世上圣遗物多了去了?”
“这世间遗物确实多了去了,那些遗物的主人留下的执念也可以化作一定程度的力量,但是有资格奉为圣人的人可不多,圣人留下的遗物就更少了。”
赵安伦还想追问,但留云借风真君却不愿意多说了,只叫赵安伦先把学到的这点融会贯通,师傅发话再不愿意也只能到此为止。剩下的时间因为魈还在执勤守着璃月全境暂时无人接手,赵安伦正在不知何往的时候留云借风真君决定来一次突击考试,虽然赵安伦不怎么喜欢考试但这也不是他能拒绝的,留云借风真君领着赵安伦往后山去,走了一会儿到了湖边后留云借风真君只是单手结了个印一扇石门便缓缓升起,
“这石门背后便是考试内容了。这次权当练练手,看看你能撑多久。”
赵安伦心里有些发毛,师傅说得这么吓人那里面鬼才知道有些什么鬼怪,伸出手缓缓推开石门里面尚且有些光亮,这让赵安伦安心了不少,虽说有些怕但至少有师傅盯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壮着胆子往里走到头一个空旷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赵安伦有些茫然,一个空房间也没有什么致命机关,这是想考验什么呢?还是说这是一场笔试选在这地方比较安静?
思来想去赵安伦朝着光亮处靠拢,前脚刚踩上去就听见了水流的声音,再回过头,三个没见过的魔物凭空出现叫嚷着听不懂的话,那魔物长个人形但身材格外矮小漂浮在地面上,不时挥动一个木棍像在施什么法。赵安伦一步一步后退保持三个魔物在视线之内让自己安全点,但他想错了,这三个魔物好像还能使用元素力,先手发难的是一个浑身火红的小家伙,只是一击就能唤出一道火光,赵安伦侧身擦边而过,顿时感觉得到那是真家伙,如果被正面打中只怕这会儿已经变成老熟人了。紧接着就是一道冰棱袭来,打到墙上发出碎裂的声音。分神间又是一个水泡缓缓飞来已经到了跟前赵安伦驱动神之眼凝出一个冰锥扔出去将其打破。才一碰面过了一手赵安伦就已经吃了不知敌情的大亏,再回头凝神盯着三个魔物的动作,这三个魔物看上去也不傻不像野外游荡的丘丘人只知道一条筋按着固有的方式出手,又是一阵咒语后赵安伦脚下的地面开始变红发烫来不及多想往后一跳摔了个结实,原来的位置凭空出现一道火柱如果不是及时跳开恐怕已经变成焦炭了,惊魂初定手摸到的地面也开始发烫,赵安伦连忙打滚躲开站起身来,看样子这回是遇上硬茬了。更令人生怕的还是刚才的位置地面上还有一块冰,再抬头果不其然一块冰正在生成,脚下的地面也在发烫,赵安伦连忙手脚并用才躲过一劫。再看过去三个魔物的衣服一个红一个蓝一个白,如果没猜错的话它们的衣物颜色和自己的能力相关联。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么这三个魔物恐怕各有千秋,再加上还会协同作战,赵安伦的压力突然倍增,正是没有头绪的时候赵安伦打算试试看,只要是魔物那它们一定会有一个弱点,再凶狠的魔物只要砍下头也一样会死,很难说这个推论是不是正确的,但至少对于有生命的个体而言错的概率并不高。
赵安伦将元素力凝在手上直奔那个红色衣服的魔物而去,一路变换方向躲着袭来的攻击,短短的几米距离只是几秒就能跑到魔物身前,随后一掌拍去势要一击定胜负,但就在打中的时候赵安伦感觉到了异常,那一掌充满了冰元素力,按理说推论不错的话这个魔物应该当场就要暴毙才对。但这一击彻底激怒了它,一声尖利的叫嚷后火元素力从魔物身上喷薄而出形成护体屏障。赵安伦也被击退几步左手抓着右手手腕不断尝试让右手抓握,重复了四五次右手才恢复知觉能正常握拳。其余两个魔物也叫嚷一阵后唤出护体屏障,赵安伦还不死心唤出磐岩结绿猛的砍去,但任凭赵安伦几次砍击那屏障就是不见势头削弱,正是分神之际火柱和冰锥袭来又把赵安伦逼退几米。
赵安伦心说不妙,这时留云借风真君的声音传进来,
“这魔物你们人世称其为深渊法师,精通各类元素力且拥有一定的智力,好徒儿可要当心了。”
“那师傅你总得告诉徒儿怎么对付它们吧?”赵安伦顺着声音的方向几乎吼叫着。
“它们的护体屏障都是元素力构成,为师也就提醒到这里了。”
赵安伦这时候也算是黔驴技穷了,知道和能做到是两回事,更何况是第一次碰见什么都不了解。几次试探下来,那护体屏障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缝隙,赵安伦一边躲着攻击一边还要想办法尽快处理掉这三个棘手东西。观察一阵后赵安伦决定从那个使用冰元素力的下手,毕竟同为冰元素力而且它的招数都很慢多少还有点机会。
赵安伦附着冰元素力在手掌向前疾驰,击出一拳却感觉那护体屏障不存在一样轻松的抓住了深渊法师,但下一秒赵安伦就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了代价,他手上的冰元素力不受控制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势要冻结他的每一滴血。赵安伦本能性地试图把自己的手拉出来,三个魔物停止攻击发出尖锐的笑声,赵安伦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渐渐失去知觉,这么下去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面。那魔物的冰元素力也比赵安伦的强大不少,只是反向顺着赵安伦的元素力运转流向注入了一点自己的元素力就能把赵安伦压制住,赵安伦体内的元素力也在渐渐反向流动。
赵安伦驱动神之眼提取更多的冰元素力,他现在可还不想被自己的元素力冻成冰雕。两方元素力碰撞之下赵安伦节节败退,看起来岩王爷不太想保佑他活过今天。千钧一发之际,赵安伦提起磐岩结绿准备自断一臂保命为上,可扎心的是他的手已经冷到让他无法握紧磐岩结绿更何况砍自己一刀。万般无奈下赵安伦只好换个思路了,
“师傅,你再不来徒弟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很显然这招是有效的,一阵风刮得人睁不开眼,再睁眼魔物已经不见了,
“我本以为你的资质应该可以和这些魔物过一招半式的,看起来还是操之过切了,”借风留云真君只是微微叹口气,“还是先回去继续学点常识课再练练肉身强度吧。这次考试成绩,五分三十一秒三。”
赵安伦顿时满脸黑线,合着我这都已经做好觉悟要断手了成绩也才五分半,成年人离崩溃往往真的只差一次打击。
虽说赵安伦在留云借风真君的考核下喜提了五分半的好成绩,也得到了加大训练和通识课程的喜讯,但赵安伦大概万万没想到这些喜讯从第二天就开始兑现了,仙人们的办事效率可谓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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