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如歌那一掌到底还是让岩枭吃了苦头,他第二天上朝时便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太医说他内伤太重,再加上心事重重,冬日的寒气侵体,一下子支撑不住了。
他这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期间他浑浑噩噩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本就难以痊愈,更是难上加难,在病痛与梦魇中徘徊。
他睡也睡不安稳,眉头紧蹙,双手就没有舒展开的时候,倔强又可怜,仿佛他手里攥着什么珍贵的东西,一松手便消失不见。
皇帝心慈,知道这少年将军回去了也没人会照顾他,便留他在这养伤。
少年无父无母,孑然一身,倒是洒脱。
只是,皇帝终究不知,少年人心事多隐匿于心,小心翼翼,唯恐有人发现他珍藏在心底的秘密。
他可以桀骜不驯,不顾一切。
可到底还是怕这世间的不善会加注在她身上。
他浑浑噩噩的睡了小半个月。
醒来后,他跪在皇帝面前,求了一道圣旨。
当天下午,圣旨便送到了将军府。
烈如歌接过圣旨后,谢过圣恩。
送走了传旨公公,她把圣旨放好,便扯过火红的斗篷,跑去马房牵马,打马离去。
策马疾驰,穿过街头小巷,风雪交加,北风凛冽,寒风刺骨,割的她双颊刺痛。
可她顾不上那么多了!
不知驾马疾驰了多久,她跑进了一片竹林,即便是风雪的季节,而这里也是一片绿意盎然。
竹林深处有一片被人整理过的地方,一处小竹屋,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院子里种着好些蔬果,只是不是季节,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如歌从马背翻身而下,推开篱笆走了进去,走进竹屋,竹屋里还有一道门,那道门连着的是竹林的另一处。
推开门,她看到在竹林里静静伫立的一方玉石碑。
清雅宁静,一如他这个人一般。
烈如歌走过去,看着石碑上的字,微微蹙眉,眼中一点一点蓄起水雾。
——玉自寒之墓。
她将墓碑上的雪一点点抹去,他那么怕冷,今年的雪那么大,他一定很冷。
“玉师兄……”
“我……要成亲了。”她抹掉脸上的泪,“是皇上赐婚。”
她一边哭一边笑,“师兄啊……我要成亲了,可是……可是……我一点都不想……”
那时,她还小,他耳不能听,口不能言,在她的启示下,学会了唇语,也会简单的说一些话了。
她笑眯眯地拉着玉自寒的手,“师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呀!不然就没人能理解师兄了,那多孤单!”
小小的两个人手拉着手,玉自寒温柔地笑道:“是像师父和师母那样吗?”
“嗯!”
儿时的记忆仿佛历历在目,字字句句如刀割般提醒着烈如歌,她先失信于玉自寒。
岩枭躲在不远处,他回府后听说烈如歌驾马出了府,心中担忧,几番思索后,才觉得她应该会来这里。
她与玉自寒之间的情意并非三言两语可说清的,她好似一只蜗牛,一直缩在壳里不肯再与人接触。
“师兄,若……成亲的人不是你,那于我而言无半分意义。”
岩枭苦笑,心中暗嘲:闲着没事儿过来偷听什么,整的自己心口酸涩发疼不说,这幅身体也还没有恢复好。
少年垂着眼眸,忍耐着心酸,最终没再去看那伏在石碑上哭泣的女孩。
入夜后,烈如歌回到了将军府里还未熄灭的灯火,少年如玉,身如松竹般挺立,岩枭站在那梅花树下,白雪红梅。
本该是美景如画,可却盖不住那刺骨的寒冷,与风雪呼啸的孤寂,宛如空谷回响的哀鸣。
岩枭听到她踩在雪上的脚步声,缓缓回头,她的眼角还红红的,脸颊也被风雪吹的红红的,像是个小红灯笼一样。
她在想,若这是她逃不掉的命,那她接受便是,只不过,终究会成了两人之间抹不去的伤痛。
烈如歌可以遵守圣旨,成为他岩枭的妻,可也仅仅只是这样了。
“我……”
“师姐……”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积雪压在树枝上随风发出簌簌的声音。
最终,岩枭叹了口气,指尖捧着枝上的红梅,蕊心的雪触在指尖凉凉的,十指连心,仿佛那一点冰凉顺着指尖,蔓延至经络,顺着血液冻到了心里。
“师姐,你误会我了。”他轻轻地解释着,但每一句话都是违心的话,“因为玉师兄与皇室的关系,世人不敢去动烈火山庄,如今他不在了,这份庇护便不存在了,而你与玉师兄的过往,也会成为皇帝心中的隔阂,曾经视烈火山庄为死敌的人,也都在暗中蠢蠢欲动。”
他一边说一边靠近烈如歌,他站在她面前,一字一顿道:“烈如歌,这不过是一场交易,我需要烈火山庄的支持,而你……需要我的庇护,各取所需。”
烈如歌看着他淡漠的双目,试图从中看到什么,可除了风雪的倒影,她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这不过是一场交易。
她笑了笑,“好,那便如你所说吧。”
寒暄两句,烈如歌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她走得急促,没有回头,故而不知在她进屋关上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的少年隐着喉间翻滚的血气,捂着唇的指间落下的血滴在白皑皑的雪上,刺目惊心。
他靠在树上缓缓蹲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雪的沁凉化开了口中腥甜的血味,也似乎将他的神识从一片苍茫的孤寂哀伤中拉回了人间。
岩枭苦笑,可他也不后悔,挨她这一掌,得来她的婚姻,手段卑劣无耻,可也算是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说的解释,其实也在他的考虑之中。
可是啊……
即便是真的,可他也想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孩是怀着真心嫁给他。
捆绑着利益的目的,即使这是他硬塞给她的理由。
可当她怀着恨意看向他时,总还是会痛的。
他起身抬脚将那被血染红的雪踢开,一如他的真心,一再被他自己折磨的支离破碎。
岩枭叹了口气,看着她住的屋子灯火温柔,眼神敛了敛,好似把自己的真实情绪掩藏了起来。
他离去的背影在风雪中孤冷无情,好似在大漠中独自夜行的孤狼。
可他也并不知道,在他背靠树干捂着唇坐在雪地里,满不在乎地往嘴里塞雪的模样,也被烈如歌看在了眼里。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的雪,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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