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刀光剑影

若是说那壮汉靠着气力用吼声撼动了几乎所有人的身心。那曙光的这一声呵斥，就是让这壮汉如踢到钢板一般气势锐减，同时还将一股魄力穿过躯壳，直击他的灵魂。

来自精神的冲击迫使壮汉逐步后退，直到后脚几乎要踏出阵型时，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窘态。

下马威没给成，自己反而还栽了一跤。这等奇耻大辱恨的他牙根痒痒，壮硕的身躯不住的打颤，但这次，他只敢转着圈，咬牙切齿的瞪着曙光，却不敢再吼几声。

对于这头正对着自己打磨獠牙的凶兽，曙光毫不逊色，横眉冷目与之对峙。但虽然气氛剑拔弩张，他却依然没有忘了礼节，依然面不改色的对着面前的壮汉又一次行了抱拳之礼。

曙光：您好，在下曙光，不知将军可愿自报名号？

庞贝将军：本将军庞贝，你的死神。

曙光：噗……将军此话当真？

庞贝将军：废话，既然要当这天下的主，自然就先得把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解决掉。

对于庞贝此时的口无遮拦，不止曙光，周围列阵的八位卫兵都瞪大了眼睛。而庞贝呢，不仅毫无收敛还变本加厉，得意洋洋的开始羞辱他。

庞贝将军：不过，你个瘦弱的娘炮要是怕死，现在跪下来把位置让给我，我也许还能给你一条活路。要是运气好一点，我说不定能让你当个下等兵，帮我多剁几个贱民的手指头。

庞贝的这番威胁与羞辱，让曙光眯起了眼睛，将所有本该出现在脸上的情绪只留下了冰冷，其余的全部转移到了右手暴起的青筋上。

持强凌弱，鱼肉百姓，目无王法，罪不容诛！你等着，庞贝，是非对错，我们刀锋下见！

东门两侧吹起了号角，卫兵们伴着低沉嘹亮的号声开始用戟杆敲打地面，节奏越来越快，如同两军交战前的擂鼓。

八名列阵的老兵抬起头来，将手里的长戟转一圈，再齐刷刷的将戟刃刺进了地面。八杆长戟图腾闪烁，被数根光线互相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血红色的八角牢笼。

庞贝站稳了腿，微微弯腰，弯刀由一只手握着，直指对手的面门，目内凶光直勾勾的顺着刀锋的方向盯过去。

号角声逐渐淡去，敲击声快如雨点，而在这交锋的前一刻，庞贝却又瞪大了眼睛。

原本，看到那把足足一人长的长刀，他先想到的是骑士的重剑，可看它的形制，又和武士的大太刀有几分相似。他本以为自己的对手会像雄狮一般双手持剑，正面向敌；又或会如豺狼一般侧身持刀，伺机而动。

曙光的动作却迥然不同，他也弯着腰，侧身双手握刀，但却用马步扎稳下盘，同时将刀柄高过额头，将刀身指向地面，微微倾斜架在身前。

戎马一生的庞贝顿时像个首次御敌的新兵一般犯了难，以至于敲击声停了，他还傻愣愣的盯着残影看，残影消失，他才猛然想起战斗已经开始。

见那长刀刀尖上扬，庞贝粗略判断那刀将像骑士的剑一般在空中抡圆了劈下来，于是将弯刀绕着虎口转圈，冲向曙光的腰腹。

不料那长刀竟直勾勾的刺向了庞贝，让他不得已向上挥刀将其撞开。

他再紧握弯刀，小臂转动，手腕发力，攻向曙光的腋下。

然而曙光却先将被撞开的刀刃向后收，而后猛地一记上撩刀，瞬间撞开了庞贝还没来得及接近的弯刀。

虽然进攻再次吃瘪，庞贝却抓住了一个好机会，将被撞开的刀高高举起，劈向曙光空虚的头顶。

在他的预想中，曙光若不想被弯刀开瓢，那只能用长刀艰难地挡下他这使出全力的一刀，半跪在地上，这样他就能用脚猛踹曙光毫无防备的腹部，让他完全失去战斗力。

然面对这致命的一刀，曙光没有选择格挡，而是将刀身绕过头顶，将刀背紧贴肩部。蹲下身子，一阵横扫。

庞贝将军：额啊！！！

双膝的剧痛让庞贝的下盘骤然崩溃，那高大的身躯顿时如没了地基的塔楼一般垮塌下来。

瞅准了这个宝贵的时刻，曙光对准庞贝的胸膛使出一记迅猛的突刺，鲜红色的刀刃瞬间带着热气从庞贝的背上冲出。庞贝一脸惊愕退了一步，吐了一口鲜血。

但他还没来得及不甘心的骂一声，曙光便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将剩下一点白刃推进了庞贝的体内，让他瞬间被糊住了口舌。

随后，他站起身，先一脚蹬着庞贝的脚跟使其悬空，后如起舞般紧抓长刀转过身，同时将庞贝如同车轮般以刀为轴转一圈，最后将其连刀带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这如同戏剧动作般充满艺术感的处决结束后，曙光拔出全刀，笼子消散了。

“好！”

庞贝倒下了，原来人冷冷清清的观众席上爆发出泄洪般的欢呼声，人们不顾被风刮破的衣服，不顾兜里窜出的欠条，甚至不顾手里歪七扭八的拐杖，纷纷站起身来为庞贝的死鼓掌叫好。

而那原来热热闹闹的观众席上，此时此刻却鸦雀无声。座椅上的人们微微弓背，呆若木鸡的看着这一切。游走在人群间的士兵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倒地的庞贝，钱币从他们的手中缓缓滑落，砸在地上发出玻璃碎裂般的清脆响声。

娜娜飞快的从卫兵的腿间闪出，纵身一跃，一把扑进阵型当中，变回了猫娘。

靠着四肢勉强的刹住车，她先屏息凝神的看向地上倒下的庞贝，再一脸诧异的直起身，看了看身边抱刀伫立的曙光。

娜娜：曙光，你还好吗？

曙光：呼………前所未有的好。

温和的回复，他挺直了腰板，漫步到娜娜身边，伸手使劲捏了一把她的肩膀。

娜娜：喵呜！

曙光：安啦，我没事啦。

娜娜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一阵颤抖。等回过神来，她一把拍开了曙光的手，气冲冲的猛拍了一下这皮兔子的脑壳，但同时，她也如释重负，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娜娜：你个笨蛋！没事就没事，不会轻点捏嘛？呼……不过，你干的还真漂亮。确实比本喵预想中快了不少。

曙光：嘿嘿，哪几杯鲜茶，我可没白喝啊。

娜娜：噫……你还好意思提……

牢骚还没发完，娜娜突然觉得背后如同被大浪拍打一般。眨眼间，一双翠绿且细长的利爪迅速出现在了她的手背，她向后转去，行云流水般的做出了蓄势的姿势。

不巧，她所提防的是她的身后方，然而，她的眼睛最先瞄到却的是头顶愈发闪耀的火光。

“砰！”

千钧一发之际，曙光的长刀从娜娜的头顶闪出，刀锋与降下的火球相撞。“啪啦“一声响，火球最终一分为二，在娜娜身边的地面上留下了些许昙花一现的熔岩，而那长刀则四分五裂，变成了一片片锋利的碎屑飞向地面。

娜娜：喵啊！

忽然，娜娜发出一阵叫喊，仔细一看竟是几块长刀的碎屑划过或刺进了娜娜肩膀和腿上，有一块甚至直接嵌进了娜娜的膝盖当中，鲜血不断涌出。

曙光：娜娜！

卫兵：娜娜大人！

事态突发，八名老兵立即围住了他们两个，其余卫兵将娜娜负伤的消息飞速传到了东门。曙光一边扶着她一边火急火燎的回头望去，他和娜娜的身后已然出现了一条卫队开辟的救援通道。

娜娜：呃……怎么回事……我明明感到是从身后。

忍着腿上的剧痛，娜娜在曙光与卫兵的搀扶下颤抖起身，却惊讶的发现，那原先的地方，庞贝的“遗体”已然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下一摊亮红的血泊。

然而，看着那一潭鲜血，娜娜却脸色大变，直接不顾伤痕后退一步。

下一秒，那滩鲜血在无风的状态下荡漾了起来，随后竟“呼”的一声化为一团金红双色的熊熊烈火。

火焰旋转着飞到空中，最终化为一条个头有一人大小的红色恶龙，扇着翅膀直朝着曙光的方向扑去。

望着火龙，挡在前面的卫兵迅速将长戟倒转，血红色的“牢门”再次出现，将扑来的巨龙分割为了无数条细小的火苗。

娜娜：喝！

娜娜抓住时机，将曙光拉到自己身边，半跪着将左手贴在地面。霎那间，俩人周围一阵如蛇般窜出，呼呼作响的旋风，将火苗卷如其中，慢慢蚕食。

等旋风慢慢消散，曙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见刚刚被他用长刀贯穿的庞贝此时正一脸嘲讽的盯着他看，胸前创口诡异的愈合，右手的弯刀还燃起了与刚刚一模一样的金红火焰。

等创口愈合了，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黯淡无光的翠绿色护身符。先炫耀般的在曙光和娜娜的眼前晃了几下，后将护身符朝上一抛，一刀拍碎，并用刀上的火焰将散落的渣滓融成了玉水。

娜娜：再生符……我说我怎么从身后感觉到了波动……你个逆贼，居然有这种东西

庞贝将军：哈哈，怎么样啊，本将军从东郡买来的，人家还给我打了五折呢

一听东郡两个字，娜娜瞳孔地震，从地上窜了起来，可很快又被曙光扶着慢慢半跪了下去。

娜娜：喵的……本喵当初真的是批文件把脑袋批傻了，居然花重金把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叛徒从西郡挖了过来！

庞贝：行了行了，别发牢骚了，小猫咪。

娜娜愤恨且懊悔的嘶吼，对于庞贝而言就如同对牛弹琴一般，半个字都没有落尽庞贝的耳朵里。他提着刀，有恃无恐的靠近曙光，他此时的狂傲模样反而让充满戒备的卫兵心里犯怵，提着长戟稍稍的将队形缩紧。

庞贝：那个叫……曙光的兔崽子，刚刚的那场比赛不公平，不作数。因此，我给你一个机会，再来一场，和本将军一对一决斗。

娜娜：你在胡扯什么，哪不公平了？！

庞贝：哟，小猫咪你可别选择性失明啊，刚刚，大家都看到了。这兔崽子之前的刀，是长刀，还是直的！他占的便宜，可比我多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说着，他突然转过身来，朝着观众席大吼一声。而那观众席上，竟还真有不少人应和他。

魔族将军：是！不公平！

魔族士兵：没错没错，完全不公平！

平民：刚刚的不作数！重来，重来！！！！

那越发响亮的应和声让娜娜的表情越发的绝望起来，她攥紧拳头，再次奋力站起，瞳孔收缩，瞪着庞贝，竭斯底里的喊到。

娜娜：卫兵……给我拿下他！

就在这一切即将爆发的瞬间，一只做着停止命令的手势悬在了蓄势待发的卫兵面前，哄闹戛然而止，卫兵也犹豫着停下了动作。

娜娜：曙光，你！

曙光：别说了。

娜娜满脸的难以置信，伸手拽住曙光的肩膀。但看着曙光一脸冰寒，她又也跟着骤冷下来，双手从曙光的肩上滑落。

这时，艾可终于赶到，从身后将娜娜温柔的拥入怀中，影子化为艾可的另外几只“手”，将娜娜小心翼翼的托起。

看着娜娜的身体在艾可的影子上慢慢瘫软下来，曙光再看向艾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艾可则面无表情的以点头应之。

随后，他顺着艾可来时走的那条通道，慢慢靠近观众席，抬头看向那些沉默胜过千百言的观众们，恳求着伸出了手。一名女将回应了他的呼唤，将自己的刀袋抛下护栏。

抱拳礼毕，曙光拔出弯刀，阔步走向了他原先的位置。一边走，一边拔着衣服上扎进布料的刀片。

走了几步，看着被艾可抱着走的娜娜。他眯起眼睛，将刀片一枚一枚的收好，大步跑入还没成型八角阵中，弯刀高举，如猛虎般直扑阵型中的庞贝。

曙光：呀！

庞贝前一秒还在慢悠悠的在原处晃悠，后一秒便见曙光提着一把类似的弯刀出现在了他的正上方。

他急忙朝右闪躲，谁知曙光一刀落空后第二刀贴着地面直扫他的双腿。情急之下，他又不得不朝后跳一步将其躲开，而在这时，八角笼才姗姗来迟。

庞贝举刀猛劈，意在直废曙光的肩膀，怎料曙光双手持刀一记缠头裹脑将其挡下，并乘胜追击，猛扫他的膝盖，好在他有前车之鉴，提前抬起前腿闪避，才得以不被再破下盘。

这一次，换了弯刀，曙光的攻击明显比刚刚疯狂了不少，笼内乒乒乓乓不绝于耳。精彩的场面让两边的观众难得的一起沉浸下来，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刀光剑影的笼子里。

而护栏旁，那几名刚刚起头应和的将军们此时却趁着其他人注意力被吸引走，盯着笼中缠斗的二人窃窃私语起来。

魔族将军：大哥，我怎么看庞贝那家伙和那小子对打还是没占上便宜呢？

魔族将军：是啊……要不咱再从那些贱民身上拿一笔跑路吧？

魔族将军：别杞人忧天了，庞贝那家伙还没用到魔力呢，不过……也行，要是情况有变，我们也好全身而退。

达成协议后，他们将一名士兵叫到了身边，先将一个鼓鼓的袋子装进了他的手里，再贴在他的耳边开始吩咐起来。

不一会儿，观众席上便又传来一声“吆喝”。

魔族士兵：听好了，计划有变，押一块钱，赢了的，赚两千！！

然而，效果并不怎么好，所有人面面相觑，最终继续观看起笼子里的那场精彩的厮杀。只有少部分人从身上翻出几枚硬币，交到了士兵的手里。

但很快，局势迎来了新的变化。“刷”的一声，那耀眼的金红色火焰再次附着在了庞贝的刀刃上，这儿的观众一下子挑起眉毛，坐挺了身。

魔族士兵：计划再变！押一个，赚三千！先到先得！

来的恰到好处的煽风点火让激动的人群再一次沸腾。人们纷纷咬破指头，撕下身上较为干净的布料，将一张张欠条传递到了士兵的手中。

曙光：呃！

在又一次艰难的挡下庞贝的火焰斩后，曙光精疲力竭的拄着弯刀，将单膝跪在了地上。

庞贝将军：哈，哈……终于把你小子的体力，消耗完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这小子，是个不错的对手，可惜啊……可惜！

看着身前依然嚣张跋扈的庞贝，曙光咬了咬牙，手里冒着烟气的刀被精疲力竭的他硬生生的压弯。

此时的庞贝活像个土耳其烤肉，满身的细细的刀口。曙光身上刀伤更少，但因为衣服是丝绸而非皮革，伤痕更深，些许刀伤旁的皮肤还隐约被烫焦。现在还是正午时分，汗流浃背还增强了伤痕的疼痛感。

这时，庞贝提着刀，一步一步的朝着曙光走了来。此时此刻，曙光才真正从这具魁梧身体中感受到了压迫感，来自死亡的压迫感。

可恶……要完了吗？

曙光一手拄刀，另一只手撑着身体慢慢后退。但渐渐的，他后颈处感受到了阵阵朝着不同方向吹来的微风，内心的慌张更加强烈。

不……不！

“咣当！”

好在此时，一个东西从曙光的兜里滑出，掉落在曙光的身边。拿来一看，竟是凯萨留给他的摇铃。

谢天谢地！

一时间，他满脑子都是刚刚娜娜的叮嘱，但当他将要按着做时，看到铃铛上的那个熟悉的标志，他却犹豫了一下，渐渐想起了昨日清晨艾可和自己的谈话。

他默默地又收起了铃铛，突然，铃铛与什么坚硬的金属物品发生碰撞，清脆的“叮”了一下。他灵机一闪，急忙将手朝着口袋伸出摸索起来。

曙光：好家伙……

庞贝步步逼近，但曙光脸上的慌张却渐渐淡去，浮现出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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