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深火热

次日，位于魔王宫殿前仅几十步路的地方，矗立着由一坐小山精雕细琢而出来的大型竞技场，那儿将是曙光正式从凯萨手中接过权力与责任的地方。

作为凯萨王朝的遗产，这座宏伟壮观的“天然”竞技场除了给住在国都的市民们提供娱乐赛事以外，曾还是凯萨举办特大庆典的场地。

关于如何处理这个建筑，大厅内从办公桌，到会议室，再到草丛或垃圾堆，到处可见没签字甚至起草了不到一半的协议。现在，随着曙光的苏醒，这个“历史遗迹”终于摆脱了成为废墟的命运。

场地内，宫殿内的卫兵们全体跑步进入会场之中。而其中有八位白发苍苍的老兵分别扛着一杆爬满图腾的长戟来到了场地的中央，围着列了一个八角阵型，其余卫兵则列队将阵型团团围住。

场地边缘，数十名战将带领着军营的新兵们从两侧涌入观众席，坐满了最前几排的座位。左边的将士们举着黑紫色的军旗，神色紧张的望着台下成群的卫兵。而右边的士兵们和将军们，却纷纷挥着颜色各异的彩旗，红色，金色，蓝色的都有，却唯独没有黑紫色。他们只有少部分人面色平静的看着台下，其余则满怀期待的抬头回望，仿佛身后涌来了滚滚金银。

而场地外，四面八方赶来的庶民把竞技场前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到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打开，人们顿时如洪水一般轰隆隆的涌入观众席中。所经之处，随处可见树皮渣，野草根和破布条。

左侧，进入观众席的只有一点点人，他们蓬头垢面，灰头土脸，但他们的衣服却普遍缝的格外严实，仿佛生怕别人将他们认出，其中一些没那么脏乱的人时不时会抬起头，带着一丝渴望的看向另一侧热闹的席位，但听着身后那振聋发聩的拐杖声，他们又打着寒颤收回了目光，低着头与其他人挤着坐在一排排士兵的身后。

右侧，看着举着无数彩旗涌来的人群，那些“翘首以盼”的士兵渐渐喜笑颜开，接连起身，走进人群里开始派发彩旗，同时做起了一点特殊的“买卖”。

魔族士兵：大家伙听好了哈！今儿是登基仪式，军爷带你们玩些更刺激的！这次押了赢了赚一百倍哈！

这句话如同泼向干柴的热油一般，本就躁动不安的人群顿时如炸了锅一般变得狂热，数名衣不蔽体的农民率先起身，争先恐后的踩着崎岖不平的地面，来到那些士兵身边，用自己参差不齐的手指拣着自己身上几枚脏兮兮的银币，交到了士兵们的手中，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

平民：军爷！这是我跟饭店卖了皮鞋凑的，20枚，您收着哈

平民：军爷，这是我跟东郡的人卖了女儿凑的，整整200枚！请您一定收好

平民：军爷，您再借我点呗，我押上去赚了之后一定给您还清。

魔族士兵：得了吧，你都欠了几个月了，还在一直借，你手指头我们都不够砍的了。

平民：唉，军爷，您就再宽容宽容，这次我押，那什么狗屁新魔王肯定接不住几刀的。

魔族士兵：啊……说的也是，好吧，就借你几十，但是你这次要是再欠一个月，我们就得卸你的腿了哈

平民：诶嘿嘿，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平民：军爷啊……小的我来的匆忙，找不到地方凑钱，这是我压在身上的一些麦穗您看还行啊？

魔族士兵：不行不行！到时候你赢了，我可没地方给你找另外一百根！绝对不行！

东门，即靠近宫殿的那扇大门，它的两侧和顶部分别修建着休息室和由魔王专属的观赏席位。

面貌焕然一新的曙光坐在昏暗的休息室里，趴着窗台，沐浴着窗口那一律温和的阳光，平复着他紧张的内心。透过没清理干净的蜘蛛网，他望着窗外的“盛况”，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这一刻，对比一下左右两侧席位的状况，他也许完全理解了什么是冰火两重天，或者什么是水深火热。

娜娜：曙光，别发呆了，快开始了！

曙光：哦，来了！

深吸一口气，曙光机械的迈着脚步来到了休息室门口，来到了惴惴不安的娜娜与心如止水的艾可身边。

艾可：大人，艾可告诉您了，不要太凑近去看，您怎么没听呢。

曙光：唔……抱歉

艾可像个老妈妈一样，一边苦口婆心的说，一边从影子里拿出那张熟悉的手帕帮曙光擦了擦额头和飞鱼服上的蛛网，曙光一边轻声回应，一边十分配合的抬起头。

娜娜：呐，拿着。

曙光看过去，只见娜娜的左手托着一把崭新的长刀，右手则拿着那杆曙光在枕头下发现的摇铃。

曙光：谢谢……呃……怎么有些不一样呢？

曙光接过武器和摇铃，先把摇铃揣进怀里，后将长刀举起一番端详，却发现它的模样和娜娜先前告诉他的那把有所差别。

娜娜：喵呜……别提了，即便有资金，我们这儿也没有那样出色的铁匠能修缮那把武器的，这把刀，你先凑合着用吧。还有，如果有危急时刻，你就把那铃铛扭一下，摇响它。

#曙光：呃……好的，但是为什么……

娜娜：笨蛋，你是凯萨指定的继承人。但现在你没有属性技能，不会使用魔力，脑子里的格斗技也还没有完全记起来。作为唯一的火种，就算打不过你也一定要给本喵把命保住！

听着娜娜的语气斩钉截铁中又带着些许无可奈何，曙光抿着嘴点了点头，将摇铃露出的一节轻轻摁了进去。

娜娜：还有，等一会儿，切记不要把王冠戴在头上，举着它，宣誓一番就好了。

这一叮嘱让曙光有些意外，同时加重了些许他内心的疑惑。就在刚刚，他看到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皇冠被人捧着入场，但在场的人，包括捧着它走的卫兵，没有一人对它有哪怕丁点的觊觎。它最终只被放在了东侧的一片卫兵稀少的开阔地上，静待着他的到来。

谈话之间，竞技场的钟声响起。拿起长刀，打开房门，看一眼墙上悬挂的黑紫色军旗，暂别两名忧心忡忡的随从，曙光出发了。

阳光刺破晨雾，西侧，一扇大门徐徐打开，“快活”的氛围戛然而止，所有人望向西门，看着那个神秘的身影逐渐清晰在视野之中。

一顶嵌着玉的金翼乌纱帽，一套纹着青龙白虎的霸气外露的贴里，一条只看得见裤腿处的黑色长裤，一双黑面白底的真皮靴子。瞳孔清晰深邃，表情似笑非笑，走姿华丽潇洒，一把长刀似爱宠般横卧于左臂之上，刀锋正向身前。

曙光一入场，他本身极其特殊的种族特点以及身上独特的衣着和刀具便让观众席上的民众们开始议论纷纷

平民：看啊，那就是新魔王！

平民：这个长相……不是个精灵族的小子嘛？他也能当魔王？

平民：啧，你看清楚一点，人家有兽耳，应该是北郡那儿的人。

平民：北郡什么时候有这种衣服了？看着跟礼袍一样。

平民：嗐，北郡嘛，别说北郡，东西北三个郡，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去了

平民：也是啊……那把刀看来也是北郡的新东西。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大部分议论中的平民接连注意到了了曙光手中那把近乎一人高的长刀，纷纷改变了话题。

平民：这么长的刀……你们说说，待会儿会是他赢还是那位将军赢啊？

平民：废话，当然是那位将军。我看那小子个子和凯萨大人差的远，样子也不像多年长的样子，论战斗经验，别说将军了，台下那些卫兵里头挑一个都比那小子充足。

平民：就是，别看他现在扛着长刀，一身奇装，走的还潇潇洒洒的，净是些虚张声势的把戏。

平民：也是哈……

来自平民的低语声不断涌入前面几排士兵的耳中，很快，几名士兵起身，小跑着来到了一名眯眼盯着曙光看的将军身旁。

魔族士兵：老大啊，我怎么感觉有点悬呢？

魔族士兵：对啊，老大，你看那把刀，几乎和一个人一样长了，而且还是直刀，我们有胜算嘛？

话音未落，两个耳光便如闪电一般闪在了那两个士兵的脸上，发出一阵脆响。

魔族将军：两个没出息的蠢蛋，你们以为我大哥几十年的军龄是混出来的吗？无论是魔界北边那帮拿着巨剑的骑士，还是人界东方那些武士，我大哥都砍过不下二十个，你们在瞎害怕些什么东西！

两名士兵连忙陪着一张半红半白的笑脸退下了，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东门顶部，坐在排于两侧的侍从席位上，见曙光离八角阵越来越近，娜娜眉头紧皱，焦急的用手指敲打着座椅的扶手，尾巴甩的如节拍器一般。

忽然间，娜娜感到一股能量波动，她朝后看去，艾可端着一壶茶，来到娜娜身旁稳稳地半蹲下来，熟练的将那壶颜色不太对劲的热茶倒在了一个陶碗当中，再将其端到了娜娜身旁。

娜娜：艾可，太感谢了喵。

娜娜道着谢接过陶碗，像喝汤一样微微抿了一口里面的茶水。那股借着热水散在口中的酸涩让她瞬间面露难色。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强忍着将茶水咽了下去。好在糟糕的味道没有太大的影响茶水的功效，她紧皱的眉头不一会儿便稍稍舒展开来。

娜娜：艾可，这是几年的茶叶啊

艾可：十分抱歉，娜娜大人，艾可不知，但从变质情况和颜色上来看，这是目前最新鲜的。

艾可坐在了娜娜旁边的座位上，静静的看着曙光步入阵中，面不改色的抿了一口茶水。

娜娜：目前？我记得之前还有一点点没变质的茶叶啊。

艾可：昨夜和今早，艾可全泡给曙光大人了

娜娜：啧……这个家伙……

咂了咂嘴，娜娜气恼的将目光凝聚在了曙光的身上，表情很是不满，不过却是少了点焦急。

艾可：娜娜大人，您别生气，艾可将那些茶叶泡给曙光大人是为了让他有更好的状态完成今天的登记仪式，这样，我们在将来才有一点可能喝上新鲜的茶

娜娜：这我知道，但本喵介意的不是喝陈年茶叶，而是这小子……本喵都强调了无数次，他还是固执的起早贪黑的训练，幸好有艾可你的茶呢。

说着，娜娜都有些咬牙切齿，同时拿着陶碗灌了一大口茶。艾可则是笑而不语，一边小口的抿着茶，一边柔声细语的安抚娜娜。

艾可：这是个好兆头呢，不是吗？凯萨大人的继承者如他所说的一样，勤奋努力，若是今天登记仪式一切顺利，娜娜大人您说不定从此就轻松很多了。

娜娜：喵呜，不好说……不过要是那样的话，本喵的工作量的确会更少，但是看这家伙不省心的样子……轻不轻松可说不准呢，诶！

聊着聊着，魔王席位下方的大门吱呀呀的打开，又一个身影在右侧的欢呼声中与曙光面对面走进场内。娜娜猛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起身来到了艾可的座椅后。

娜娜：艾可，随时待命！

艾可：明白。

说完，一只与娜娜发色相同毛色的猫从艾可的座椅后闪出，眨眼间从魔王席位来到了卫兵们的队列之间，游走着，细细的观察着。

场地中央很快驻足了两个人，分别是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年和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那壮汉穿着一身野兽的毛皮衣装，腰间还提着一把弯刀。

那壮汉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身体的动作都透露着嚣张跋扈，他进场时闭着眼睛，同时故意将皇冠用魁梧的身体遮住，等停下来时，他才得意洋洋的把眼睛睁开。

但当他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的对手正面色平淡的看向观众席。为了缓解着扑面而来的尴尬，他瞪向曙光，大吼一声。

庞贝将军：喂！

但对于这在场内回荡许久的吼声，曙光却没多在意，依然自顾自的换个方向望去。第二次被无视，壮汉恼羞成怒，再吼一声。

庞贝将军：喂！！

这声吼的全场万籁俱寂，所有观众席上的都吓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而曙光呢，好歹是给了点回应，撇了壮汉一眼，然后低下头，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思考什么。壮汉为此勃然大怒，抽刀怒吼道。

庞贝将军：喂！！！

这一次，壮汉吼声之洪亮，让严阵以待的卫兵们都打了个寒颤，娜娜更是一下子炸成了毛球。而这次，曙光终于有所回应，直视壮汉，略带厌烦的厉声呵斥到。

曙光：吵死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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