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said】第十三章*2

我勉勉强强在地上坐直身子，按压着被撞痛的地方，我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全身麻木，看着那三个初中生冲向我的弟弟。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把攻击对象换成了克里斯。但现在，我仍然可以竭尽全力去制止这一帮狗娘养的，无论我将因此付出何等的代价。

【迈克尔叹了口气，把作业放在了一边。他最近的成绩正在走下坡路。而克里斯则明显有要超过自己的趋势，这是他和克里斯在小学的最后一年。小升初的临近他越感不安。学习成绩是他已知不会让父亲数落，克里斯无论如何也超越不了他的地方。失去了这个优势，克里斯无异于完胜了自己。而他和父亲的本就处于谷底的关系保不齐会冲破谷底的禁锢。

麻烦已经够多了。

非要在任何地方都胜过自己。这个家伙才会满意吗？

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将目光瞟向窗外。马路两旁的北美黄松已展现出熟悉而又柔和的金黄色。落下的松针在路上铺上了一层天然的地毯。同它们一同飘落在地的枫叶和赤杨叶也昭告着秋日的到来。

迈克尔抿紧了嘴唇，强迫着自己看着小镇道路上来往的车辆与行人，企图把那些糟心事忘掉。

“迈克尔，中途放弃这可不像你啊。”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道。

“拜托，查莉。霍恩斯先生的作业已经够我受的了。”

“好啦...只要耐心琢磨肯定会有办法的嘛...”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来做做看？”

“你忘了我才五年级吗？”

“啊...好像也是...”

“所以接着写吧——”查莉的嘴角扬起了调皮的笑容，她出手。有些颤颤巍巍的拿起了桌上的一个冒着热气英式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轻抿一口。

“哄！！！！”

迈克尔被这一声骇人的大叫吓得一哆嗦，而瓷制的茶杯则从查莉的手中滑脱。在地上摔碎了。热气腾腾的咖啡溅了她一身。

"克里斯！！！！”迈克尔率先反应过来，歇斯底里地大吼一声。

楼梯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随后是门被打开的咔哒声。

“嘿...孩子们，噢——对不起...你们都没事吧?”亨利本想打开门，却撞到了在一旁的克里斯。

“杯子碎了...”查莉望着打碎的瓷杯，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嘿，要不是克里斯吓我们俩，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情。”迈克尔愤愤不平的说。

“喂，周末了还不让人放松一下？”克里斯双手环抱着，显然对自己的杰作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如果我告诉你几个月后就要小升初考试你就不会想要放松了。”迈克尔坏笑着说，“整天不复习还想进尖子班？”他似乎认定自己的这句话可以瞬间浇灭克里斯嚣张的气焰，可谁知道克里斯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这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啊...这个...”亨利解释着。“克里斯已经被市中心的国际学校提前录取了，所以他可以不用考试直接去那里报道了。”

迈克尔心里一沉，这个该死国际学校一直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两年前父亲执意自己去报考，结果自己却以一分之差名落孙山。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从此以后父亲对自己开始变得疏远，爱理不理。

“噢，自从进了这个学校。我人生中的三场重要的考试都成了浮云。”克里斯补充着。

“不用小升初。”

“不用中考。”

“不用高考。”

查莉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知道克里斯可能在吹牛。与此同时，隐隐约约听见了一阵关节的清脆响声令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了迈克尔。

果不其然，那位受尽了屈辱的男孩，手早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可克里斯似乎还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了让气氛不继续恶化下去，她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说。咱们是不是该解决一下眼下的问题啊？”

“噢...没事的，我去拿扫帚。”亨利说罢就要走。

“叔叔。”迈克尔闪身挡在亨利面前。“这就不用麻烦您了，让克里斯来就好。”

“诶?!"

“这事可是你干的。”

“可是...”

“可是？自己犯了错还指望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

“YesSir！”克里斯响亮的回应了一声，随后学着中国军人的样子踢起了正步。

哭笑不得的迈克尔冲着克里斯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我对此感到很抱歉，叔叔，弄坏了你们家的杯子..."迈克尔叹了口气。转身对亨利说。“我会和我爸反应这件事的。”

“嗯...相比以前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他，这倒是个进步？”亨利一只手放在了迈克尔的肩膀上。

“我可不这么觉得。”迈克尔神情严肃。“如果他改变的代价是被他无休止的捉弄，我宁可希望他还是以前的那个爱哭鬼。”

“其实也没那么糟嘛...”亨利说。

“为什么啊?”

“他起码有在改变啊...对吧？你作为哥哥让让他点......”】

我蹒跚地跑开了。

我试图让自己认为我只是害怕芬恩，害怕他攥紧的拳头。更害怕我再度受到伤害...

可这并不是我逃跑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积累了数年的怒气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被他捉弄了这么多次，这次就是他的报应。对，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就因为他是克里斯，就因为他是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就因为他老是让我难堪！就因为他什么都比我好！所以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近些年遭的罪，受的苦。一次性偿还！！我不收拾你...有人替我收拾你！！！

但...是不是做得太过了啊...他可是我的亲弟弟啊...

还来不及将其抑制，答案便送到了我的嘴边:

“那又怎么样？他就是一个成天就知道捉弄我，一点一点夺走我一切的混蛋啊，不是吗?”

四个人同时向自己冲来，克里斯不知道该从谁先下手，实际情况也不允许他做出选择。慌乱之下他随手抄起披萨的纸盒，狠狠掷向其中一名初中生。对方意识到了危险赶忙闪身躲过。

率先冲上来的初中生，伸手攥住了克里斯的衣领，利用自己的体重优势不断将他推向墙角。

“呃哈...”克里斯重重的撞在了墙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胸口和腹部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他喘息着，口干舌燥，12月凛冽的空气烧灼着他的肺叶。之前唯一一次体会到类似这种感觉的是在一年半前的冬令营。一位胡子拉碴的，自称前海豹突击队队员的大叔用其粗矿的南部口音教大家几种“实用的防身术”。而在不久前，这个该死的家伙就以某人的被子没叠好为由罚大家在烈日下跑了十来分钟。被如此折腾的学生们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讲话。但克里斯是个例外。

于是克里斯迅速收起了下巴，抬起双手挡在自己的面前。对方又一次出手了，但被自己的胳膊挡下了。格挡令自己手臂的骨骼被撞得生疼。但克里斯忍耐着，寻找着最佳出手的时机。当对方将他的关节内侧暴露出来的时候，克里斯找准机会用空出的左手冲着对方的关节内侧狠狠一击。

对方攥紧自己衣领的手明显放松了。可克里斯没时间感谢那个南方大兵，趁着对方被打懵的一瞬间，他迅速用右手的手掌底部顶向对方下巴。同时双手死死扣住他的眼珠。

对方在自己的攻击下不断惨叫着，揪住他衣领的手完全松开，在空中胡乱挥舞，挣扎着。克里斯则趁机绕到了他的后面，脱离了他的控制。

可克里斯的后背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克里斯一惊，刚刚转过头，对方便举起玻璃瓶。使劲砸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克里斯隐约感觉后脑勺似乎在流出温热的液体，随后便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头儿！...咱...咱是不是太过了...”一名初中生看着在地上的克里斯，看着鲜血不断从他的头上流出，再看了看一旁拿着玻璃瓶，一脸杀气的芬恩。

一个初中生战战兢兢的上前，把手放在克里斯的鼻子旁。

“还...还活着...”

“太过？你他妈看看我！！”芬恩拿开他的手，伤口扔在呼呼的冒血，脸上也青一块紫一

块。“妈了个巴子...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打得这么惨...这家伙完蛋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黑锅总要有人背。我知道这里有一条路可以去后台。那里大概...”他看了看手表。“三分后开始演出。我们把这个海滩之子吊在那个该死的机器人上...让他们来一次亲密接触...正好也可以完成那个醉鬼给我的委托...”

“不会有人看见吧...？”

“不可能，表演前十分钟所有的工作都做好了。”芬恩不耐烦闭上眼睛摇摇头。“你，把这个该死的家伙抱起来，跟我去后台。不然就来不及了。”

一个初中生以公主抱的形式抱起克里斯。跟着芬恩跑向舞台，两名受伤的同伙踉跄起身跟在他们后面。到达舞台后，芬恩抓住克里斯的两肋。将其轻松的举起。

金色的费斯熊已经开始预热。嘴部不断地一开一合。金属相碰的声音冲击着克里斯的耳膜。而处于昏厥状态的克里斯已经没办法挣扎了。只能任凭芬恩处置。而后者看准时机。把克里斯头朝前放进玩偶张开的嘴里。

为了保险起见，芬恩将克里斯连帽卫衣的绳子向后拉扯着，绕过克里斯的脖子。然后再绕过玩偶的脖子，下颚，在牙齿处打了两个很紧的死结。这样一来，当演出一开始，人们就会看见克里斯被挂在玩偶上，随着玩偶头的转动，而可怜巴巴的左右晃荡着。

可他不知道玩偶的固定装置是弹簧锁。

他也不知道，按他的这个设计。

克里斯醒来后一定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挣扎。

挣扎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如果克里斯的头一旦离开了玩偶的嘴里，

哪怕一点儿。

那么他的体重。

就会把他活活勒死。

“好了，我们该走了。”芬恩一挥手，招呼着自己的跟班。“我们从储藏室翻窗出去。”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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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迈着轻快的步伐从走廊里走出，舞台上已经放起了预热的音乐。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餐盘的碰撞声，小孩子的嬉戏声混杂在一起。

他的心跳的很快，身体似乎也因复仇的快意微微发着抖。百倍奉还嘛，自己被捉弄了一年多，他被一群高大强壮的初中生痛揍一顿，也算是平衡了，不是吗？即便领头的那个是镇上有名的恶霸。

可...这样真的可以吗...？

迈克尔停在了里自己餐桌不远的地方，惆怅的看了一眼走廊的入口。

还是过去看看吧...

迈克尔垫着脚尖走进了入口处。

礼品柜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散乱的塑料袋，披萨连着纸盒也被甩到了一边，地上还有玻璃瓶的碎片，以及零零散散的血迹。

迈克尔心里轰隆一声，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迈克尔顺着血迹走着。绕到了舞台的后方，血迹的尽头是那只硕大的叫“费斯熊”的熊形电子玩偶。

【“这是费斯熊，披萨店的吉祥物。也是...送给你们俩的生日礼物！。”威廉一边向克里斯和迈克尔介绍着舞台上那只金色的大熊。一边摁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费斯熊站直了身体，发出了憨厚的笑声。

“嘿——！小朋友们，你们好！欢迎来到费斯熊家庭餐厅！”

费斯熊用起醇厚的嗓音向眼前的三人问候着，伸手摘下了自己的绅士帽，尽力弯下自己肥胖的身体，有些笨拙地行了个绅士礼。

三人被费斯熊滑稽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

“憨憨傻傻的，对吧！”威廉站在兄弟俩的中间，伸手揽住他们，笑着说。

“爸爸...我好喜欢他啊——”克里斯久久望着费斯熊，伸手抚摸着它腹部金色的毛皮，又伸出手指拨了拨它紫色的领结，嘴角上扬着，露出了俏皮的微笑。“Whatagentleman！”

“真不愧是阿夫顿先生。”迈克尔也笑了起来。“品味真不一般，竟然会喜欢这个超级大胖子——！”

“各有所好嘛...！”威廉拍了拍迈克尔的肩膀。“像我，就喜欢费斯熊的搭档，那只金色的兔子弹吉他的技术可是很厉害的！”

“那你喜欢哪一只呢，卢？”

“当然是霍斯船长——它真的很酷！”迈克尔笑着回答威廉。伸手直指向海盗船区域的那只海盗行头的红色狐狸。

“话说...”他伸手动了动一旁的克里斯。“阿夫顿先生，能不能分享一下，您为什么会喜欢费斯熊呢？”

“因为和他在一起。”克里斯很认真的回答着。“我感觉很踏实。”】

“克里斯！？”

迈克尔慌乱的冲上前，抓住他的下半身，向把他拉下来，可卫衣死死钩在上面。任他怎么扯都扯不下来。迈克尔绝望的准备再次尝试，但是克里斯的衣角一次次在他颤抖的手里滑脱。

他踮起脚尖看了看金熊的情况，克里斯连帽衣的绳子在他的脖子绕了一圈，绑在了金熊的口腔内。绳子绑得非常紧...只要克里斯的头离开玩偶的嘴里...他就完蛋了...迈克尔的吞咽了一下，天杀的...这就是存心想让他死啊...

克里斯似乎也恢复了意识，在玩偶内发出了咳嗽和干呕声，双手撑住玩偶的脸颊企图挣脱玩偶的嘴。

“别动...！我来想办法！！”迈克尔大喊，可是乐声淹没了他的声音。克里斯依旧顾自挣扎着。

“这个装置有一个缺点，由廉价金属材质制成的弹簧锁遇到湿气或者碰到水会剧烈收缩，固定的金属板会弹开，玩偶的液压上下颚也会猛地闭合...其咬合力不亚于捕兽夹...机械版本倒还好...但让员工们穿着这种服装上台表演...危险性...那更是不容设想的...。”

一年前听到的话在耳边回荡着。

克里斯的头眼看就要挣脱出玩偶的头，迈克尔顾不了这么多了。双手紧紧抱住他的下半身，把他尽力向上举。

同时，电动帘幕开始慢慢拉开，音响的音乐戛然而止，随后切换成了圣诞节歌曲悠扬的前奏。

仅几秒钟的时间。玩偶的身体突然蹦直了。上下颚迅速闭合。克里斯的前额叶不可能承受两边同时施加的压力。

随着幕布的开启，台下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孩子们笑着，跳着。一阵一阵的起哄。

“费斯熊！费斯熊！费斯熊！”

但没过多久，台上的那一幕令一切都回归沉寂。

随后是一阵揪心的断裂声。

是鲜血喷溅而出。

是骚动和尖叫在一瞬间的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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