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山浩浩荡荡地横跨过东境整片北方,分开约占五分之一的东境土地于界山以北,荒木纵横的地界,鲜有城池,界山以南,便是东境最为富饶的地界也是修士最为敬仰的青山宗所在地。
横贯整片东境中部的青江,自中州山崖发源,过群岭山涧,积蓄成数百丈宽的浩荡大河,留至最东边的无极海,提携了整片东境中南,青山则是位于东境最中的青山五峰间,其中源自青江的数百道支流交错峻岭山崖,留至四方,孕育了这片土壤,来自北方的凛冽寒风被阻隔在界山以北,囊括的还有生命力极强荒木,向来未曾有冬季,一年皆是如春,只分雨水多少以判四季。
于支流中,最广一道便是中部分支出,向北而去的离水,而隶属赵家的东境三城之一,占地数百里的离城便是位于此地。
此刻,正值夜色未深,如水的月色倾泻在城市中,映照于彻夜不息的沿路灯光,纵横了整片离城,相互辉映,如若白昼,永不入夜,游人此刻相较日间,却是少了些,不过依旧如织,熙攘地涌入涌出,有如排放水的河流,一道道巡游于城内的甲士,像是牢固河底的石头,未曾松动,只是枪尖森然的寒芒此刻掩盖于暖暖的灯光下,显得惬意,却依旧致命,陈渊正缓步走着。
离水的一道窄小分支自城心流淌过,专门修葺好的石质河道两旁,驻着好些人影依偎,此刻路边灯光辉映下,数道好看的浅黄色河灯被放下潺潺的流水,随月色灯影一道向远处飘去,陈渊只觉得新奇,毕竟还是这般年纪,便是倚靠身后街道楼房的粉墙,望着前方看不尽的浅浅河水,以及盏盏河灯。
他忽然觉得有些手指有些生疼,是早间保护赵君弘时,一拳被那称作赵源的人身前的内甲所反震得生疼,摩挲指关节间,身侧一道身形靠近,拍了拍他的肩头。
正是赵君弘。
此刻他身披淡灰的长袍,腰间的墨绿色玉牌显得格外显眼,还有没那么显眼的一块黑木铭牌,同样地倚靠在粉墙,双手枕于颈后,微微笑道,“陈兄,白天谢谢了。”
陈渊双手枕于颈后,略显轻松道,“你就不必客气了,随我逛逛这离城就是了。”
随即他跨步离开。
“那是自然了。”赵君弘也是道,眼角微翘,倒是显得清秀,快步跟上,一边又道,“这离城是我赵家于早些年间,择取太华真人的意见,于离水沿近所建的,一年四季未曾关闭,作为青山迎接北方宾客的地界。”
“你天资...很好吗?”陈渊忽然想了想,道。
“比较好吧,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只是自小父亲便是于我每日泡上一次药浴,还要带着我去族中的剑峰玩,那里的飞剑见我似乎都会停下,像是...”赵君弘顿了顿,想着修饰的词语,道“朝拜,听父亲说,这叫先天剑体。”
他对陈渊没什么设防,毕竟是七叔的朋友,况且还救了自己一命,如今已是当作的挚友相看,便是跟他说了。
先天剑体,似乎那人便是,也难怪,这等天资,必定会成为赵族内部最激烈的矛盾所在,陈渊这般想,随手摩挲着指关节,应道,“应当很是稀有吧。”
“似乎是这样,只是我二叔他们似乎...不大喜欢我。”赵君弘声音有些涩,路边灯光下,脸色略显忧愁。
“没什么,活好自己便是了,确实如你父亲所言,最好不要去管族中事物,好好修炼,等到你自己拳头大过他们,他们也就不会去讨厌你了,族中也会按你的意志去做,嗯?”陈渊拍了拍他的肩头,扭头对他似是安慰地笑了些许。
“嗯。”赵君弘应道,缓和了些,此刻他们走至离城主府只有短短一里左右的城东门,也是那条河道的终点,四周倒是没什么人,只是有些嘈杂的咒骂以及哀求声格外刺耳,是城外的响声。
“听父亲说近日东境东边的山野闹妖灾,好像是万年大妖,抵得上飞升初境的修为了,被先人封印于那边的东山脉,不知为何,最近破封了,巨森的一些杂牌妖类宗族也掺和进来,搞得那边境况欠佳,似乎连几波去勘察情况的青山宗人,都被...莫名地杀了,于是活下来的难民或是听闻消息的村民便向西逃,青山宗最近也在筹划除妖事宜,这是城卫的人正发粮,也算是抵御他们的进入,毕竟是修士旅居的场所...他们进入,总是不妥。”赵君弘道,眼里有些同情。
陈渊听了,有些想起自己那日的逃亡,突然生出些同感,只是又想到赵君弘的身份,便没有走出半开的城门,只是呆呆地站着望了一会。
一道娇小的身影突然地从一众护卫中找着缝隙冲了出来,溜进了城门,灯光下,灰黑的旧麻布衣套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以及简陋,并不是很好看,约莫十几岁的少女的脸上此时满是灰尘,显得破旧以及疲累,遮住两耳的乌黑短发此刻由于有些沾上灰尘而发灰,漆黑如墨的眼瞳闪着的满是恐惧与一抹遮掩下淡淡的...迷惘,像是空洞的玉珠,陈渊忽然想到自己的黑珠,不自觉摩挲了一阵。
几个较为魁梧的侍卫自半开的巨大城门摸了进来,嘴里不时咒骂,满是污秽之言语,对象正是溜进城门的这个女孩,然后他们进入城门的一瞬间,突然的发现了陈渊,以及他身后的赵君弘,准确来说是赵君弘腰间的墨绿色腰牌,此刻暗黄灯光照耀下,于他们眼中显得有些可怖。
这是他们只在赵家本家身份极为尊崇之人身上方才见过的,无论哪位,都是他们绝对不敢冒犯的。
于是他们的腰腹躬到了他们所能的最低,像是巴不得磕头一般,眉眼低到了胸前,口中略微惊恐道,“见过大人。”
陈渊见状,生出些不知名的情绪,像是厌恶,他身形向前,至那女孩身前,似乎畏惧般,女孩向后微微退去,目中满是警惕,陈渊最终还是伸手向前,摸了摸她满是灰尘的头发,目中罕有的有些怜惜。
赵君弘看了会陈渊,眼中有些笑意,向前,对着两侍卫拍了拍,微微招手,那是离开的意思。
自然,还有另外一重意思,便是那女孩从此归属于陈渊,而非流落荒野。
侍卫眼中似乎有一丝不甘,这是数日以来东城门见到的最为年轻的女人了,而女人对他们只有一个用处,可是他们绝却也对不敢因为一时的快感而去挑衅一个身份尊崇的本家子弟,随即转身退下,半开城门外又是一阵咒骂。
“你叫什么?”陈渊微微屈膝,用着他认为较为温柔的语气说道。
此刻暗黄光线下,陈渊的脸庞显得十分白净,像是某个富家子弟,于郊外偶遇的一只走失的幼崽。
可陈渊不是富家子弟,她也不是一只幼崽,所以少女不知什么缘由的信任了这个她独自一人逃亡旅途中偶遇的白净少年。
她伸出略微有些脏了的手,握向陈渊伸来的手,眼眸大半的悲伤以及迷惘中,难得的露出一丝的信任。
月光辉映着昏黄的路边烛光,打在二人身侧。
“我叫...孙白白。”极其微弱的声音流窜在街巷,被陈渊所听及。
他握着女孩的手更紧了些。
女孩紧紧拉着他的手,那像是他能在天地里拉住的唯一倚靠。
于是两个各自亡命的人相遇在这片大陆的角落,相互依偎着取暖,想度过这艰难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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