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飞雪又于积云降下,落于整片的东北二境,东境北部,三道马车正于官道雪中缓缓蠕动,车轱辘于厚厚积雪中压出不深不浅的印子,沾上几点大荒木的落叶及其他矮小树种果实的碎渣。
据赵君弘介绍,虽说位于东境,可鬼山绵延的数万里环绕了整个北境,那里的树种自然被一众鬼山野兽南下间带到了东境北部的霞山及更南方,以这种树的生长力,自然是很快地卷席了整片地东境北部,甚至于洞源秘境附近,直到青山北部的界山方才停下疯狂地侵入,虽说也被修士以术法特意地清理过,可顽强的生命力使它即便只有一粒种子也能在短短十年生出数百颗遮天大小的荒木群,后面无人看管,便是更甚,以至于陈渊昨日逃亡整整一夜,身侧都是荒木,此刻官道沿近亦是如此。
与自己倒是很相似,远赴青山,陈渊这般想着,随即他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又有些觉得自己自喻过高,暗自伤感,于是只是呆呆地望向马车外。
“你是哪里的人?”赵君弘打发时间道,随手取过二人身侧的果盘,自己取了些,递给身前的陈渊。
“我...东境北边的孤儿罢,被猎人救下随他于鬼山打猎,侥幸救下逃亡的赵大人,便引荐我到了青山,给了我块腰牌。”陈渊没有什么停顿,很自然地道,以至于似真的一般,随手接过果盘,取过一只柑橘,揭开橘皮。
“赵大人也会被人追杀的么?”赵君弘有些错愕,停下揭橘皮,望着陈渊。
“不知道...几年前的事了,再怎么强的人...也有一天会被追杀至死或是重伤的吧,最怕...还是失踪啊。”陈渊边吃边道,面朝窗外,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平常还是其他什么。
“听闻赵大人也是这几年才破入飞升境界的,前几年被重伤,倒也不是不可能。”赵君弘微微道,随即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又道,“此去青山,路途选取的是较为平稳的官道,只是时间慢些,但青山宴还有十几日,来得及,沿途会路过些城池,最近一座便是我三叔赵义的城池,到时候领你去玩。”
飞升境界么...听那人说,应当便是这天地,最高最高的人了吧,陈渊这般想。
“你们赵家,是属于青山的附庸还是...”像是随意说的,这般道。
“我们族内如今形式不甚明了,上一代宗主太华真人飞升仙界,内部主要是两派,亲青和反青,我赵家家主自然是亲青的,也是我我大叔,我爹是上一辈排行老四,也是亲青,而上一辈有七兄弟,七叔是末位,早年间赴青山,后做挂名客卿,周游天下,而后破境至飞升境界,其余四兄弟,排行老三也是三叔,不参与家中政事,其余的三兄弟,便是反青的,据说...”赵君弘贴上前,低声道,“是道宗的人鼓动的。”
“介于此,家父便让我到青山修炼并躲开家中局势,只是,如今怕是反青一派占了上风了...”赵君弘微微道,有些低落。
“其余三处秘境,也是这般,内部自太华真人飞升以来,也断断续续出现有反青的声音,只是三处秘境并不属于青山下属,全因当年太华真人实力超群,太过耀眼,而吸引众人甘于其下,更何况三处秘境是当年镇守东境的三方神兽之墓,于情于理,青山也是没有资格管理族内事务的,于是族内异样的声音一只未曾得到统一。”
陈渊心中暗自记下,随口说道,“如若做的太出格,怕是青山宗也不会坐视不管。”
“也是罢...”赵君弘神情有些复杂。
“前面是就是界山了,两侧的山崖倒是很高,景色颇优。”他又道,随即伸手探出窗外,招了招,马车停下,对着陈渊说道,“走吧,一道去看看。”
待到陈渊下车,方才一睹所谓界山真容。
那是一方由纯纯黑色石头掺着其他颜色的石壁构成,其上,寸草不生,却是高耸如云,如若数百剑阵,直指天穹,烟云于其山腰缭绕,隐约间,望及大片大片附着于其山峰的乳白色积云,降下簌簌飞雪,掩于横去绵延数百里的石崖之上,一眼左右望去,不见边际,唯有延其生长的数万荒木,却是始终无法逾越前方那道如天堑的横贯整片东境的千里界山。
正对着陈渊的正前方,是一道整齐如刀削的两座石崖,自下而上,左右间距全全相同,空出中间一道数丈大小的空地,由于距离的过远,出口于此刻陈渊看去,如若一处散着光亮的极为细小的通天一剑,却是极为笔直,如出口一致,露出二侧如墨漆黑的山心。
“据说,这是当年太华真人初到此地,飞升初境,见如此界山阻隔,于洞源先祖身前,一剑劈山,开出这道通贯界山的长达数里的道路。”
陈渊走向前,随即感受到一股无上的剑意向着其飞速突刺而来,临近那道铭牌的一瞬,骤然而停息。
一道场景,涌入其脑海中,那是飞雪簌簌而下,太华真人孤身挺立,如山笔直,侧手握剑,锒铛一声,如山崩海裂的灵力聚涌而来,天地异象骤然显现,如海的浓稠白色辉光凝聚于其周身,而后,是极致的一剑斩出,一道由灵力凝成的巨大光刃,散发森然剑意,界山轰然而开,裂痕绵延而去数里,余辉震荡开整片的天穹积云,劈开的山崖正附着上一道白辉,天穹露出正午的暖阳,他飘然似仙。
一剑劈他个界山开,余辉震破半边天。
何等的实力与豪气。
“听闻数百年间,直至今日,剑意所附着依旧未散,倒是有诸多青山弟子来感悟,最后被重伤抬走,只是如若你戴了青山属性的物件,他便不会再进攻你,而是会变得极为温顺,想来是认出了太华师祖的气息。”赵君弘道,随即握住一块他腰间的木牌,伸手向前,剑意便是绕其而动,似是讨好,解释道“这是青山弟子的腰牌。”
陈渊背后汗毛不自觉地根根竖起,仿若被千万根丝线刺下,他下意识回头。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够活着离开那座山。
山峰之上,数只箭矢突刺而来,其后划出道淡紫色的直直轨迹,数道飞雪被极强的力量簌地击穿,破空的嗤声不绝,而目标则正是陈渊身侧的赵君弘。
陈渊于那箭矢刺出的一瞬间,便是立刻伸出右手,掩着赵君弘迅速卧倒,砸开半尺厚的积雪,如猛兽的箭矢扑了个空。
“暗杀!”陈渊卧倒的一瞬间,大吼一声。
数道身影自第二辆马车冲出,四道淡红锦衣的高挑护卫有序环绕赵君弘身侧,陈渊借机迅速起身,狂奔而开,由于未曾修炼,没散发出一丝灵力气息,因而未被那些人太过注意,毕竟在修士眼中,凡人如蝼蚁。
一个翻滚,安全地到达界山一侧地数百荒木间,他掩于数道积雪灌木中,潜住身形。
与此同时,石峰之上有数道身影如野兽奔来,闪着淡紫色的光芒,搭弦,射箭,又是数只箭矢破空而来。
赵君弘此刻已经站起,位于四道淡红身形间,略显单薄,脸色除了有些苍白,无其他异样。
“结阵,防御。”一护卫铿锵道,四道淡红身形周身闪过辉光,而后数道极厚屏障凝结四周,箭矢阻于半空,跌落在地,锒铛几声,已是数道银白飞剑握于四人手中,闪着熠熠的辉光。
骤然间,屏障内空间异样的扭动,散出鲜红的光,一道暗灰身影突显,让人看清的只有他如玉的纯白面具点着一点扭曲的猩红丝线,一道匕首,闪着诡谲的红光,飞刺而出。
灵力于其周遭四人身侧翻涌,赵君弘周身迅速凝出足有十层之厚的屏障,匕首于重重阻隔下,停滞不前,随即其中一道护卫如山的灵力凝结于一剑之间,狠狠劈下,那人短刀横于身前,银铁受巨力摩擦,电光爆闪,随即被打在一侧的山崖,震起数道积雪。
陈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那是于那日一致的...血影,手心不自觉于身后黄杨木弓摩挲,弓身向来能给予他最好的安定,还有那把短刀,向来如此。
此时于寒冬,触感较为冰凉,散着独有的香味,他如鹰一般的目光,刺开身前的灌木,望向那不断奔来的身形,又警惕地忘了忘四周,空无一人,飞雪飘落间,灌木或是大荒木,都显得有些孤凄的美感。
如若真要暗杀这般一个赵家少爷,不可能只有区区六人,况且也不会猜不到他身边的护卫实力超群,毕竟洞源可是有大能的,绝对还有暗招,此刻陈渊等得便是暗招使出的一刻,自己出手,伤那个使出暗招的人,或是带着赵君弘逃跑。
隐刃最为致命,陈渊明白这一点,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箭矢能重伤一个未过多在意的修士。
像是回到了霞山,随村子里的长辈一同打猎,野兽的呼啸,咫尺的利爪,被风簌簌吹下的大片褐色荒木叶,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猎杀,否则便是被杀,炽热的血液流动在他的脉搏,感受到的是如儿时的兴奋伴随着微微的恐惧。
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救下那人并帮他杀人,或许只是难得的在陌生无比的东境,感受到了如亲人的炽热真诚,以及一个与自己似乎有些类似的少年的哀伤,让他有些把他真的视作可交之友,又或是想借机了解更多有关于那些血影的事。
总之,他不想让这个少年死。
况且那第三辆马车,于半日的行程中,紧闭的帘子未曾打开过,可不知其中是何物,或许不必他出手也是。
陈渊这般想着,手心紧贴弓身,心脏如擂鼓般咚咚作响,血液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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