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恋慕师尊几万年都无果。

做神做到被师尊亲手剔骨剥脉。

如今做人，更甚……简简单单的缅怀都会要了小命。

我模模糊糊想起之前几次的晕倒，总也好像记得有谁在我耳边说话，但是一醒就又忘得干干净净。

白胡子老头的话，让我把模糊的概念理顺了很多，也让我觉得心里缺失的那一块好像越来越大了。

躺在床上，我手里紧紧拽握着私藏下来的记忆球，我终究是犹豫了。

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听起来就很痛。所以我宁愿傻一点，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嘛。

我把记忆球塞在了枕头底下……如果你们都想让我忘记，那我就忘了吧。

心口那剧烈的疼痛又开始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我的意志。

然而，事总也要与愿违！

我想放下的一切，偏偏有人要逼我拿起。

这天夜里，有人侵入我的梦境……

我被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一个让我心底涌起浓烈熟悉感的地方。

我捂住心口轻微的不适。

我看见一座叫重华殿的巍峨殿堂，门庭清冷，我没想进去，可是身体不受控制的往里。时不时有貌美的宫娥从我身边走过，却似乎无一人看到我，因为既无人驱逐也无人搭理我。

我进到一间屋子，这是一间很大且空旷的屋子，屋里挂满了画像，定睛一看，画中都是同一人，各种不同姿态尽被描画得栩栩如生，想来作者与他定然是异常熟悉的吧。

心口疼痛更甚，滚烫的汗珠大颗落下。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看不想。

这时，我鼻尖吸入精纯的灵气，有人在帮我缓解？

我猛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一切都已尽数变幻，现在的我在一个像是刑台的地方，九根直入云霄的刑柱，看得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

旁边还有一个深渊，深不见底。

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准确来说是我的身体在排斥这个地方，来自灵魂深处的抵触。

深渊下时不时发出丝丝若有若无的惨叫声，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就往它靠近了。

深渊里寒冷刺骨，我想退出去，可是身体不受控制，凄厉的惨叫声变得清晰，再靠近一点，还能听到女人委屈的声音，“求求你，不要——”

是云瑶的声音。

“不要，凌古，神尊，求你……啊——”

离得越来越近，听得越来越清晰。

“我可以，我可，以帮你净化血凤骨……”云瑶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丝毫不复当初面对我的盛气凌人和骄傲。

“不必了——她会不高兴的！”一个男人冷清到让人心寒的声音，“若你不曾去凡世寻过她，或不曾伤过她，本尊确是想过用你的净尘咒助她净化仙骨，可……你已然铸下过错，本尊便没了邀你相助的念头。”

“现在，本尊不过是在等，等你的灵力殆尽，便可直接取你神元，洗净血凤骨的血魔之性……”

“不……凌古上神，你不能这么做……”云瑶慌了，神元被取，就散了，“我也是上神，你这样会遭天谴的。”

“你以为时至今日，本尊哪日经历的不是天谴吗？没有了她，本尊早就受尽了一切折磨，本尊只恨，不能连同她那一份一起承受……”

我没有听到余下的话，因为，我已经承受不住这噬心之痛。

“娅儿，是你回来了吗？”恍惚间，我听到男人的声音带着焦虑，“娅儿——”

我脑海里，声音的主人和重华殿画像中的脑子吻合，他就是我的师尊——凌古上神。

所有被抽取的记忆瞬间涌入我的脑海，噬心蚀骨的疼痛也剧烈到我根本不能苏醒。

我能听到索楼和克鲁焦急的呼唤声，甚至能感觉到有人往我嘴里罐灵草露。

我清楚的知道，没有什么能缓解这疼痛了。

“凌古，快想办法啊！”索楼的声音颤抖不止，“这样下去，她根本承受不住的……”

那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微微叹息一声，“那我们一起做好准备吧！”

然后，一股像岩浆般炙热从我的额头进入我的身体。灼得我像要燃烧一般。

“啊——”我发出惨烈的尖叫声。

我感觉浑身的骨头已经粉碎，血管全部撑裂，皮肤开始燃烧。疼痛、灼热、焦虑……

不——我不能被动承受，我要掌握我自己的身体，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身体。

突然，我的身体腾空而已，眼睛骤然睁开，原来不是错觉，我的皮肤的确燃着烈火。

索楼、克鲁还有凌古都站在我的身边，眼中带着可笑的担忧。

身体依旧灼热而疼痛，但是远不及心底的恨意。

是的，记起所有往事的我，对他们都充满了恨。

“凌小娅，你感觉怎么样？”先说话的是索楼。

“凌？小娅，呵呵，那个男人亲手擒了我，又亲手剔了我的仙骨，还亲手剥了我的血脉，最后亲手将我打下九幽之处，现在还想以他之姓冠我之名？你不为我觉得可笑吗？”虽然血脉重组需得碎骨燃血，但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碎骨燃血的痛，已经微不足道了。

“凌古上神——你心中可有悔啊？”我愤怒的看着他，“从前，我爱你、敬你、疼你、惜你，不惜一切代价为你取情欲，却怎么也得不到你一声欢喜和一丝偏袒，得到的，不过是一身伤痛和无止无尽的折磨，你们当真以为剔了我的骨，剥了我的血脉，抽了我的记忆就能当着一切没有发生过吗？”

“还有索楼，你——凭什么跟他一起左右我的命运，费尽心力阻止我寻回记忆，重夺仙骨，我曾以为我们是知己是战友，可是，你却与他一同弃了我。”

我嘴角溢出血丝，不过这不重要，血脉重组完，我就能重新觉醒血凤骨强大的神力，“你们不是要守着这六界吗？我偏要粉碎了它！”

“从今天起，凡是你们珍视的一切，我都会摧毁殆尽，我要叫这六界遍地横尸，怨声载道，永无安宁……”

“娅儿——”凌古终于从喉咙只挤出这两个字，“如若你对为师心怀怨怼，尽管道来，不要急于唤醒血脉之力，一旦血魔之性觉醒，你将永远迷失自我！”

“为师知道，你现在因为失了情欲，被血魔之性左右心神，控制不住心性，但是，这不是真正的你，你要战胜……”

他实在聒噪，我只是不耐的一弹指，就已经压得他闷声弯了腰。

我突然爱极这感觉，“可是，师尊，怎么办呢？我爱极了这血脉之力啊！你看，只一下，你们就要像蝼蚁一样臣服在我脚下呢！”我露出残忍而嗜血的笑。

“是了，我怎的还敢唤您一声师尊？九幽台上，我们早就断了师徒孽缘了，您大概不知道，几万年了，我从来就不想做您的徒弟。可是，您不给我做你女人的机会啊！您知道吗？我一直以来都把梵音当成是您与我的孩儿啊，然，九重殿一役，您逼得我亲手毁了她，哈哈哈——我亲手杀了我与您的孩儿。”

“娅儿，是我错了……”凌古的话没说完就被我伸手打断。

“不，是我错了——”我敛去脸上的笑，“是我深情错付！”

我看向克鲁，“你，可愿追随我？”只有你，是真真正正属于我的人。

克鲁一直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直到我点了他的名，“你，还愿意要我？”

“跟我走吧！”只有你是与我一般可怜的人。

“今日，我不会动你们，算是全了我们往昔的情分，再见，我们只是敌对，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我会让你们看着这六界是如何毁在我莫娅手里的！”

我又看一眼索楼，“包括你的魔域！”

“第一站，神界九重殿！”我留下这句话就带着克鲁直上九重天。

再次站在九重殿之巅，我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克鲁，从这儿开始可好？”

我看着身侧的克鲁，偏头笑着问到。

克鲁没有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轻松引来雷击阵，神域众神立马聚集而来。

“是莫娅？”

“怎么可能？她不是被凌古神尊剔了仙骨，剥了血脉打入九幽之处了吗？”

“她好像比之前更强大了！”

“你们看，她旁边那个是不是那个魂飞魄散在九重殿一役中的魔族余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胡子老头也出现在了人群中，他见到我，恭恭敬敬的跪下，“奴莫亦恭迎凤帝！”

凤帝？他如是称呼我？

“莫亦神尊，你说什么？莫娅是凤帝？”

“凤帝不是血凤骨吗？”

“莫娅是赤凤骨，可不是什么血凤骨啊！”

“血凤骨怎么可能现世？血凤骨根本就只是传说！”

莫亦起身，用传音之术呵停众神的纷纷议论，“莫娅大人，是名副其实的血凤骨！我，莫亦是凤族尊上家奴，千万年前，尊上为了觉醒血凤骨自祭了，将最尊贵的凤血滴在万凰树下，千万年的滋养，生成了自开天地以来第一架血凤骨！”

难怪莫亦千方百计想帮我恢复记忆，就是为了觉醒这珍贵的血凤骨之脉。

我低头睥睨一切，“如是说，你们都是我的臣民了？”

雷击阵法未停，到处仍有楼宇坍塌。

“望凤帝撤下阵法！”莫亦行一礼。

我一挥广袖，一切归于平静，我并不打算放下神域，只是，对莫亦的故事有兴趣罢了，“你，继续说！”

“奴也不敢确定凤帝是否真的是血凤骨……”

“所以你诓我去魔域取凌古情欲？”

“奴不敢诓骗凤帝，凌古情欲确实被祭，而凤帝若想得到凌古，也必先让他得回情欲！”

“奴没有想到凤帝会与索楼等魔域余孽结识，奴更没有想到天尊愚不可及的想要借题发挥除去凌古……”

“而后，云瑶也发现了凤帝血凤骨的秘辛，出馊主意说要为凤帝净化仙骨，而凌古，也听进去了。”

“凤帝被送往凡世，怎奈血凤骨血脉之力过于强大，凌古根本剥离不干净的，只要还余一丝，凤帝您就能再次觉醒！”

原来，如此！我听明白了，我受剔骨之刑云瑶出了不少力是吧？

“把云瑶带到九幽台！”众神不敢有异。

很快，我又见到了云瑶。

“不，你怎么回了神域？”云瑶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云瑶上神，许久未见啊！”我邪侫一笑，“你可有想念我啊？我可是连做梦都在想你呢！”

“你自作聪明的在我为凌古献祭情欲之后，利用凌古为我剔骨剥脉，以为废了我之后你就能和凌古双宿双栖？”

我引出一道天雷，劈在云瑶头顶，本就在九幽之处被折磨了数月的的她被这一击直接打晕。这就不好玩了，我伸手抵在神柱之上，天雷一道道接连不断的打下来……

“娅儿不要，”是凌古来了，“天雷会将她的神元打散的……”

“她的神元，与我何干？”我笑的纯粹，就像剔骨前我每次对他露出的笑那样。

“她的神元里存着净化咒，可以净化血魔之性……”凌古带着哀求的看着我。

“哦～净化血魔之性？”我重新对着云瑶，突然出手，抽出她的神元下一瞬捏爆在空中！“哎呀，不小心，爆了！”

凌古神情凝滞，面露痛苦，我冷笑一声，这才哪到哪？

“我说过，你珍视的一切，我都会一一摧毁。”

围观众神全部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你，莫亦，我不需要你这种家臣，因为我不会如你所愿担这凤帝虚名，我要的，是六界覆灭，你们，都跟着一起消散吧！”

哈哈哈——

莫亦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凤帝，您就是这六界最强最尊贵的无上神帝啊，您怎么可以说不当就不当呢？您……”

我觉得他真啰嗦，随手一挥，他撞在百丈外的神柱上，一时没了反应。

众神一片哗然，纷纷看向凌古，“战神——”

凌古痛苦的摇头，“我已经背弃过她一次了，这一次，我不会出手……”

“哈哈哈——”我癫狂的开怀大笑，“给你们一天时间，准备好自己的后事吧——”便带着克鲁消失在神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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