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教授和茅道士的会面很平淡,就像结婚多年的夫妻,可能还有点相互厌恶,但那种亲情是谁都无法代替的,更别说两人都是孤独的老人,还是曾经一起共过生死的两个人。
“茅道(农村指厕所),看你现在,比刚来村里身体还好呀!看来你比我活得快活呀。”唐教授感慨。
“老九,我算是看开了,很多东西都放下了,现在这里已经在我梦里的日子了,我没其他的本事,就替思进结些善缘,是这孩子给了我们俩新的生命呀。我以前给自己批过命的,活不到现在的,有了他,我们俩才能苟延残喘呀。”茅道士现在真正做到了自己非常道了。
“谁都有放不下的东西,你也不要吹牛了,要是我明天把那个肉身菩萨偷了,我看你得立马飞升!”唐教授打趣。
“真的放下很难,能做到无相有几个,只有神仙才能。凡人嘛,总会有些牵挂,就像不让你做学问,你是不是也一种呀?”茅道士回道。
黄思进在他们后面静静地走着,手上拿着几刀黄纸和元宝。就这样三人边说边走向山后的功德园,一起去看望殷夫人。
殷夫人的坟茔是整个墓园除了陈先河烈士最大的一个了。本来这样修村长王长友还有意见的,总觉得一个外人的坟不应该修得比王黄两家的祖宗大,最后还是在郝连仁的要求下,不得不同意的。他不知道殷夫人对黄思进的影响,当然认为殷夫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下放户了。
在坟前化了纸钱,两个老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半天,唐教授还不时用手抹眼睛。
三人沿着墓园的小路,走到陈先河烈士的幕前时,钱主任和小张正好也在,两人正好奇地看碑文上的字,碑文上的字不多,只有名字和简单介绍,说是为保卫黄泉(全)村的村民牺牲的。不过钱主任看着陈先河的名字好像觉得有些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好像省政协主席叫陈先国,难道说这两人有关系?他决定等回去有机会调查一下。
看到茅道士走过来,钱主任很是激动,他没有排上队和茅道士请教,现在茅道士很少为人算命,每周只有一次机会,大家都是抢着排队,很难遇上,现在他很想乘此机会和茅道士聊几句。
茅道士看到他,并没有显得热情或是其他,钱主任赶紧说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茅道士和他说的话。茅道士似乎想了一下,才说道:“钱居士,是否对老道上次所说有所感悟或是困惑?”
“真人上次所言,句句切中,晚辈很想再聆听道士教诲,望真人不吝赐教!”钱主任不好当着小张的面说出上次茅道士说自己要小心自家围墙的事。
茅道士也不道破,只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若无,强求无益。居士当有善心,强留如单手抓沙,何如放手,向自己的本心走,必定能百尺更近。”
钱主任好像呆了一下,似乎抓住了点什么,又好像没明白。
小张在边上一头雾水,却见茅道士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小施主看来要飞得更远了。”听得小张莫名其妙。
告别茅道士,唐教授和黄思进坐车回了县城,下午的会议还等着他们。
对于下午的会议, 黄思进并没有想着能实现什么,他要把企业私有么的思想灌输给每个管理人员就可以了。他要跟郝连仁把自己的想法沟通到位,由郝连仁跟集团的领导讲解。
“叔,你上次会议时已经提到了一嘴,现在村里的企业还都是通过村里的沙场来控制的,我怕长友叔不会同意,他肯定害怕出问题的。一旦出问题,整个企业都受到牵连,而且可能要坐牢的。”郝连仁虽然觉得如果所有的厂都是自己的肯定好,不过现在集体也没有对企业做过什么管理,这还得益于黄思进原来的那个控股计划,虽然利益村里乡里都有分,但在人员的使用上,县、乡、村都没有过问,他有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连仁,这是发展的趋势,你要相信你叔的眼光。”唐教授在边上帮腔。
“是的,连仁,我们的企业所以能发展得好,就是原来的这个体制,使得我们的企业可以根据市场要求来调整。但这里也有个前提,那就是现在乡里的领导对我们村企业的认可,随着换届选择的监控,你不知道后面的领导会对企业做如何的管理,我们不能把命脉交到别的人的手上。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黄思进很冷静。
“叔,那下午开会你和他们说,比我说得清楚呀。”郝连仁还有些不解。
“我不想再让更多人知道我的存在了,另外,今天下午我妈也会来参加会议,虽然她多少知道一点,但我还是不愿让她担心我。以后这个集团的事就由你和王保家负责,我只负责大的方向。”黄思进有自己的思考,现在这些小的企业还是各自为阵,所谓的集团管理,也只是多资金和人员上对各厂进行一定的控制,这样人集团公司,虽然目前发展很好,但还是缺少长远的规划,他想的东西更远。
“那行,下午会议人员的名单在这里了,你再看一下!”郝连仁也不再多说,他知道自己这个叔有主见,决定的事从来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
“你把冯会计和周晓兵也加上吧,冯会计管理着集团的资金,有必要让她了解集团以后的发展思路,周晓兵现在负责运输队,现在只运输我们各企业的货品,返回时基本都是空车,将来要将车辆运输利用起来,在满足集团业务的基础上,可以加强其他业务,你让周晓兵思考一下,将运输队单独出来,成立一个物流运输公司,以后集团内的业务交给他,其他的业务由他自己想办法发展。如果他有什么想法,让他私下找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叔,那周晓兵以后不是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吗?怎么管理他们?”郝连仁提出自己的疑问。
“物流运输公司可以由振华集团占大股份,他主要负责运营。利益与他分成就行。对了,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物流的安全保障,你在会议上再加上黄联贵吧,成立保安公司,操作方法和周晓兵一样。”
这年头在外面跑运输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要不是周晓兵本身就是退伍军人,而且他找来的司机也都是他的战友,很难保证物品的安全,就是这样,还是发生过物品被抢的事,以前黄思进就考虑过安全问题,现在他对这些更加重视。他现在还不知道,就在两年后,发生了邓工被围事件,直接导致了那年的严打。不过这不影响他对时事的判断,现在治安好的地方,全县也只有黄全村,其他村哪年不发生几起拦路抢劫的事,都感觉不太正常。
“叔,我知道了,我去准备一下,那你下午去不去会议室?”郝连仁觉得黄思进要是不出现,自己还是有点没有底气。
“我去一下吧,坐在我妈边上听听就是了,你在王保家边上安排个座位给唐先生坐,有问题唐先生也可以为你说话。”黄思进说道。
“思进,我说话不太好吧。”唐教授虽然知道企业都是自己这个学生搞出来的,但让他在这样大的会议讲话,他也怕出问题。
“先生,以你的学识,说的话肯定对集团有好处,另外您也不要担心,就是错了,也没有什么,毕竟我们现在发展阶段,很多事都需要时间来验证的。”
当偌大的会议室坐满了人的时候,唐教授在王保家和郝连仁的陪同下走了进来,而黄思进则安静地坐在他妈妈边上。
会议开始后,王保家以集团总经理的身份对每个厂的生产、销售情况进行了询问,各厂今年上半年的生产和销售情况都非常良好,都已经超额完成了上半年的计划,电杆厂最为突出,因为全县农村通电工程,电杆厂的生产任务已经排到了明年,工人更是加班加点的工作。
虽然生产销售任务都很好,不过也些不好的声音。就比如电杆厂,现在主要负责电杆生产的副厂长是乡里安排的,本来这个厂的厂长是王保家,现在王保家主要精力都在深圳那里,这个姓毛的副厂长就有些春风得意了,今天这个会上更是以自己的厂生意好为由,加上王保家长时间不在厂里,明显有点想让自己做厂长的味道。听得黄思进在下边有些皱眉,看来这个副厂长要不得了。
另外,各个厂对运输队的意见也很大,纷纷要求运输队优先保证自己厂物品的运输,话里话外意思是农产品的运输耽误了自己的事。说到运输队,黄思进的妈妈站了起来,她解释为什么农产品需要及时运输,因为现在村里的家产品销售网点已经达到了20个,各个点每天都必须一大早将产品送到,要不然都会坏掉,她现在还觉得运输队的车辆不够,怎么大家还能减少她的用车。
现在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周晓兵,他涨红着脸,努力为自己解释。
郝连仁及时终结了这样的声讨,立即提出将运输队转出成立物流公司的想法,经过讨论,大家觉得可行,具体细节由集团拟定后再做发布。
当提出企业私有化想法的时候,全场都一片寂静,这个想法可把王长友吓得够呛,全身都一哆嗦,这可以犯罪呀,虽说现在大家生活好了,可要是真出事,那可要坐大牢的。
这时唐教授则及时地站了出现,给大家仔细分析了国家的相关政策,只说明国家对私有经济的支持,但并没有明确说出企业私有化是否能在现阶段实行。
两个服装厂的厂长,马厂长对这个想法很支持,李厂长因为受到深圳那里的影响,也是很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不过对能否实现,还是有顾虑的,毕竟现在把集团和国家的企业转到个人头上,那可是大罪。
讨论了半天,虽说没有统一的想法,但大家对能私有化还是有了一定的认识,除王长友外,大家多少有些期待。
最后,郝连仁提出,现在振华集团本来不是国家企业,通过振华集团控制的企业其实已经有私有化的成分了,所以大家不必紧张,至于原本属于村里和乡里的企业股份,暂时不会有大的动作。但可以通过个人成立个体户,一旦成为工商工商户,和集团企业的关系就是合作关系。通过这一步,为将来的私有化做好准备。
对于这些情况,黄思进只是认真听着,在下面还偷偷拉了拉妈妈的衣服,于翠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看到儿子的动作,也就没有再说。
会议是结束了,可给大家带来的震撼还在继续,特别是王长友,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黄保国好好商量,他是害怕村里的企业在自己手上出问题,自己可对不起黄保国呀。
而且周晓兵和黄联贵则是既开心又担忧,成立个体户是好事,但自己哪里来那么多钱来动作,特别是周晓兵,运输可是需要车辆的,现在的车辆都是集团的,自己成为个体户以后,如何搞来这么多车辆,他根本没有办法。
“晓兵哥,你不用着急,先把个体户注册下来,然后集团以车辆对你投资,所有车辆都划给你,集团占八成股,这样你就可以直接运作了。等你有钱,可以再和集团谈,将这部分车辆再收回,至于如何运作,到时我们再协商……”
郝连仁的这一番表态,立即让周晓兵吃下了定点丸,自己注册个体户根本不需要什么资金,集团的车辆才是根本,而集团的业务也完全可以保证自己的收益,等于说自己除了不拿集团的工资,其他什么都没有变,但每年还能拿物流公司20%的收益。这20%可不是个小数字,看来自己很快也能想村里的人一样,成为万元户了。
黄联贵倒是有些担心的,本来他只要保证企业的安全,自己就有一份不错的工资可拿,如果成立保安公司,能不能保证自己的收入,他不是很确定。不过郝连仁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顾虑,集团每年按他提供的安保人员支付他们费用,而且集团也是一样占八成的股。
看来这两个最不起眼的部门,倒是成了黄思进改革的先头兵。至于振华集团,黄思进现在想的是通过洪老师国外的美国鸿顺商贸有限公司,逐步加入到振华集团来,这实际上仍是黄思进自己的公司,对于外人来说却不一样,毕竟这年头有外资注入,连当地政府都得高看一眼,所以黄思进并不担心。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提前将深圳那里的服装厂与乡镇脱离,而电视机厂,那原来就是振华牵线,完全是美国鸿顺商贸有限公司的,也就等于说是洪老师的企业。
只要国家政策始终坚持经济建设为方向,自己就有能力应对。
回到家里的马厂长和唐红梅夫妻俩有点不淡定了,这么大的一个厂,他们也想私有化拿到自己手上,可自己真的能吃得下这么大一块蛋糕吗?更别说唐红梅现在还主管振华大厦!不过唐红梅想了一下,很快跟马厂长说道:“老马,你不要操那个心了,我觉得郝连仁今天讲的,不过是让大家做好准备,而且就是真的把厂从村里撤出来,也不是你我能力可以拥有我的,我觉得你还是跟着黄思进那个猴精孩子。你今天没看出来,黄思进全程都在看大家的反应吗?你可不要翘尾巴,别忘了那孩子的心机。”马厂长一想也是,自己只要做好厂子的管理和设计就行了,其他的还是让那个鬼精灵去烦吧。
电杆厂的毛厂长则不同,他觉得振华集团是准备要把乡里的企业拿走了,要是这样,自己不要说想成为厂长了,估计人家会让他立马滚蛋,看来得马上找乡里和县里反应一下问题。
接下来的几天,乡里还真安排人对各个厂进行了视察,不过黄思进完全不在意,毕竟当初这些厂成立的时候,都是由村里的沙场出钱的,即使乡里有什么想法,大不了让乡里出钱买下村里的股份,至于这些企业,已经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而这些钱,已经有很大一部分被他通过外贸的方式转移到了洪老师在国外的鸿顺商贸有限公司。如果不是考虑到能给周边的人带来收入,他可以随时把这里的所有厂都关了,直接去深圳那里重新建厂,这也是他的底气。
过了一周,电杆厂的毛厂长被乡里调走了,估计乡里也认识到振华集团的能力,并不想因为一个副厂长与振华集团发生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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