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美娟开会完后,收到的任务是对核对集团内各厂的收益情况,这下把她忙得找不到北,虽然原本各个厂现在都有了现金会计,但各厂的总账都在她一个人的手上。要整理出所有场的资金收益,搞得她在公安局上班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那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幸好公安的工作还是挺轻松的,要不然自己还真没办法应付。
李科长现在已经长为工商局的副局长了,这几天下班回来看着自己的老婆连饭都没有做,孩子都要自己去接,心里多少有点生气,现在自己老婆也太忙了点,以前这些事都是她做的,现在倒好,自己老婆搞得比自己这个局长还要忙。一边想着,一边做连忙跑去厨房做饭。冯美娟也看出他的不高兴,不过这两天已经把各厂的账对得差不多了。看着老公有些不开心,也连接从桌子上起身,跑去厨房帮忙,其实她更想好好跟老公说说话,以便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走进厨房,冯美娟并没有立刻上手帮着洗菜,而是难得地从背后抱了一下李局长,搞得李局长一愣,都多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拥抱了。
“老李,这两天我比较忙,辛苦你了!”
听老婆这样说,李局长原本心里的那点气如同针扎了的气球,一下子无影无踪了。
“你呀,本来公安局上班挺清闲的,非得去兼做什么会计,自己轻松点不好吗?”李局长带点心痛,也有些许的抱怨。
“老李呀,我就忙这几天,而且马上就好了,不过我告诉你呀,我真想不到,黄全村的这些企业,每年能赚这么多钱,再说了,我管管帐,哪年不是发几千块钱的工资呀,这钱可比你和我上班拿得还多呀。”
“那倒也是,只是辛苦你,还得把我也拖累到。不过你说他们厂每年赚多少钱呀?”李局长也有些八卦起来。夫妻俩在一起时间长了,不就需要这些无聊的八卦来调剂吗。
“老李,我只说给你听,你千万不能对外说呀,要不然我对不起拿人家的钱呀。”冯美娟提醒道。
“那你说说,到底有多少?”
“我刚算了服装厂,每个月的盈利有30多万,农产品部一个月有10来万,电器厂(电杆厂)最新每个月都达到40万了……”
“多少?”听老婆说的这些数字,李局长声音提高了八度,切菜的刀差点刀到手指上。
“吓到你了吧,嘻嘻,这还没说完呢,振华大厦还有餐饮、住宿这些我还在算,估计都不会少。深圳电视机厂帐不在我手上,我估计更多,就深圳那个服装厂,才开几天呀,每个月出口都达到80多万。”
这下彻底把李局长吓倒了,光听这一个月几十万几十万的收入,现在县里国营的厂也没听说哪家有这么高的收入的,甚至有些厂都是靠政府贷款养着的。
“那你说振华集团一年得赚多少钱呀?”李局长的语气更加急促。
“现在我还不知道,就从目前算出来的几个厂来看,我估计一个月大约在200万左右吧。”
200万!在这个连万元户都要挂红花表扬的年代,一个村里的企业一个月的盈利居然达到200万!那也就是说,一年的盈利就在两千多万!李局长甚至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与李局长一样不相信自己耳朵的,还有在黄全村调研的钱主任,小张在通过在乡里调研,简单查了几家工厂的人员,服装厂现在的工人已经达到110工人,几乎所有村里会做衣服的女工都在厂里上班,沙场人数很少,只有20多人,这主要是因为现在采沙装沙都使用了机械,这年头使用机械几乎是一种奢望,不说那些机械的价格,就是申请审批都能把人麻烦死。电器虽说主要是生产电杆,但却有10名销售主要经营电线、绝缘子、开关这类产品,听厂里说,明年厂里准备引进自动化生产线,这样能提高工作效率,还能少用一些工人,就在这种情况下,厂里还有40多名生产工人,据说还有一个部门,现在做什么开发,也有10来个人,不过这些人他没有见到,开发什么也不清楚,反正人员很多。至于砖瓦厂,现在集团已经直接划给了郝圩村上了,每年只要按比例上缴就行,工人也有20多名……钱主任简单综合了一下,与乡里人数一对比,就发现,村里现在除了上学的孩子,连老人都有事情在做,也就是说,简单的几个企业,已经把乡里其他地方的人都吸引过来,这样的就业率,是他在其他乡镇没有见过的。现在的乡里,农民除了农忙时候种地,其余时间基本都是聚在墙根下晒太阳,这也难怪黄全村能发展得如此好。
综合小张的这些数据,钱主任觉得这里有些问题,既然这里的几乎人人都有工作,为什么县里的万元户这么少?工厂工人每月的工资,按一家两个人计算,也快达到一万元了。带着这些疑问,钱主任敲开廖书记的门。
“书记,我简单了解了一下乡里的企业,除电镀厂外,其他几个企业好像都不错,乡的上报的收入是否有些出入呀?”钱主任也是开门见山,毕竟他这次是戴着市里的大帽子下来的。
听钱主任这么一说廖书记好像愣了一下,连接道:“钱大主任来了呀,快坐,快坐,我把陈乡长叫过来!”说完赶紧给钱主任让座,又叫给钱主任倒完水,让钱主任等一下就出去找陈乡长了。
“老陈,有点情况,钱主任要了解乡里的收入情况,我怕说错了,你赶紧想一下,我们如何应付。”现在廖书记和陈乡长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密无间,两人一人抓经济,一个抓人事,乡里各项工作井井有条,可以说是全县最出彩的乡,而且明年马上就要换届选择,两人当然要紧密合作,为自己明年可能的升迁做好准备。
“啥?钱主任要了解这些干嘛?他不是和上次一样,主要研究政策的吗?怎么关心起乡里的收入来了?”陈乡长心里并不慌张,这时代的干部,还很少有贪污这样的事发生的,毕竟像汤兰英(江苏南通人,因贪污四万元钱,于1977年被枪毙)这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再加上前期的各类运作,即使有些人有贪污的心,也不敢伸手。
“具体我也不清楚,现在他就在我办公室,你赶紧跟我一起去一下。”
两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钱主任面前的茶刚喝了几口。
“钱主任好!”陈乡长走上前与钱主任握手。
“陈乡长,我想了解一下,乡里的总体收情况,您看……”
听钱主任这样问,陈乡长也不意外,回答道:“去年乡里收入一共约6千万元,这些数据县里都有呀,您可以在县里查到的呀。”陈乡长有些奇怪。
“六千万?确认吗?”钱主任有些不太相信,在1981年时,正常一个县财政的收入在八亿左右,按一个县二十个乡计算,也就是说一个乡的收入最多在四千万左右,而黄全村居然达到了六千万,这不得不让钱主任吃惊,这可比他了解到的平均收入高了一半。
“是的,我们乡因为实行集体化分片生产方式,粮食较其实乡收入要多些,加乡里的各个厂的收入,差不多就这些。”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陈乡长甚至还有些奇怪,这些数据廖书记手上都有,怎么会这么紧张把自己叫来。
“那黄全村办的几个厂,那么多职工,而且我们了解了一下,职工的收入都很高,是不是他们为乡里贡献的收入比较多?”钱主任终于开始把问题往黄全村上引了。
陈乡长仍是不动声色,“黄全村的厂子有一定的特殊性。”
他还没有解释,钱主任就急急地问:“有什么特殊性?难道不是一样的国营的厂子吗?”
听他这么说,陈乡长也是愣了一下,这的确有些问题,说是吧,这些厂都不是乡里或村里办的,要说不是吧,乡里和村里都占着一定的股份。想了一下,陈乡长回道:“这些厂是乡里批准的,但因为在办这些厂的时候,乡里拿不出钱,而且县里也没有为这些企业拨款,就由黄全村集资办理的,乡里占20%的股,因此这些厂的收益乡里只拿20%。至于你说的职工,其实厂里并不这么称呼,因为这些人并不是乡里分配的,都是由各个企业自行找的人,因此,他们只是厂里的员工,员工的工资这些,都是企业自行承担的,乡里并不承担这部分的支出。”
钱主任有些明白了,只是他对这种乡里集资,乡里占股的方式并不是很了解,因为这样的办厂方式,目前还没听说哪里的企业有过。毕竟改革的春风还没有吹到这个十八线的小乡镇。
“那我能详细了解这些厂股份当时是如何实行的吗?”钱主任对这种办厂方式充满了好奇。
“这个简单,我们黄乡长原来就是黄全村的,这些企业他最清楚,不过他今天去党校了,等他回来,你和他聊聊。”廖书记在边上插话。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廖书记和陈乡长送走了钱主任,并约定了,等黄乡长回来的时候,再与黄乡长聊聊黄全村所属企业的事。
“老陈,这里会不会有问题?”廖书记有些担心,毕竟股份这种说法,在当时并没有先例,他担心会不会影响明年换届选择。
“书记,问题不大,在这些厂建厂初期,乡里的相关文件都是经过县里批准的,就是有问题,也不全是我们的问题。不过以我的感觉,这种方式并非不可,毕竟我们都是为了乡里好,自己没捞一分钟的好处,最多就是批评吧。”陈乡长有些满不在乎。
“就怕批评呀。老陈,再有几个月就要换届了,我们可不能在这个时间出问题呀。”廖书记更多考虑的是稳定性,只要这几个月不出问题,加上前期的活动,自己上升一步应该没问题。
“廖书记,你放心,要是真出问题,你推到我头上,我们俩总得留一个。”陈乡长这话说的倒是真心,这一年多来,廖书记可以说是无条件支持自己,自己总得对廖书记有所回报。
“那倒不必要,老陈呀,我们俩这两年可以说是配合默契,希望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对了,等黄乡长回来,你根他招呼一下,和钱主任谈话时,适当留有余地,私底下再做做工作,让钱主任能不报就先不报吧。”不管如何说,廖书记还是有些担心的。
钱主任并不知道乡里的担心,回到招待所后,立即安排小张重点调查黄全村各企业的情况,还可以拿介绍信去工商税务去查,他并不是想搞黄全村的企业,也不是有意为难乡里,只是隐隐中觉得,这种方式是否更能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但又和国有制经济不同。以他上次与黄乡长谈话的了解,这个副乡长有很多大胆的点子,而这些点子好像与体制不符,但又说不出什么,而且能带来很好的效果,看来这个乡长很有一套。今天又听说黄乡长在党校函授班学习,马上就能拿到大专毕业证书,说明这个黄不但有远见,还善于学习,这样的干部,是不是对国家经济发展的理解已经超过了常人?看来自己重点得与黄乡长好好谈谈了。
小张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光是要数据,就跑了好多地方,而且不光要看数据,他还找机会与各个厂的工人聊天,通过聊天与得到的数据对比。
“主任,这几天我查了相关的数据,也到黄全村了解过了,就看黄全村的样子,这个村子上就没有不是万元户的。但到村上了解时,每家却并没有什么钱,他们也就是在各个厂里上班拿工资。但有一点比较奇怪,村里所有的房子,都不是村民拿钱盖的,而且村里孩子上学、看病,甚至连粮食都是村里发的,主任,你说这有没有共产主义的样子呀?”小张把自己总结的数据给钱主任汇报。
钱主任有些说不出话来。这年头,看病是不花什么钱的,但那只是针对城里的职工,一般的农民是不享受这些的。他决定等黄乡长回来,直接带他到黄全村和村里一起聊聊。
“黄乡长、王村长,今天我来了解一下村里的企业情况,还请两位多多指教。”钱主任很是客气地与两位领导打招呼。
“钱主任客气了,您想了解什么,我们是知无不言,知无不尽。”黄乡长对这个上次就来过村里调研的钱主任和小张很是客气。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这些企业都是村里占了大头,而乡里只占20%的股份?”钱主任开门见山地问。
“这很好理解,乡里当时困难,拿不出钱来办企业,我们考虑企业发展对当地经济的重要性,村里出钱,乡里管理,所以乡里占的少些。其实这样也不违背政策,村里也是集体的呀。”黄乡长回答。
“是呀是呀。”王村长补充道:“要是乡里或县里当时拿钱,我们村里也就不用大家集资了。钱大主任,你不知道,当时村里很多人都不同意,还是黄乡长带的头,大家才一起出的钱的。要是国家认为不妥,乡里把我们出的钱还回来,我就把厂交给乡里就是了。”王村长还是有些害怕,首先表态自己村并不想占国家的便宜,在他心里钱主任是能代表国家的。
“王村长多虑了,我来是想了解一下企业的建设的模式的,并不是说你们的做法不对。”钱主任连忙解释。
然后几人从如何建厂,如果发展,一直聊到了振华大厦,不过多是黄乡长在说,王村长还是担心会不会又引发什么运动。
“王村长,那按现在村里的收入,应该每家都是万元户了,可为什么我在乡里万元户的名单上没看到村里有一个万元户?”小张最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王村长担心地看了一下黄保国,见黄保国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样子,就老老实实地回答:“钱主任,小张同志,我们村没有万元户是因为这些厂所有的投资都是村集体的,村集体是有钱的,但没有发给村民,所以就没有万元户了。”
原来如此,难怪钱主任没有看到村里有万元户的名单。他有些想明白了,村里现在根本不需要万元户,因为他们所有的开支,基本都是村里包圆了,看来他们村在改革的同时,也在考虑与国家政策的一致性,这个黄乡长,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即使有人要拿企业说事,最后也查不到人家头上,毕竟村集体也是集体,并没有违反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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