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初现

今天收到的蛋不多，主要是因为附近的村子刚收过没几天，要跑去更远的村子，在交通完全靠走的年代，两条腿是干不过四条腿或两个轮子的，而且郝连仁的心也不完全在收鸡蛋上了。

每个村子呆的时间比平时长了一倍还多，到中午才收到20几斤，而且离家比平时更远了，于是郝连仁便急急忙忙地往县城赶。到了县城，直接去了工商局找了李科长。李科长看到郝连仁，挺开心的，又把他领到了食堂，让食堂的师傅把鸡蛋都买了下来，这节约了郝连仁很多的时间，不过郝连仁也注意到食堂称鸡蛋的师傅脸上有几分不高兴，虽然他掩饰得很好，郝连仁暗暗记下了，他准备下次来的时候，给这个胖师傅送点其他的东西。临走的时候，李科长还从办公室里拿了一沓单位用的本子，就是那种上面有单位名称的空白纸送给郝连仁，让他学习用，郝连仁很是开心，也越来越敬佩这个李叔了。

赶到供销社，按黄思进的要求，购买了相应的物品，推上车就回了村。

黄思进刚好在村口草屋处和唐先生学习，唐先生看到他带回这么多物品时很是疑惑，这么多的东西，都够家里用半年的了。直到看到郝连仁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草屋窗口的内侧，还和黄思进把东西摆得很整齐，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唐先生看向黄思进的目光就有些异样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在这样的计划经济时代，居然不停地打破现有规则，还能把事件做得风生水起。别人可能认为那是郝连仁想到的，只有唐先生明白，这一定是自己这个最小的学生的杰作。

黄思琴被叫了过来，当然还有他那两个双胞胎的弟弟，一个思文，一个思武。郝连仁告诉黄思琴，让她空闲的时候就到草屋这里，既可以带着她的弟弟，还可以帮他卖货，有空还能请唐先生教她数字，黄思琴原来只当是帮忙，听说还能分到钱，当时开心得不行。反正在家里也是带弟弟，就是怕家里有事走不脱的时候，没人照看，唐先生便主动说，他可以帮忙照应一下。毕竟村里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人来买东西的。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间比平时早，主要是因为郝连仁回来得早。

“爷，我从供销社带了点东西放在村口，让黄思琴帮着卖，你开会时和村里人说一下，价钱和乡里差不多，这样也方便村里人。”

“哦，那倒不错，等村里开会时我说一声。”黄保国现在已经习惯了郝连仁带给他的惊喜了。

“爷，我还想让有财有富一起和我出去做生意，这样等我上学的时候，他们俩就可以一起帮着赚钱了。现在只要收了鸡蛋，可以直接送到工商局食堂，也不费事。”

“这可能有点困难，村里有任务的，他们出去了，谁来完成他们的任务？还有，你自己做问题不大，他们俩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

“爷，那要是他们为村集体做事呢？赚的钱归村集体所有，是不是就可以出去跑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你去把有财和有富叫家来，再去联贵家一下，把他也叫上，大家来一起商量一下。”

几人坐定后，听黄保国说准备以村集体做事时，黄联贵首先想的就是会不会被国家打击的问题，而黄有财和黄有富则跃跃欲试。经过一番讨论，最后决定让黄保国明天去乡里问一下，只要不违反国家规定，就准备这么干。虽说黄联贵怕出问题，其实心里也想大家能多赚点钱。对于后山的事，大家倒是赞成的，要是能把后山都划给村里，可以养鸡养猪，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乡里对黄村长提出的要求很重视，毕竟上面也没有相应的文件指导如何做，但对于赚钱归集体的事情还是认可的。讨论了一半天，最终给了个决定，那就是“不鼓励，不制止，看后续，再观察” 。这也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决定了。毕竟事情可以先做起来。对于后山的问题，那年头还没有承包制这个说法，但考虑到山不是农田，国家也没有规定对这类地方的处理，而且村里每年给乡政府上缴500块钱，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就把山划给了村里，名义是委托村里统一管理。

回到村里，黄保国立即又把人叫来，一起计划商量人员安排的事。最终决定，有财有富二人跟郝连仁一起收鸡蛋，黄联贵负责将村上的鸡蛋集中起来，一起孵化，再安排二奶奶找几个村上的妇女负责喂鸡，就这样，黄全村的集中养殖就开始了。

三个人收鸡蛋的速度自然比一个人快得多，郝连仁这几天都在不同的村里跑，每个村上安排一家，按时把物品送过去，由指定的人家代为销售，唐庄村自己是在蔡忠良家里，也算是给他一些补偿。

同时，郝连仁还让这些人家同意村民用鸡蛋换物品，这样只要安排黄有财和黄有富直接到小卖取走鸡蛋就可以了。村民自然是高兴的，不但节省了卖鸡蛋的时间，还能多换些东西。附近的十来个村子都布满了他们的代销点，当然郝圩村除外。

在郝连仁的带领下，有财有富已经把鸡蛋销售到了公安局，物价局等单位的食堂里，当然郝连仁也没有忘记让他们隔三差五地给这些食堂的负责人送些山鸡山兔，于是一条条销售渠道便在不知不觉间建成了。

现在，很多事已经不需要郝连仁再出面了，每个人负责自己的事，每过七天，大家把自己的帐报给黄保国，由黄保国统一登记，以便安排资金的使用。

现在的郝连仁，正全力为中考做着准备，在唐教授的指导下，他和黄思琴的进步很快，这也让唐教授对自己的学生充满了信心。黄思琴不但学习好，每个月还能给家里带来五六块钱的收入，这也让她爸爸无话可说，也不再提不让她上学的事了。

黄思进还是老样子，仿佛发生的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关，仍是每天看书或自己跑到流沙河过去玩，为这事还差点挨了黄保国的揍，谁家七八岁的孩子往水边跑，那都是危险的事，农村河里哪年不死几个孩子都成了怪事了。不过黄思进无所谓，他就是跑到河边并不是去玩水的，而去看沙的。因为他发现河里的沙都被冲到了岸边。

到了五月份，草屋里学习的气氛比平时紧张了好多，不过不愿参加中考和不是五年级的学生还是一如既往的玩耍，唐教授统计了一下，五年级有八个孩子要参加中考的，这八个孩子成为他教学的重点，其他孩子多让茅道士带着。对于黄思进，他说清这孩子应该属于哪个年级的学生，反正哪个年级学的知识他都会，不过他从不愿参加考试，至少在五月份以前是这样的。到了五月，每次唐教授对五年级的孩子测试时，他就自己去要一张试卷，考完了也不交，唐教授也就由他去了。

乡里中考报名时，黄思进突然对唐教授说，他也要参加，这虽然让唐教授有点吃惊，却也并不奇怪，连他都不知道这小子到学到几年级，不过报名却有点问题，并不是喜欢黄思进不是五年级的学生，那时学籍管理还没有规范，只要老师写上几年级就算几年级的了。不过黄思进的年龄太小了，怕乡里要过问。最终唐教授还是给黄思进报了名，不过把他的年龄改成了8岁，就是8岁的孩子，也还是引起了乡里的注意，反复询问是不是搞错了。在得到村里的确认后才敢报到县里，于是县里便知道黄长乡有个8岁的孩子要参加中考，黄思进立即成了关注的对象。

其实黄思进本不愿自己成为焦点，只是他担心与郝连仁分开，没了郝连仁，他很多事没办法做，他也不想其他人知道自己，不愿成为别人眼里的天才或是怪物。为了不与郝连仁分开，他只有报名。

几个孩子的志愿都是唐教授询问孩子后由老师填的，黄思进让郝连仁和黄思琴都把志愿填成了一中，二中和黄长乡中学，郝连仁无所谓，他觉得他叔要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如果叔觉得自己能考上一中二中，那自己肯定是能的。黄思琴却犹豫了好一阵子，其实她想填的是县里的四中，因为听说有不少乡里的学生考到这个学校，分数比一中二中要低一些。保底当然是乡中学，如果实在考不上县中，能在乡中学上也算不错了。不过唐先生跟她说：考就县里的好中学，要是考不了好的，还不如直接上乡里的中学！

中考时，所有的孩子都是在城里考试的，各村都提前准备好了牛车，有的村还给牛身上带上了红花，预祝学生考试成功。考试当天，黄保国和唐教授亲自带黄有财赶车，他要在城里等孩子们考完。

考试时间只有一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语文，中午休息的时间，黄保国带着九个孩子在饭店里吃了一顿，虽然用了几张粮票，但他一点也不心疼，孩子们也是难得吃了顿大餐。

下午进考场时，郝连仁居然碰到了包子店的思琪，是他爸爸送她来的，看到郝连仁时还是有点不屑，不过也没谁注意他，大家都是上午听说有个8岁的孩子来考试，下午来看看的。那孩子就是黄思进！不过看了就失望了，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那样，上考场还一直牵着郝连仁的手呢。

考完试，所有的孩子都各归各家，各找各妈去了，那时，也没有哪个学校的老师把学生集中起来对题估分什么的，反正都是在考试前填的志愿，考出来啥样就啥样，没什么好对的，等县教育局出榜公布就行。

中考过后，你会发现，村头村尾的孩子立刻多了起来，成群玩耍的，下河摸鱼的比比皆是。郝连仁却在家和黄保国统计各村卖货的帐，各村虽有不同，但每个村的小卖部在扣除给代卖人家的费用外，每个月都能赚到七八块钱，不过黄有财抱怨比以前多了，因为他们兄弟们俩既要送货，又要送蛋，手推车根本忙不过来，在黄保国承诺他们在算工分的基础上，每人每月多补贴2块钱，才堵住了他们的嘴，其实就不是补，他们也是不会退出的，至少在供销社那里，他们已经成了大客户，虽说那时供销社没什么考核任务，也有开放的人员看到了机会，当然对这样的大客户多有照顾了。

“爷，从各村的情况来看，现在有财他们的确做不过来了，您从小卖部的利润里拿钱，给他们俩每人配个以马车，这样不增加人员，就能解决送货的问题了，而且人也轻松。”

“行，我和联贵商量一下就去办！”黄保国也立刻做了决定。

“爷，另外，你帮我买辆自行车，旧的也行，我估计这次我能考上县中，到县中路远，走路来不及，你帮我买回来我好趁暑假练习，到时带我叔一起上学去。”

黄保国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毕竟郝连仁自己赚了不少钱放在自己这里，而且即使他没考上县中考了乡中学，也需要一辆自行车的。

山上养的鸡都已经长大了，靠着村里人的努力，由原来的100多只增加到500多只。现在每天都能收到几十斤的鸡蛋。最可喜的是在春天的时候，在后山抓了一窝小野猪，也被村里人关起来养在后山，准备到年底时分肉。现在的后山，已经成了养殖场。

对于这些变化，村里人自然开心，至少他们现在已经不把鸡蛋当成奢侈品了，孩子想吃就吃。只是有一条，黄村长不允许村里任何人对外讲村里的事，明确告诉大家，如果外面人知道了，有人上报，这个养殖可能被取缔，到时，大家都没得吃，没得分的。村里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当然是严防死守，每家都要管好自己家的孩子，生怕被别人知道。

郝连仁也已经成功地驾驭了自行车，那高高的二八大杠成了他的心爱之物，还在常常把黄思进放在前杠上，两人一跑出去就是一整天，黄村长只要看到他们晚上回来，也不多问。

半个多月过去，郝连仁带着黄思进又跑了好几个乡村，找了二十几家供销点，倒是把黄有财和黄有富忙得够呛。现在的他们，有了马车，自己不用费力，只要坐上马车就能县城乡下的来回跑，倒是自在了，只是在家的时间比以前更少。

黄思进已经不满足于供销社出的货了，毕竟那时没有批发这样的说法，各供销点只是将整包的物品分开卖，多加几分钱而已，所以这次放假，他还和郝连仁去了比较近的火柴厂和榨油厂，直接从厂里买货。由于他一次买得多，还能省下不少钱，省下的钱他让各小卖部分摊到物品上，现在村里小卖部的物品都和供销社一个价了，这使得大家更愿意到小卖部里买东西。

出榜了！教育局门前挤满了人，郝连仁不得不将黄思进扛在肩上才能挤到榜前，黄思琴没有来，她怕自己考不上不好意思。当郝连仁在一中的名单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时，差点把黄思进摔到了地上，被黄思进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才安静下来。再仔细查看，也看到了黄思进和黄思琴的名字，至于其他6个同学，有3个考上了四中，另外三个考到了黄长乡中学。

从人群里出来，郝连仁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也能考上一中，更没想到的是他扛在肩膀上的叔，不但考上了一中，还是全县前十名，他要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黄思琴。

一路上，他把车骑得飞快，差点把黄思进的屁股都颠成了两瓣！

唐教授是最高兴的，自己带的8个学生再加上黄思进，都考上了初中，这在哪个学校，也是不多见的。道士倒是很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一样。只是把黄思进拉到自己房里说了一会话，就让他们叔侄俩回去给黄保国报喜去了。

黄思琴听说自己考上一中时，哭着跑进了自己的室里，搞得两个弟弟莫名其妙，只有郝连仁才能明白她此时的想法。黄保国听说自己儿子也考上了一中，疑惑还是大于惊喜的，他以为唐先生只是为了让他儿子去见见世面而已，没有想到居然考上了，还是全县前十名。了解到村上六个学生都考上了初中（另外两名是其他村的），当即决定所有孩子的学费，都由养殖社出，还买挂一千响，挂在村头的老槐树上放了，全村人都跟着高兴。

幕后金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