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进城计划

今天上午不仅要收鸡蛋，还要去补蔡忠良家的钱，虽然不补蔡家也不会知道，但黄思进还是要求去补十块钱给人家，当然不能说是只是卖了一个碗，而是说一共赚了30块钱。郝连仁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去，因为一个碗就赚了90块钱，这样说他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厚道。黄思进却告诉他，如果你补给他越多，他就越觉得你在骗他，不要用斗米去养仇人。等以后有机会，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再补贴一点给他家。至于蔡忠良送给他的那个青花瓷盘，现在成了黄思进的玩物，有事没事拿着跟茅道士讨教，回家还翻那本《陶人心语》对照着学，他没有打算把这个盘子卖掉。郝连仁自然也不过问。

到了蔡忠良家，蔡忠良连忙把他让进屋里，郝连仁从兜里拿出十块钱给蔡忠良递过去，说道：“蔡叔，上次你给我的碗，我在卖鸡蛋的时候有人看好了，给了我30块钱全卖走了，今天我给您补回10块钱，这样我也赚了8块钱。”蔡忠良连连道谢。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哥还真的把多卖的钱给他送来，坚持要再给郝连仁分两块钱，郝连仁就更不好意思了，坚持不要。最后还是蔡忠良把自己家里这几天聚到的鸡蛋都送给了郝连仁才算完事。

下午，郝连仁早早就在李科长的小区那里卖完鸡蛋，看看天色还早，就去书店里买了来优秀作文放在筐里，推着书来到了包子铺那里，包子铺下午是不忙的，还是那个小姑娘坐在门上看着店，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又叫来了妈妈。这次郝连仁有意要了解饺子铺的情况，买了几个包子就搭讪道：“阿姨，你家包子是真的香，我每次赶集都想来买两个吃。”那妇女还没回放，小姑娘就在边上抢着说：“那是当然了，肉都是我妈买的新鲜的，我妈从不卖朝头肉（猪脖子上和附近的肉，正好是猪的淋巴所在，没有肌肉反而有很多专门消灭细菌和毒素的淋巴块，猪被杀以后没能消灭的细菌病毒都还残留在这里。一般杀猪也就在这里下手。这里的肉很不卫生也没有什么营养价值，所以很便宜，一般都是不吃的，但是很多黑心的商家就会用来做包子馅），馅是我爸剁的，我妈都是当天包的，你说能不好吃吗。”小丫头一脸骄傲，她妈妈也在旁边笑了，笑起来很好看！

“哟，小妹妹，那你做了什么没有呀？”

“我要上学呢，有空的时候我也帮妈妈呀！”小姑娘说话的时候，鼻子一翘一翘的。

“哦，我也不学，你上几年级呀？”郝连仁故意问。

“你还上学？你不是做卖鸡蛋的吗？我前天在门口看到你的。”

“我当然上学了，不过现在放假，你不也在家吗。我就用放假的时间赚点学费钱。”郝连仁并没着急问她家店的情况。

“那你上几年级了？”小丫头反问。

“我上五年级，你也是吧？我看到你在五年级的寒假作业了。”

“啊？”小姑娘有点不相信郝连仁也上五年级，因为郝连仁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了，而且村下的孩子上学一般比较晚。

“有什么好啊的呀，小妹妹，我准备今天也考到县城里，至少能考个二中。”

“就你？”小姑娘的口气中有点不屑，因为县城里一中二中都是县城里的好学校，大都是县城里的学生才能考上的，乡下的学生很难考上县城中学，更不要说一中二中这样好的学校了。

“你看，你不相信了吧，说不定我还能和你做同学呢。”

“你就吹吧，我看你能考上乡下的中学就不错了。”

听到外面女儿说话语气不好，她妈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计走了出来，“思琪，不可以这样和别人说话，小哥，你不要在意呀，思琪她不懂事，谁说乡下学校就没有上一中的？每年不都有人考上的嘛。

“阿姨，没事的。”郝连仁勉强地笑了笑，这年头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是很正常的事。要想证明自己，只有靠自己的努力。言语上的胜败是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的，要想得到别人的认同，只有靠自己的实力。

“您家这房子不错，后面可以住人，前面还能做生意，盖这房子花了不少钱吧？”郝连仁有意把话往房子上引。

“也没多少钱，当年我和思琪他爸一共大概花了一千多块钱盖的，后来又在后面加了三间。”思琪她妈完全没想到郝连仁在打她家房子的主意。

“哦，那您这房子可值了，现在肯定能卖到一千三四百吧？”

“哪里能卖到这么多呀，要是能卖这么多，我就把这房子卖了，到思琪将来的中学那里去买个房子，既能做点生意，还能照顾思琪。”

“哦，您要是真想卖肯定卖得出去，这里虽然离学校远一点，但离县政府还是比较近的。”

“也是呀，不过就是没人买呀。”思琪妈突然有点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和一个小孩谈起来了房子的事。就在她思考的时候，郝连仁看了看天色，说：“阿姨，你家包子真不错，我下次还来买呀。”说完推起小车往李科长家住的小区走去。

思琪妈愣愣地看着他走远，回头对女儿说：“思琪呀，妈妈跟你说，人都是一样，以后不要瞧不起农村的孩子，你看人家这么小都会自己赚钱缴学费了，你也要学会做事。”小丫头还是满脸的不服气。

到了李科长家小区门口，也快到工商局下班的点了，郝连仁就拿出书，坐在小车上看起作文来。

不大一会，李科长推着自行车回来了，刚到门口就看到了昨天的那个少年坐在小车上看书，推着车走了过来。“郝小子，鸡蛋卖完了没？”郝连仁一抬头，冲着李科长笑了，“叔，鸡蛋早就卖完了，我爷让我给你送两只兔子，感谢您昨天帮我。”

李科长连连摆手，“我哪里收你的兔子呀，那可是要犯错误的。”

“叔，这兔子是我自己在山上抓的，我爷帮着剥的皮，又不是什么贵的东西，就当是侄儿感谢叔的帮忙，昨天要不是您，我可能都回不去了。叔，您千万不要客气。而且，叔，我送您兔子又不请您帮我办事，您能犯什么错误呀？”

李科长笑了，这孩子，不但聪明，而且很会说话，再说了，一个孩子给他送只兔子，又能犯什么错误，就不再坚持。

看着李科长收了兔子，郝连仁很开，推上车就准备往回走，李科长又叫住了他：“郝小子，我刚看你在看优秀作文，你还在上学吗？”

“嗯，叔，我今年五年级了，准备考县城里的初中。”郝连仁坚定地说，也许在他心里，他要证明给那个叫思琪的小姑娘看，农村孩子也是能考上县城中学的。

“哦，有志气，那你上学怎么还卖鸡蛋呀？”

“叔，我现在放假，等我卖够了上学的学费，我就回去复习了。”郝连仁并不打算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当然他那个思进叔除外。

“哦，那以后你不要在外面摆摊卖鸡蛋了，直接到工商局找我，我跟食堂说一下，让他们全买了，反正食堂也要用，这样你就能早点回去学习了。对了，你明天要是还来，就直接到局里找我。我还认识公安局、民政局的人，如果鸡蛋多，我带你去找他们，帮你解决。”

“那太感谢叔了，等我收到鸡蛋就来找您去。”

“郝小子，你等会走，叔给你拿个鸡蛋糕你带回去吃，你在这里等一下，不许走呀，要是走了，叔就不帮你给食堂卖鸡蛋了呀！”

郝连仁只好呆在小区门口等李科长，不大会工夫，李科长拎着一只塑料袋跑了出来，细心地把袋口扎上，放进郝连仁的筐里。

郝连仁感谢一番，推着小车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郝连仁离去，李科长也笑了，这孩子，不但聪明，勤劳，会说话，还会玩小心思，他明明是自己收来的鸡蛋，昨天在局里却说是帮乡亲们卖的，其实当时他就明白，不过不想为难一个十来岁的孤儿罢了。现在再看，这孩子还有志气，要是考上了县城中学，以后至少也能考上中专，谁能说得准这孩子的前途呀。

今天等李科长，回来得有点晚，到村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远远看到一个人在路旁焦急地走来走去，把郝连仁吓了一跳，刚走近，就听到有人喊着：是连仁吗？原来是黄保国这么晚了郝连仁还没回来，就跑到了村头来等他。郝连仁眼圈都红了，他早已不忘记得有谁还如此关心过他了，在自己村的时候，自己的那些堂叔都恨不得弄死自己。

“爷，我有点事，回来晚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婆和思进都在家等你吃饭呢。”黄保国说着伸手接过郝连仁手上的车把。郝连仁跟在他身后，偷偷用手抹了一把眼泪。

“连仁呀，下次没卖完就带回来，不要太晚了回家，少苦两个钱没事，你要是出了事，我对你死去的爹妈可没法交代。”

“我晓得了，爷，下次早点回来，不叫你和婆担心。”

“爷，今天李科长送了我一袋鸡蛋糕，我想送点给唐先生和茅先生尝尝，其他的留给你和婆。”

“先回家吃饭，吃完饭你拿个手电给先生送去，剩下的，你和思进分着吃，我和你婆什么没吃过呀。”

吃晚饭的时候，又被于翠屏抱怨了几句，不过郝连仁并不是难过，而是非常开心，只有亲人才会有这样的抱怨和担心。

“叔，我问了那家包子铺了，她说那房子是一千多盖的，一千二三百她就想卖，不过我没有再详细问。”

“哦，看来还是有机会的，听你说他们准备到女儿学校那里去住，那等到她女儿考上初中后，就是机会。”

“你这两天早点回来，多和我爸聊一聊，让他想想办法，动员一黄有财和黄有富，让他们不再在会里做工，准备和你一起出去做鸡蛋的生意。至于本钱和收入的事，你可以给我爸暗示，村里组成集体合作社，每个人赚的钱都归集体所有，这样可以避免投机倒把的问题。”

“叔，如果大家都做这个生意，我们不是赚不到钱了吗？”

“眼光要放远，总盯着鼻子看的人，是吃不到桌边的菜的。再有几天就开学了，你也不能天天跑出去，只要集体赚到钱了，大家都有得分，这样所有人的积极性就会提高，慢慢带动村里的人，最后大家一起赚钱。”

郝连仁还是有点不理解，明明自己能赚的钱，为什么要大家一起做，一起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如这个叔好，听他的错不了。

“还有，离考初中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了，你一定要努力，准备考县一中，还要帮帮思琴，她数学不太好，半年的时间，赶上来应该问题不大。我们村里太小了，以后只有到县城才是出路。”

“叔，你说我们能考上一中吗？”郝连仁有点不确定。

“就语文数学两本书，背都能背出来，有什么难的？我还准备请唐先生帮我报名和你们一起考呢。”

也只有郝连仁和两位先生相信自己的这个小叔要是真的和自己一起考，可能比自己考得还好，其他人肯定会惊掉下巴的。

“如果你和有财有富一起出去，你多带带有财，有空问问他，如果有人借钱给他买马，他是否愿意？”

“叔，你真的要拿我们的钱借给他吗？他会不会还不起？”那一千多块钱可是郝连仁的底气，他真怕那个钱飞了。

“借给他，其实是让他帮我们赚钱，你不要管，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黄思进老气横秋地说。

“以后你从县里供销社那里买些不用票就能买到的东西回来，像针头线脑，洋火（火柴）洋油，油盐酱醋这些，你可以放在草屋那里，让黄思琴带着卖，每样东西加一点钱，这样既能方便村里人，还能给思琴家赚点钱，到时她要上初中的时候，他爸那里更好说话。这种方式，你在每村找一户可靠的人家，都可这样做，一个村少赚点，一百个村集中进来就多了。”

叔就是叔呀，这样的点子都能想出来，郝连仁立刻兴奋起来了。一百个村子，一个村子每天赚一块钱，一天就是一百块钱，那可比自己贩卖鸡蛋赚得多了！

郝连仁恨不得现在天就亮起来，好去做这个事。

“从明天起，你边收鸡蛋，边找这样的点，不必着急，但主要任务是村里找点，必须要是可靠的人家。”

“后面的山，一直没人管，现在是很好的机会，你让我爸找乡里，把这个山划给我们村，不行让村里每年给乡里缴点钱。以后可以让村里人在山上养鸡，这样就不用出去收鸡蛋了，还能降低成本。”

郝连仁真是想不通这个叔的脑子到底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别的小孩七岁还穿开裆裤呢，他这个叔已经计划每天赚几百块钱了。只是他也清楚，很多事，黄思进不能亲自说，因为没人会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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