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提审

转眼徐勇在收审所里呆了半个月了，失去自由的这半个月中，徐勇一直得不到张小北的消息，好在程怀松和戴军都关在了收审所，让他感受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个兄弟，只不过由于号子之间离的远，他们从来没碰过面。

司法机关到现在似乎就和忘记了他们一样，不闻不问。有好几个在他后面进来的，都走了程序，有的转捕到看守所，有的定教到劳教机关，更有幸福满满的犯人被直接释放。这期间郭炳辉也被批捕转到了看守所，毛稀因为无罪更被直接释放。号子里的老人没了几个，只有马古强，徐勇，还有一个滚筒，其余的都是后期来的。

徐勇也问过马古强，自己的案子事实清楚，为什么警察到现在还不来提审。马古强给的答案：“现在严打期间，估计你们家里人找了人，想把案子往后压一压，所以程序走的慢也正常。”

“那这要压多久啊，总不会等严打结束才开始动吧？”徐勇担心的问道。对他来说，早点判，早点送走，早点到监狱都比关在这不足二十平方的号房强。

“谁知道呢，不过你这才进来多久就这么着急，你以后到看守所看看，关两三年才判刑的都有，和他们相比，你这才到哪儿？”

“哎，那倒也是，这程序走的快慢自己也无能力左右，还不如不想。”徐勇找了个理由，让自己不再在这方面纠结。

“是啊，只要不判无期死缓，你在这里呆的每一天都算在你的刑期里，你着急什么呢?好歹这比农场监狱快活多了，天天吃的睡，也不用干活的。”马古强见多不怪的说着。

收审所的号房并没有放风池，但每到天气好的时候，管教干部也会打开号房门，让犯人们在收审所的大院子里，搞搞自己的个人卫生，洗洗衣服晒晒被，等到临下班的时候再打开门，让犯人们把衣被收进去。

在收审所里，还有一道风景线，那就是犯人口中所说的大合唱。

所谓大合唱，其实就是集体抽香烟，同样也是在天气好的时候，管教把号房里所有的犯人都喊到院子里晒太阳，犯人们排成两行，坐在地上，管教则是拿出五包香烟，让号长分发下去。烟是一块一包的长江牌，平均分下来，每人都能分到六七支，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把这六七支香烟都抽光，难免让人抽的有点不舒服，为了防止犯人将香烟偷偷的带回号房，每次到大合唱结束的时候，干部都会去数地下的烟头。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干部数烟头的做法，犯人们还是有办法糊弄过去并最终将烟带入号子里，他们将抽不掉的烟掐下一大半，然后再点着剩下的烟头部分，这样临到大合唱结束时地上的烟头就一个不会少，烟也被顺理成章的下漏进自己的口袋，等带到号子里大不了拆散烟丝，卷大炮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早上稀饭，中午冬瓜，晚上土豆。每逢周六，收审所里还卖菜，这是收审所干部自己弄的一个副业。赚到的钱也是年底或月底所有干部的福利。那些外地的，家里没人来送钱的只能看着别的人吃。不过马古强，徐勇等几个人还不错，每当买了菜，总会匀点给那些外地人吃。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样号子里有些什么秘密也不会到干部耳朵里，比如香烟，酒之类的违禁品。这些违禁品都是和外役换的。

不管是看守所还是收审所里的外役，都是那些判的比较轻，表现好的，这些人可送农场也可留在当地，在看守所或者收审所接受劳动改造，偶尔还有家里通过关系找到管教留下来的犯人。这些人天天出来劳动，打水烧饭卖菜，不用一天到晚的关押在号房里。

收押犯人家属送的衣物、办案机关提审时，把人从号房里带到提审室等事情都是通过这些外役来做，相比那些天天关在号子里的犯人来说，他们是自由很多。

这期间，有的外役看到自己刑期要满了，也想挣点外快带回到社会上，跟谁挣？只有跟关在号子里的犯人去做买卖，其中的利润是很大的。比如一双好点的皮鞋，你在社会上买要二百多（九十年代的二百元和现在的二百元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外役那一条十元的香烟就可以给你换过来，你不换有人换，都要进监狱了，穿的那好看给谁看。现金在里面更是值钱，一百元的老人头就可以直接换一条十元香烟，比一双二百元的皮鞋还值钱，毕竟现金是硬通货，外役刑满时候可以直接带到社会上去消费。呵呵话题扯的有点远了。

这一天，徐勇靠在墙上看着报纸，就听见号门一响，一个外役站在门口喊着：“徐勇，提审。”

“提审，提审。快点，给小勇拿一件号服。”马古强朝着一个新犯人喊着。“兄弟，天天盼着提审，还真的给你盼到了。”马古强拍了拍徐勇的肩膀。

外役领着徐勇，穿过走廊拐了个弯，看见几个房间，房间的门上挂着审讯室三个金色的字。徐勇走进了审讯室，里面的警察还是当初在警局审讯他的那两个警察。

“坐吧。”中年警察看着徐勇说“在里面还习惯吗？没人欺负你吧?”

“还好，就是有点急，天天在里面关着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徐勇说着。

“这就急了，你这还刚开始呢。你要知道急，早干嘛去了。”中年警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丢给了徐勇。

“哦，谢谢。”徐勇点着了香烟。

“今天来就是把你的那些事核对一下，你自己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要交代。”中年警察望着徐勇说，年轻的警察则打开审讯本，准备开始记录。因为案情明了，所以提审的时间并不长，短短的二十分钟，审讯就结束了。

这时中年警察从抽屉里那出了两塑料袋东西“把这个带回去吧，你父母亲怕你在里面吃不好，托我带了点卤菜，自己留着吃把。在号子里别打架，别胡思乱想，父母把你养大不容易，你真要懂点事，别再让你父母伤心了。另外还有什么话要对你父母说的，我可以给你带个话。当然与案情相关的话就别说了。”

徐勇楞了一下才接过来两个袋子，看见手里的卤菜，徐勇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这次出事，给两个老人带来的打击肯定是无比沉重，尤其是母亲，一生没享受过好日子，年迈之际还要去承受这母子分离的痛苦。沉闷了半响，徐勇才抬起头望着中年警察“没什么说的，就说我对不起他们，让他们保重好身体，如果我能出来，我一定会好好的孝顺他们，听他们的话。”

“废话，怎么可能出不来呢，不要悲观，好好的吧，话我会给你带到。恩，回去吧。”中年警察按响了桌子边上的铃，不一会，一个外役过来带走了徐勇。

徐勇拎着两袋卤菜，低着头，揉着发红的眼睛往号房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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