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眼泪快要哭干，泪水已经给脸洗了很多遍，但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哭得太早。

如果不是范唱站出来，那个灰暗的世界差不多要永远退色。

就像刚出生的猫犊一样连挠人都不会。

刚好范唱被围着的人群吸引过来，想要看个新鲜。

直到看到是孙晓磊二话没说就冲过来和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他也被撂在一旁瘫坐着。

范唱一直都很高也壮，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年年运动会拿冠军，所以和他们四个人匹敌完全很轻松。

孙小磊只是瘦了点，也很高如果他拿出一半的勇气抗衡，肯定能势均力敌。

那个几人不示弱，范唱把其中一个打到骨折。

不知谁叫来了校长，这场“正义之战”才结束。

那个时候是范唱给了他希望，他的目光停留在对方身上很久，直到事情结束也没有，也恋恋不舍无法收回。

那一刻他觉得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想要范唱保护他一辈子，他想要陪他。

好像一束光，温暖舒适。

救护车拉走了受伤的那一位，几个人被叫进校长办公室。

开除了四个，包括范唱，没有李哲。

他只是被通报批评。

唯一有利的是，由于打架斗殴，李哲被调到最后一排，第三排靠窗户的位置只剩他一个人坐着。

他是个聪明人。

没被开除因为他没上，又恰巧校长来的时候站在一旁，就这样他与罪名擦肩而过。

他挑起的事端，那几个人中又只认识他一个，只恨他。

这个人没有完整的走进过他的世界，陌生，真实，若隐若现的感情就像雾霾一样厚重。

两人是邻居，亦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他们之间既熟悉又陌生。

都说道不合不相为谋，性格不同怎么会有一样的颜色世界？

孙晓磊爱好读书，桌子上堆满各类世界名著，就像小型图书馆。

范唱喜欢运动，屋子角落里的篮球磨的起皮，这是他一周前刚入手的新球。

两个人一动一静，在相同空间的两个平行世界，没有任何交汇，去学校的时间也不同。

他从不清楚自己在范唱心里的位置，朋友或是兄弟，自己觉得不熟悉，仿佛心坎之间有一道影子，向着他打招呼，只是礼貌的回应，没有任何属于自己的情绪。

从陌生到发现这个人出现在身边，成为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紧张而又兴奋，孙晓磊从没有一个像样的朋友，没有人会在周末来找他玩耍，没有人可以拉着他分享有趣的事情。

现在机会来了，摆在面前，他不敢触碰。

看到身边的空位置马上想到了范唱，觉得对不起他，他没有必要为了自己而遭到处分，该怎么面对他，见到他的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对不起？都是虚伪的场面话。

这个下午他都打不起精神，精神萎靡，班主任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摇头又点头，说想请个假。

不像平时，书包里没放一本要复习的书籍就朝家里奔去，此刻心里五味杂陈，各种没有过的情感重叠交织迸发出美丽的音符，杂乱无章，听不出节奏，是快乐的声音。

被猪油蒙了心，冷静的他也有大脑回不过神的时候。

离家几百米想到这个时间他可能不会回家，停住脚步看到自己家的烟筒分了神。

他从来没有请过假，在老师心里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如果他现在回家，站到他父亲面前，不会是满脸的惊讶，只是好奇与惊喜。

不会被盘问，在这个家他过的实在舒服，和别人的家庭不同，自己的父亲不会干涉个人生活，只会照顾生活起居，他这里面心里埋藏得有关于父亲的阴影逐渐散去，记忆也被淡忘。

“别太累。”这是父亲尝尝对他说的话，不等他回应就去忙手头上的事情。

他没有回应过，孙晓磊已经想好了这句话如何回答的让两个人都不觉得尴尬，可是迟迟出不去嘴，很黏牙。

父亲等不到，以为不会有，习以为常，他可以再等等。

没有一个台阶下，这样生活过了八九年，早就习惯，突然父亲的态度进行大转变想必他也不会自在。这样的生活挺好。

悄悄的绕过自己家的前院，来到十字路口的矮墙，看没有人像猴子一样轻巧的窜了上去。

牵动着神经，额头疼得他一个趔趄。

到上面找到最中间的位置，弓着背小步跑到自己家的房顶，躺到了中间。

除非有超人和蝙蝠侠，没有人会知道他在这。

一声咳嗽，孙强拉开大门，伴随着女人的声音，孙晓磊贼一样的向下瞄，想看个究竟。

女人画着浓妆，看着陌生不知道是谁。

她嘴角挂着一抹笑，父亲一脸严肃，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是自己想的那样。

思想在做斗争，脸憋的涨红，额头在一次的痛楚让他直咧嘴。

金庸武侠小说中莺莺燕燕的情节印在脑子里，那是像鸳鸯戏水一样，温柔，燥热的，有一些羞耻与不堪。

这是很正常的生物行为，孙晓磊没经历过，他还不能接受。

如果他抬起头，一定会吸引很多异性，但从来没有与女生正面直视的交流过。

他的长相对班级很多女生而言是一个谜。

没人会喜欢这样软弱的男生。

屋顶风凉丝丝的勾人睡意，不知几时他才醒来。

太阳还没落山，与地平线差一段距离。

几点了？他掏出手机，离自己放学的时间不远了。

不知道范唱回没回家，那个女人是不是没有走。

真是糊涂！握着手机还不知道怎么，一个电话的事情。

他翻着通讯录，找到了备注范唱的那一条。

还是发个信息吧。

“你在哪呢？”不是梁静茹给的勇气，是自己，是范唱对于他的指引。

四个字发了出去，一直盯着页面看，感觉下一秒就会回复自己一样。

找他是想当面问他，为什么帮他，问他以后怎么办，不上学要打工吗？

还要表达愧疚，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完全可以当一个路人，不会怪他，因为那一秒他们之间还不认识。

叮叮～手机收到回复短信：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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