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这个世界比作一个能量守恒的所在,有人甜蜜肯定就有人痛苦。甜蜜与痛苦的程度是否一样,就不得而知了,这还要看个人的承受能力。
这几天,我的生活甘之如饴,而张力的生活,堪称地狱。
自从腊月十二晚上跟着刘猛回到文赢村,张力倒在床上就没怎么起来。
除了跟刘猛要了三次酒,整整两天时间里,他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刘猛还是个不错的人,厚道实诚是他的底色,也是别人眼里的保护色。
这两天,他隔三差五过来看看张力,生怕有什么变数。头一天尤其来得勤,后来也松懈下来。他知道,一个人中了感情的毒,受了感情的伤,需要时间的解药来医治。只要头一天扛过去了,后面应该不会有事。更何况,张力还跟他要了几次酒呢,如果真的是万念俱灰,谁还会想着喝酒。
张力把自己囚禁在刘猛家的西屋,也就是上次和我住过的那间,慢慢化解内心的痛苦。爱上一个人可以一瞬间,忘掉一个人却需要时间。要想加快忘却的进程,那只有拼命的折磨自己。
两天来,张力睡睡醒醒,实在痛苦的时候就喝点酒,醉了哭一场,几个回合下来,眼泪也快流光了。那颗心仿佛经过这么高强度的锻炼,比原来强大了不知多少倍,再想起陈艳的时候,不再那么痛了。
这期间,张力的手机响过好几次,都是家里人打来的。他勉强支撑着接了两次,告诉家里人自己平安,这两天朋友家里出了事,他在帮忙。他爸还是一如既往地严厉,狠狠训斥了两次,下了通牒,周一必须滚回去上班。
腊月十四的下午,也就是我出门准备见乔琳的光景,张力排毒也排得差不多了,跟刘猛要起了吃的。
刘猛:“我就说嘛!”
刘猛边给他弄吃的,便笑着说道:
刘猛:“爱情总归要败给肚子。”
张力顾不上搭理他,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把刘猛给他准备的小米粥、馒头还有大饼给吃了个一干二净。
张力:“你相信托梦吗?”
张力擦擦嘴巴,坐在炕上看着刘猛说道:
张力:“昨晚陈艳给我托梦了,就像秦可卿给王熙凤托梦一般,我觉得她可能有事。”
刘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那是饿的吧,饿到极致会出现幻觉!”
刘猛对张力的说辞并不认可。
张力:“不行,我今天得去找她。”
张力说完,翻身下床,又是穿衣服,又是打水洗漱,忙得不可开交。
这下轮到刘猛愣神了,心想这小子眼看着就好了,怎么吃饱了还要去找那个陈艳,这可真是疯了,敢情这两天折磨自己白折磨了。不行,得看着他。不知为何,刘猛对这个小兄弟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说不上气味相投,而是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弟弟看待。
张力:“刘哥,一会儿你送我一趟吧。”
张力收拾停当,跟刘猛说道。
刘猛没有拦着他,有些事拦着也没用,还是陪着比较实际。
这两人出门,刘猛骑着摩托车,带着张力准备去穆罕默德饭馆找陈艳。
刘猛:“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刘猛:“也是下着雪,我带着你们两个去找唱歌的地方。”
张力:"当然记得。"
张力一下子又被刘猛的话勾回了那天晚上。他那时可是春风得意,第一次见到陈艳两个人就情投意合。陈艳还问过他,说不是介绍给李惟一吗? 他还半开玩笑地说,李惟一眼里只有乔琳。陈艳还假装生气了,说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他使劲浑身解数,哄了半天才哄好。
这一切历历在目,连回忆都是热乎的,仿佛就在昨天。可现在呢,摩托车上那个伤心人换成了自己。
想到这些,张力原本已经锻炼得强大起来的心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强大才真是一种幻觉。
没过多久,张力和刘猛就来到了穆罕默德饭馆他们两个都惊呆了。
饭馆大门紧锁,周围窗户玻璃全是破的。从破了的窗户张望进去,里面一片狼藉。这是怎么了?张力甚至想到了《聊斋》里面的场景,所有的繁花似锦都是狐妖的障眼法。难道前天晚上这里本就这样?
刘猛赶忙跑到隔壁的店户询问情况,张力回过神来也跟着去了,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询问了附近几家店户,大家的说法都差不多;前天晚上,穆罕默德的老板陈亮跟一伙人打起来了,好像是为了什么高利贷,也有说为了他妹妹。
那伙人开始只有三四个,后面来了十几个,抄家伙把饭店给砸了。至于陈亮他们一家人,有的说当晚就回了老家,也有的说找地方躲起来了。
大致搞清楚情况以后,张力痛苦地蹲在了雪地里,豆大的汗珠不停往外冒,他的胃不知为何痉挛起来。全心全意想帮陈艳,结果给人家造成这么大的麻烦,张力的心好像被扔进了绞肉机,粉碎得一塌糊涂。
痛了一阵,张力又想,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得找到陈艳看看他们一家情况怎么样!
张力和刘猛又到处打听陈亮的联系方式,终于在这条街离穆罕默德饭馆不远的一家饭店里,找到了陈亮店里做了两年多的伙计。原来,这个伙计前天晚上饭馆被砸的时候,就躲到了现在这家饭店,投靠了他的同乡。
这个伙计知道陈亮老家的地址,就在本市下属的一个叫做清远的县城,离
市区大概五六十公里。同时,还把陈亮的传呼号告诉了张力。
张力连忙给陈亮打了传呼,以那个伙计的名义留言:陈哥,我准备回老家,能否给我结账。然后,又给陈艳打了手机,还是关着机。
张力和刘猛等了一阵子,也不见陈亮回电,两个人便商量着去清远县跑一趟。
雪天路滑,又是近下午五点的光景,这一趟去了,晚上肯定赶不回来。
刘猛借张力的手机,给家里留了言。两人又跟那伙计问清楚了路,便急吼吼地赶路了。
清远县张力是第一次去,刘猛以前跑长途的时候路过几次,但从来也没进去过,这两人一路走一路问,还跑了一段冤枉路,差不多晚上七点半的时候,终于到了清远县城。
按照那伙计留的地址,张力和刘猛去了县城东大街煤矿家属院。
刘猛:“就是这个院子,我们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
刘猛把车停好,摘了头盔,跟张力相互拍打起身上的积雪来。这两个人风雪中骑行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完全成了两个雪人。
张力:“那行,咱就在边上的面馆吃点吧。”
张力本想直接进去了,但想想刘猛跟着自己遭罪,实在不好意思。
这两人骑着车,在煤矿家属院附近找了一家小店,热乎乎吃了碗面条,又喝了二两酒暖暖身子,大概八点半的光景,回到了陈亮家的院子门口。
这是一座八十年代的老家属院,所有房屋设施已经比较破旧了,只是大雪覆盖之下,又是晚上,看得不大清楚。等进了门洞,这样的感觉才明显起来。
陈亮家住在五楼西侧这间。张力和刘猛呼哧呼哧爬上五楼,确认了门牌号,便哐哐地敲起门来。
来回敲了几次,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正在两人垂头丧气失望之际,隔壁东侧的门打开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探着脑袋打量着他们。
老大爷:“你们是来找陈亮的?”
老大爷问完,得到两人肯定回答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老大爷:“他妹妹自杀了,现在应该在殡仪馆呢,今天来好几拨人了。”
什么?他妹妹自杀了?殡仪馆?张力眼前一阵发黑,眩晕了好几下才站稳,难道早晨做的梦真是托梦?一时间,张力像是被风干了一样,彻底变成了一块没有任何知觉的木头。
刘猛:“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啊?”
刘猛见老大爷要关门,立马拦着,急切地问道。
老大爷:“我哪知道啊,就今天早上的事吧。一大早就听到那屋里大哭大嚎,不一会儿救护车就过来了。往外抬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具体你们去殡仪馆问陈亮去吧,我这岁数也大了,站门口得冻感冒了。”
老大爷说完,便把门给关上了。
刘猛看看张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又不是多余的呢?
大概过了两三根烟的功夫,张力说了一句:
张力:“殡仪馆。”
然后,一步一捱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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