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华
“有一种信仰,并且只有一种信仰,我们可以用以抵达内心所期待的救赎,它应该是否定性的,并且可以同一切肯定的东西相对峙,是这个信仰使我们变得卑微,在这种关系中,连光与暗都变得不重要”——《黑白》
我往往总是在微熹的灯火中醒来,光线在这时不那么刺眼,打开窗户,远处有窗户里面总有四三片灯光映射在被子上,婕妤还在睡,我下去买早餐,想着她还在睡觉就不要打扰她了,10月就已经是个寒冷的天气了,大风呼呼的刮。
买好小笼包上楼去,发现她还在睡,我推了推她,招呼她吃早餐。
她挣扎的爬了起来,看她的脸色病殃殃的,我意识到不对劲,正要开口询问她,就“哇”了一声呕了。
开车行驶到浦东口,经过外滩,婕妤才抬头看向车外,“我都说我没病,感冒…而已。”声音沙哑又止不住的咳嗽,“但我还是要带你去,医院总比在家当惊受怕的保险的多。”我转动方向盘,心里想她什么时候着凉的我都不知道,没尽到责任啊。“都说了,普通感冒没必要去医院。”她抱着车枕,听到她这话,我怒气瞬间就上来了:“赵婕妤!你以为你真是铁打的身子吗?啊?你都呕了,呕了还不严重吗?难道要我突然看到你…”我刚想说那个禁忌的词语,从后车反射镜看到她眼眶是红的,她哭了,晶莹剔透的两流眼泪流下。
汽车刚好驶到红绿灯交界处,我回头看着她,和她的眼泪,我干嘛生气呀。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对不起,我语重了。”我太关心她的身体了,以至于说错把她的身体当成属于我的一部分。“没事的,”“我只是…有点难过,不是因为我的病难过,是因为你太为别人考虑太多事情了。不想让你牺牲太多东西。”
我听不懂这和我的牺牲有什么关系,我是在牺牲自己珍贵的东西吗?那我牺牲了什么?我忽然想到母亲谢峣说的:“人得考虑自己考虑的东西。”考虑?我一直都在考虑,权衡利弊以后我才会选择我认定的那个选项。这与我的牺牲无关。我会用最小的损失获得,也不存在过量的牺牲。
思绪很乱,让我想起了在广东那个下午,钟诚对我说的:“我们都一样的,都是为了获得别人的认同不断上位竞争者而已。杜钰,我们都是同一类人。只是你做的很坚决也痛苦,你为了避免任何一切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说微小事情发生的变化,因为你无法估计,无法琢磨到这场事情对你之后的影响,所以你选择放弃,选择逃避,所以你选择坐以待毙,刘辰是这样,对于赵婕妤呢?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你就这样不管不顾的、企图断绝一切的姿态面对着这些事情。你刚才说你是累了,不是,在我看来你只是茫茫然了。你只是觉得这样的选择是最恰当的选择,或者说明知会造成这种痛苦,却依然选择这样。那我告诉你,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三年,四年,五年,十年,你知道赵婕妤会变成什么人吗?你们再见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场景呢?”他不动声色的平调说完了这些话。
“从某种意义上讲,杜钰,你成熟的令人发指。”钟诚和我一直看着远处飞来的海鸟,我安静的看着他抽完那支烟。
半晌都没有想说出些什么话。
只是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说对了。
那天之后,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很长,但是是一个重复的片段,梦见赵婕妤在一座山的半山腰,我站在山顶看着她,梦境里的她一直在哭,一直在说,你是要我爬上去,还是你走下来?梦是一种很玄浮的东西,后面的第二天就竟然碰见了赵婕妤,我只能感叹,命运真是一个好编剧。
我扶着她坐在座位上,前面排队人很多,都带着口罩,犹如模特店里的模特别无两样。她一直在咳,仿佛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了,我坐在位置上不知所措。以前我总是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去面对一切,因为没有什么可以让我停下脚步回首的人或事物,不存在得到,也不存在失去。现在的我害怕的事情很多,害怕钱不够花,害怕写的书不卖座,害怕一个转眼间我就坠落重新回到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害怕的是我自己没有担任好我该做的,我必须做的,我必须承担的责任。
刘辰离开之后,我就曾发过毒誓,自己不能直接的或间接的有意的或者无意的去伤害别人,尤其是女孩子。所以我告诉自己,我亏欠了刘辰和她,但死去的人没法说出对不起的原谅了,所以我选择保护她,爱护她,在她需要的时候无时无刻会在她身边,因为我是活该的,我是得去死的,我伤害过她,我罪孽深重。
她还在咳嗽,我用手拍了拍她的背,让他舒缓一下感冒,我又恶毒的想到了“死”,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不行!太可怕,也太难接受!原来,在爱的分割线上除了憎恶,还有另一种东西,它可以让你朝夕相伴的恋人在这世界上消失,从此无影无踪。当我得知她或许会有一日先行离开我,我就决然不能接受!!!要离开也将是我先行离开!假设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不希望看到她在哭。我不想让她难过。她咳嗽了几声,脸贴着我的肩膀,我耳朵感受到她的呼吸,我他妈在想什么?她还在。我既感到安心又感觉有些后怕。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看到人群的长龙,又望向她眼眶流出来的泪水。不知道是头痛还是应激反应。
我脑袋“嗡“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中破口大骂:他妈的医生跑哪去啦?!众人有些震惊看着我,(事后照顾婕妤的护士对她说感觉你老公很拽。)我只好接下说,她病很重,各位能不能让下位置?一个牙齿掉光的老人看着我说,年轻人,我们也得了病。不能插队。婕妤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还有一个中年人对大家说,大家伙让一下吧!我点头表示感谢,真感谢遇到了善良的人,我扶着她到了护士站,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抽血填表以及做核酸,“开始药物过敏测试。”她抽手过去,我聚精会神的看着:护士的针头,一点点的,一点点的触碰她的皮肤,她的脸色微微一紧,我望着,我望着,心里抽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
我没等她把创可贴蒙上,我就把她带上了,她尴尬的看着我。下了几项测试,我就没办法进去了——抽查尿液粪便。我依靠在医院,望向人来人往的一个过道上,这些人的脸上像是有着一股隐隐的无法言说的悲伤,但是好像抓不到,摸不着,于是悲伤也哭了,欢喜见到以后也觉得难过也哭了。我曾经见过很多老人,他们离开之前的各自神态,有的眉头紧闭,有的恬静的死去了,在他们看来,死亡是一场人不得不面对的一种仪式,就像史铁生所说,我们欢喜着迎接我们的葬礼吧!
我突然的发现,即使我恐慌的,它终将会到来,在恐慌之前,我们能做些什么呢?大步向前走吧,即使是深渊,即使万劫不复。万一如果可能,大概也许发生了这种十分悲剧的事情——她先行离开,我带着她的记忆继续的勇敢的苟活。
不知何处又传来了一阵哭声,伴随的呼叫声,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过去,像是目睹一个人的离开,像是围观调节一个戏剧性的冲突。
有人从那边的推拉门走进来,有了一丝光亮,母亲谢峣,父亲杜玟来了。
“婕妤还好吧?”母亲问我,“嗯,不算好,住院了。”我答,“这年头还是不要感冒比较好,做了还原了吧?”父亲问我。“做了。”“工作很忙吧?”“不算。”“得有人来照顾她。”“嗯,我可以去照顾。”
“嗯。”母亲推开医院的门。婕妤正闭目养神。听见有声音,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妈,你来干嘛?”“当然是看看你。”“这是小橘子,对嗓子有用,还有这一杯是姜汤。会很有用的。”
“谢谢。”
“一家人别那么客气。”
我则是被父亲说叫教了一通,是不是不好好睡觉被子踢开了?导致婕妤感冒了。
我:?
送走父母亲之后,婕妤沙哑的说:“猫你喂了吗?”我告诉她没有,哦吼。
于是我赶紧坐上我的车回到了家里,那几只猫已经叫的很霸道。骂人骂的很脏。
“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再吵了。猫粮来了。”看见很猫咪吧唧吧唧的吃着猫粮,感觉有些累了,便在沙发上活动活动了脖子。
手机里则是沈河曦另一位新人作家新书的发布会要靠他这种元老级人物来压压场面,他本来是邀请我去,但是婕婕发烧了我就拒绝了,毕竟他是擅长说些场面话的,我相信应该能憋出些什么经典金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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