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皮本2 闹着玩（3）

【2】阿磊总觉得自己在这条笔直的公路上开了很久，但似乎并没有开出多远。可能是因为路两旁除了空旷的南国原野之外没有任何参照物，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在不断前进。

副驾驶座上的手机仍在孜孜不倦地放着歌。“Ground control call the major tom--”一首艾文歌曲的第一句歌词还没放完，手机便急不可耐地振动了起来。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我啊？阿磊拿起手机，屏幕上没有显示来电，只有两行艾文缓缓从中飘过。

“Hey---AT,what do you think of this vioce ?Is there such a sense of authority and pressure of the judge?”

他把车在应急车道停好，拿起手机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任何问题。有人打过来的那一瞬间想起来号码输错了？这两句艾文是歌词吧？

“Ground control call the major tom--”低沉的歌声再次从手机里飘出来。吓我呢，还以为什么事……阿磊这么想着，把手机丢回到副驾驶座上。车子的电动引擎呼啦啦地又发动起来，阿磊再次回到公路上，继续往太阳升起的前方奔去。

和阿磊一样，此刻许多正在使用联网电子产品或手机的诺国人对眼前突然冒出一串意义不明的艾文而感到无比疑惑，看不懂的人以为是故障，看得懂的也只看懂了前两行，因为它们只出现了五秒，所以基本被默认为系统故障或小广告。不过不管它是什么，只要面前的手机里的短视频还能继续刷，那就没事了。对人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洋彼岸的艾桑利亚的国土上，无数人因眼前的电子产品上突然冒出一串巨大的诺国方块字而感到无比惊恐，一些黑客们私底下交流后觉得可能是系统被全线入侵，而且竟然是被他们的电子产品主要倾销国给入侵。艾桑利亚国家安全局在半小时内接到了十七万份举报。

差不多同一时间，诺国国王诺科尔斯卡·洛克希德在办公室里翻墙去外网刷视频时，电脑屏幕上冒出了一大串状如象形文字的符号。国王陛下及时用手机拍了下来交给网络安全局的人。

因为皇宫内部的网络安保系统自带过滤器，一旦发现任何病毒类软件直接就地枪毙。于是，广播讯息的翻译程序被枪毙了，外星文字原件传输了进来。

经过皇家语言研究室专家们两天一夜的艰苦奋斗，成功将这段信息的大意翻译了出来。成果如下：

人类……我给过机会…消亡…殖民地…太阳系…抹杀…销毁文明…种族灭绝…愚蠢…代价…重启…净化……

当晚，诺国太空军向指挥中心汇报月球轨道上突然出现一艘体积巨大的外星飞船。国家安全保障部当即发布翻译过的信息，并呼吁全国民众不信谣不传谣，不听信所谓网络上流传的“外星人广播信息原件”。不明真相的人民群众茅塞顿开，原来这是外星人的战书啊！

与此同时，艾桑利亚国家航空航天中心开始筹备大型运载火箭的发射并试图与外星人建立联系。

在广播讯息公布的第二天，被讯息中“愚蠢”二字激怒的诺国民众们纷纷冲上街头游行示威，打砸车辆，堵塞交通，毁坏公共设施，并不时高喊着“打倒侵略者，保卫家园”的口号来骚扰没有参与游行的民众。

看到密集的人群如倾巢而出的蚁群般涌来时，寒的第一反应是我肯定还没睡醒以及以后不能看太多丧尸片。正当他躺回到床上准备闭眼时，窗外传来的一声“保卫家园义不容辞！”直接把他震到了地板上。

寒从地上爬起来，装了杯水站在窗边注视着下面的人群，冷静听着他们呼号了几次后，他喝下一口冷水。水流滑过喉咙的冰冷感触让他清醒了不少。“是真的吧？”寒转头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道。

色彩缤纷的人群源源不断地从远处涌来。高架桥上已经塞满了车，想必四环之内的交通已经全都瘫痪了。看到这些排成长龙不见头尾的车流交警们现在该是什么感受呢？

想到这里寒又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都不见警察来控制下局面？他在人潮中搜索了一会，看到几个衣冠不整的警察被人群抬着向前进，人群中还伸出几只手来扒下他们的制服和警棍。几个刚穿上警服扣子还没扣的年轻人正兴高采烈地挥舞着警棍砸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哐啷几声，挡风玻璃变成地上一大片钻石般闪亮的碎屑，咔嚓两声，车后高耸的黑色尾翼断作两截。一阵鼓点般密集的当当当的敲打之后，引擎盖变得像一张揉皱又摊开来的纸一样。他们似乎对余下的部分丧失了兴趣，转而冲进旁边的一家小超市。被当棺材一样被架着的没了制服的警察对着天空发出无力的喊叫。他转过头来和楼上的寒短暂对视了两秒，便放弃了挣扎，任凭人群把他带到不知什么地方。

寒再看向其他人，发现人潮的构成极为复杂，数量最多的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性青年，手里拿着各种制作时间不会超过五分钟的横幅和标语，上面写着的与其说是口号倒更像是骂街。这群志士们脸上和头发上的油在阳光下是那般闪亮，呆滞的双眼中放出野兽长期无法交配而出现的压抑无比的愤怒。数量次之的是学生，他们是制造破坏的主力军，大部分甚至还穿着校服，手中拎着不知哪里弄来的钢管球棒乃至椅子在商店和交通岗亭里大杀四方。剩下的则是一些可能是单纯在看热闹却被不小心卷入人潮的大爷大妈和西装革履的上班族。

人潮终于缓慢漫过寒所居住的大楼。寒这才看到人潮的末端是一大群正在嬉笑打闹的小学生，他们不时捡起地上的各种玻璃金属和塑料的碎片往对方身上扔去，有几个真的被打中的便坐在狼藉不堪的马路中央大哭起来。

人潮涌动的速度十分缓慢，从寒起床到现在只移动了不到百米外另一栋居民楼下方。楼里也有许多人站在窗台观望，当中一个住在二楼的中年男子不小心笑出了声。下边一个举着横幅的大汉转过头来对着他吼道：“瞅啥呢？”那人把头往回缩了点，冷冷来了一句：“瞅傻子。”

大汉当即往上面扔了个空酒瓶，酒瓶在窗台上碎成许多玻璃碴飞进屋里。中年男人连脸上插着的两块玻璃片都没拔，直接拎起手边的搓衣板往大汉头顶掷去。哐当一下，大汉应声倒地。

人潮顿时迎来了短暂而难得的寂静。因为很多人都在挤着想看看大汉被砸成什么样。看到大汉头上的肿块后，人群瞬间被点燃，瓶子拖鞋瓜果乃至没吃完的煎饼都从各个方向不停飞来，颇有中世纪时上百架投石机围攻城堡时毁天灭地的架势。

其他住在低楼层的住户赶忙关紧窗户，然而相当一部分玻璃还是被砸穿了。住户们也愤怒地从窗户里往外丢垃圾或倒水。收到反击的人群则更为愤怒，几个学生自告奋勇冲进便利店拿出酒瓶易拉罐甚至是菜刀和扳手。

寒突然为自己住在十五楼而感到庆幸。

海浪般的呼喊席卷过烈日照耀的影城。

正当人们沉浸在投掷游戏中时，两国的首脑正在准备进行远程会议。

艾桑利亚总统切尔西把手里的保温杯砸在桌子上，议员和各个部长们都惊得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哈欠后抬头看向会议室中央的全息显示屏，诺国的地下会议室的长桌旁仍旧只有六个人坐在真皮椅子上打盹。

“见鬼，你们的总理和国王在搞些什么？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二十分钟了！下一秒钟全球九十亿人都可能会一起下地狱！”

“冷静点，总统先生。”一个秃顶的高个男子转过来面向镜头。“总理和国王刚才登上了前往东海前线的特快飞机，现在外星人事务交由我们紧急应对小组来全权处理。”

“你们的陛下是以为这个事件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吗，还是说你们的卫星观测不到月球轨道上那艘长十三千米的飞船？”

“我们有把握可以解决完美解决这个事件。”紧急应对小组的另一个成员从角落里冒出来一句。

“好吧，你们准备了多少氘和氚？”总统在屏幕边直接坐下，“什么意思，这个即时翻译系统是不是坏了……氘和氚？啊，是的，我们已经在太空军近地轨道基地上准备了十二枚三千万吨当量的氢弹，随时可以发射。”

“什么意思…他们不是要液态的聚变燃料吗？氢弹是拿来干嘛的？”总统再次站起来逼近屏幕，长着络腮胡的宽脸直接冲进了蓝色的全息投影里。

“我也不懂您的意思。在这种时候除了和他们决一死战之外我们有什么选择？”

“你们没收到他们的讯息吗？只要给他们900吨聚变燃料和2000吨有机质他们就会离开。”

“收到了，但那不是封战书吗？那家伙还把全地球人都叫做蠢货呢。敌方只有一艘战舰，我们未必会输。”

“究竟是谁给您的自信？你们国家新扩充的20万陆军吗？他们能在一天内灭绝人类，还会拦不住一颗氢弹吗？”

“那么他们既然有这个能力，真的会选择拿上我们毕恭毕敬交上的贡品然后把飞船开走？九十年前我们在东海岸和你们签订停战和约，但海岸线后三座城市还是被炸成了一片废墟。”

总统把保温杯丢向全息投影里秃顶高个的脑袋，杯子从影像中穿过去砸在墙上。“你这算是在挑衅吗？”

“对付您还真没必要挑衅，去年在峰会上接欧陆联盟的投降书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小心翼翼啊。”高个连正眼都没瞧总统一下，转头气定神闲地喝起了保温杯里的菊花茶。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总统抬手关掉了全息显示屏。会议室里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静中，几位大臣趁着黑暗在角落窃窃私语起来。

诺国会议厅隔壁的密室里，洛克希德摘下了头顶的监听耳机，躺在宽大的转椅上无声地狂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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