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雨下得拖沓。
柏油马路上尽是积水,空气里裹着一股湿气,雨声在暗沉的天幕下缠绵,冗长到令人困倦。
炭治郎甩了甩雨伞,衣袖也沾着水迹,拉开门时不出意料地看到那只趴在门口的猫。
“等很久了吗,时透?”
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他习惯了看到那只青色眼睛的猫,以及那双一见他就像闪着星星的眼睛。
“雨下得可真够久的”他笑着蹲下身子,那猫伸了个懒腰跳进他怀里。
“喵--”
“啪嗒、啪嗒”
暖黄的灯光洒在桌上,不时有雨滴敲打窗子。炭治郎看着蜷在自己手边的猫,脊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他把手放在那只猫背上,猫毛干燥柔软,指尖温热的触感令他安心。
时透的温度给他一种‘家’的感觉,好像在某一时刻、某个地方,他们真的曾作为最亲密的存在彼此相伴。
距他们初见已有六年,偶尔,炭治郎也带着时透回到那棵银杏树下,一切还是老样子。有时遇上了熟人看到他怀里的猫笑着调侃
“你干脆跟只猫过一辈子算了”。
05
雨断断续续地下,初秋的夜晚潮湿而宁谧。
炭治郎又梦到那个少年。
梦里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站在一棵树下冲他笑。
“时透?”
他觉得眼前的人跟那只猫很像,大概是由于那双眼睛。
时透的眼睛。
该是什么样的颜色?
翡翠太浓,薄荷偏冷,天空与潭水都比之缺少些灵气。
长久以来,炭治郎找不到什么词汇去形容,仿佛是造物主有意偏袒,将最独特而明亮的色彩赋予那双眼眸。
盛满星光的、映着他倒影的眼睛。
只一眼,他就陷进去。
06
炭治郎最后一次梦见那少年是在一个深秋的夜。
那时枯叶都落尽了,满地黄褐的,夏的残骸,在凛冽的风中等待掩埋。
那少年浑身浴血,站在一片废墟之间,偏过头看他。
“炭治郎...”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彻骨的寒,仿佛一切生机都散尽了,像脱离了枝杈的树叶,没有颜色也没有温度,仅余一具空壳在尘土下腐朽。
仿佛夏天再不回来。
是那个梦太过灰暗,以至他睁开眼时产生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光线照到他脸上,窗外天空的色彩显得陌生。
好像他有一个世纪没见过阳光了。
那只猫蜷在他枕边,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
时透是只老猫了。
十几年过去,炭治郎捡到它时早就不是幼猫,而今按猫的年龄来算已值暮年。
它的食欲会减少,睡眠在增加,眼睛会变得浑浊,毛发也失去光泽。寿命的差距注定了他们终有一日会迎来离别。
炭治郎倚在车座上,两侧的街景缓缓后退。路旁的树仅剩干枯的枝杈,天空灰蒙蒙的。
时透在猫中已经算得上长寿,这一天终将到来,他并不十分惊讶。如今甚至连悲伤都出奇地少有,只是心里空了那么一块,那么一块朝夕相处的存在。
--这不寻常,他想。
最重要的家人离开,当时或许不会过于悲恸,而后却将用一生来填补空白。
他却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只令他觉得安心。
莫名熟悉的安心。
好像那个角落未曾空缺,好像下一刻,那只猫还会从某个街角蹿出来,跳进他怀里。
07
炭治郎回到那棵银杏树底下,他们初遇的地方。
秋意很浓了,只差了一场雪,周遭就能由枯褐转为素白。
锋利的寒意直往人衣领里钻,他抬头看着那棵树,枝头还零星挂着几片残叶,好像他上一次离开也是这样的场景,那只猫蹲在树上看他。
“沙沙”
银杏树还是当年的模样,倘若再早上几个星期,满树满地都落得灿黄,层叠着织出很浓的、秋的色泽。
明艳却不灼眼。
炭治郎抬起头,下意识去寻那抹黑影。
树杈间的确是空了,他心里分明清楚--再不会有只青色眼睛的猫从那里跃下来,满眼光亮地望他。
再不会了。
炭治郎在树下站了许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但他还是等,像在赴一场很久远的约定。
“沙沙--”
秋天的风会迷人眼。
他眨了眨眼,一只蝴蝶落到他鼻尖。
那蝴蝶有着一对青色的翅膀,扑闪着的自初见起就不曾离开他视野的色彩,他一眼就能认出。
那是时透的颜色。
他记起来了。
那个夏聒噪的蝉鸣与树影间的猫,那场弥漫着血腥气的梦。
他梦里的少年有着一双青色的眼睛,呼吸轻轻落在他耳畔。
他说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炭治郎”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能认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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