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底线

最后一天，武城证券的股价像浮萍，在红绿盘之间上下飘飞，搅得潘俊内心烦躁指数飙升，却知道这又是最理想的盘面，没有了沪银的托盘资金，就算没人操纵，投机资金的出局也会压着今天的股价抬不起头来。

笃笃的敲门声，进来的是一脸无奈的金韦卓，“成昌平在公司发飙。”

潘俊苦笑，今天不去公司是明智的，“沪能集团那边有消息了？”

“有，却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为了给沪能集团一个交代，那个纪老头终于说实话了，2月14和15两天武城证券的长阳是他们拉的，说要是没有这波拉升，现在早已跌破增发价。”

“蠢货！”

金韦卓不语，心里早已经这样骂过纪老头千百遍了，增发价是取发布招股意向书前20天均价，做成斜坡缓步上涨是最理想的，次一点是最后几天拉涨，虽然摆脱不了操纵的嫌疑，但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最忌讳的就是这种前期的巨量急拉，如果后继乏力，均价就会水涨船高，变成个大麻烦。

潘俊问，“李绍海今天给你电话了？”

“没，你这呢？”

“也没有，李绍海比我们更沉得住气。”

金韦卓笑得很无奈，“他当然能沉住气，他大不了错过一个机会，对我们却是灭顶之灾。”

潘俊沉默片刻，“你联系李绍海，就说我答应了。”

金韦卓摇头，“还是你直接联系李绍海，他要的是你的承诺。”

手机在震动，李绍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狐狸般的笑起来，“是潘俊。”

秦乐看了一眼盘面，现在武城证券跌破13元，却没有再跌破当日的低点12.87，溢价12.67的增发价格1.6%，这似乎是个可以赌一把的数字，但潘俊显然不敢赌。

一只手拍到秦乐的肩膀上，收了电话的李绍海长长舒一口气，“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个东风了！”

秦乐没回应。

14：50，股价又一次逼近12.87,在这之前潘俊又给李绍海打过几个电话，他们甚至认为李绍海在玩弄他们，离收盘时间越来越近，并没有他们预想中的救盘资金出现。

李绍海也在疑惑，秦乐手里有自己提供的2亿元救盘资金，但秦乐一分没动。

秦乐突然回头，问，“刚才你和潘俊谈到沪银基金？”

“恩，沪银基金参与救盘，不过抛压太大，怕破天窗，也就增持了昨天一天。”

“那沪银基金手里应该有可卖股份，你问一下潘俊有多少，在12元和我们做尾盘集合竞价交易。”

“12元！？”低于12.67的增发价格0.67元，沪银基金昨天的接盘价格怎么也在13.11以上，转瞬间就亏损近千万，就算是公募基金，也不敢随便这样糟蹋钱，更何况这不等于将东江证券逼上包销的绝路？

秦乐补充了一句，“如果潘俊无法说服沪银基金那边，你可以告诉他宏源电力和迈亚股份近期一直在减持武城证券的股份。”

李绍海一愣，武城证券的股东情况他能倒背如流，宏源电力和迈亚股份分别是武城证券的第九和第十大股东，一旦他们减持，沪银即使今天不继续增持也要破天窗，那样的话就算基民是蚂蚁，也会把沪银这头大象啃死！要避免这种情况只能抛售，而且也只有这种对接的方式才能让沪银基金在几分钟内清掉筹码，实际上，沪银基金此刻别无选择！不过让李绍海疑惑的是信息和资料都是自己提供给秦乐的，他怎么不知道有宏源电力和迈亚股份减持的情况，忍不住去问。

秦乐耸耸肩，“我骗人的。”

李绍海苦笑，“我希望潘俊帮我办事，你可不要让我们闹成冤家！”

“放心，这对东江证券有足够的好处，还有，你让潘俊看一下他的私人邮箱。”

“私人邮箱？你发给潘俊什么了？”

“给潘俊应对目前局面的一些建议。”

李绍海愣住了，“你怎么不和我商量？”

“难道你要的不只是结果？”

李绍海尴尬一笑，“只是好奇。”

眼见套利无望，残存的投机资金开始出局，快收盘的几分钟武城证券破12.87，向12.67逼近，但这一切在潘俊眼里已经无所谓了，甚至在集合竞价成交将股价瞬间撮合在12.00元的时候也能做到心如止水。

市场一片哗然，典型的尾盘操纵，东江证券注定要拿出76亿元全额包销，不是没有券商遭遇过包销的厄运，但武城证券的尾盘太具有戏剧性，而东江证券这条小鱼更可能会被6亿股包销撑死，这些都足够吸引眼球。就在媒体记者摩拳擦掌准备海侃一番的时候，敏感的人却发现相关报道已经铺天盖地，瞬间冒出四种传闻，操盘手把13.00打成12.00的乌龙指；早已高调减持的海兴股份的恶意砸盘；拿不到武城证券公司控制权的第一大股东青岛海尔的恶意打压；特定对象的利益输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些不过是毫无意义的花边新闻，但却进一步推动这一事件瞬间成为市场中的爆炸性话题。

成昌平看着12.00的收盘价一直在发呆，结局已定！对已经形成交响乐的手机座机铃声充耳不闻，他知道那些是什么，笃笃的敲门声，很执着，终于忍无可忍，成昌平的破吼声，“滚！”

门外却是投行业务总部副总经理徐章平的声音，“成执董，是我，潘董事长让我们过去一趟。”

潘俊扫了金韦卓、成昌平、徐章平三人一眼，“事已至此，只能着手解决问题，我已经让王副总裁去应对媒体，现在我们来分一下工，成执董和张副总经理是保荐人，负责联系一下武城证券的纪孟胡，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东江证券不会主动放弃这次增发，也将承担包销的义务，但是东江证券包销和沪能集团参与认购的股份总计不能超过增发后武城证券总股本的5%，这有利于我们在日后进行减持。”

成昌平眉头皱起来，潘俊的想法没错，一旦持股超过5%，未来东江证券只能进行单向操作，无法通过对盘波段降低持仓成本，这将极其被动，但如果要避免持股超过5%，就要回到最初的问题，说服武城证券缩减增发规模，金韦卓做不到，自己就能做到了？

潘俊似乎知道沉默的成昌平在想什么，“我们只是告诉纪孟胡我们的底线，至于是否缩减增发规模，缩减多少，全由武城证券来决定。”

“纪孟胡不同意呢？”徐章平忍不住问道。

“那我们也没办法，只能拿出76亿元吞下这6亿股，这样我们将持有超过20%的武城证券股份，成为第一大股东，抛是抛不掉了，我会建议沪能集团同意我们就此并购武城证券，这样东江证券也算是变相上市了。”

成昌平愕然稍解，“一旦东江和武城证券合并，以武城和湖省的态度，未必会以东江为主，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说服纪孟胡。”

潘俊却笑，“知道武城证券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因为纪孟胡这类人根本不了解市场的赌性，他总想做到万无一失，不肯冒任何风险，更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他怕那些不确定性和变数。”

金韦卓点点头，“这也是为什么他将聂平从董事会踢出来，他怕聂平带给武城证券的不确定性。”

成昌平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潘俊拍拍成昌平的肩头，“记得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会配合你，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沟通。”

看着两平出去，金韦卓笑，“鲁刚不相信。”

“他很快会相信的，因为这很可能就是事实。”

“怎么，你相信李绍海说的？”

“我说的事实是鲁刚不会成为武城证券的新任总裁，武城证券的增发出了这样的事情，纪孟胡一定会把责任推到代理总裁鲁刚身上。至于是不是李绍海所说的长城证券副总裁叶烨来担任武城证券的总裁，这其实并不重要，只不过用来刺激鲁刚，你说的话他可能不相信，晚上出来的新闻报道他总会半信半疑。”

金韦卓不由得感慨，“这样看来，李绍海说的每一步都不简单啊，这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如果真的改变了目前的局面，我们难道真要兑现和李绍海的口头承诺？”

潘俊陷入沉默，片刻后，“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鲁刚哪有时间去看什么新闻，武城证券就是新闻的缔造者，但是他还是知道了。不间断的采访电话，还掺杂一两个确认新任总裁的问询，内容有板有眼，鲁刚努力让自己相信这一定是谣言。但是纪孟胡却在董事会前将他叫到办公室，隐晦提到他这个董事长疏于日常事务，对市场缺乏认识，而鲁刚代行总裁职务，有义务提醒他，纪孟胡甚至提到聂平，说到一二把手争执反倒是好事，一团和气有可能会坏事。鲁刚的心凉了，他知道将要发生什么，谣言已经不再重要，但他绝不能成为另一个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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