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救局

成昌平揉揉眉心，他喝多了，这是他第二次参加聂平的生日宴，依旧热闹，与去年比却是冷清了，因为某些重量级人物的缺席，宴会也似乎降了一个档次，他能理解聂平浅笑背后的落寞，才四十出头却被人打着换届的幌子从武城证券这家上市券商的总裁位置上撸下来，连个董事的位置都没留住，丢去子公司担任董事长，所谓的平调！成昌平为此很遗憾，同情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武城证券少了一个足够清醒并且能够和武城证券董事长纪孟胡抗衡的人物，现在代行总裁职务的常务副总裁鲁刚就是纪孟胡的一条狗，只要武城证券新总裁的职位悬着一天，眼盯着这块还没吃到嘴里的肥肉，他就不会有自己的主见。

车停在国际金融广场的楼下，成昌平抬头望了大厦一眼，28层的灯火依旧亮如白昼，心里一叹，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成昌平推开东江证券投行业务总部副总经理徐章平的办公室，东江证券是武城证券增发的主承销商，他和徐章平同为武城证券定向增发的保荐代表人。武城证券的定向增发是在去年3月份通过董事会，增发不超过6亿股，那时候聂平还是武城证券的总裁，三个人名字里都有一个平字，这样的缘分罕有，本以为会给这次增发带来好运，但没想到却是一拨三折，诸事不顺。

“成执董，不是说不让你过来了，看你一路三晃的样子，喝了不少！”徐章平走过去扶。

成昌平手一摆，就近坐到沙发上，“增发价格算出来了？”

“按照这20天的均价，增发价格确定为12.67元，今天收盘价是13.54元，高出增发价6.9%。”

成昌平眉头一下皱紧，“又打了折扣？13.54元和昨天的收盘价基本没区别！”

“操纵股价的事情不能明里说，但现在这情况，多涨一分都能救命，潘董事长和金总裁怎么能不着急？现在看可能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难处？现在这样，处处是难，但也要迎头而上，难道现在还抱侥幸心理？非要等到无可收拾！？”成昌平的脸已经胀得通红。

在徐章平眼里成昌平亦师亦友，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现在也发起飙来，虽然有酒精的作用，但看来也是气急了，只得安慰，“成执董，只要高出增发价5%，问题就不会太大，再说不是还有两天时间，明天发招股意向书，后天持股登记，这两天股票都是可以交易的，到3月4日才停牌认购。”

成昌平却摇摇头，“事情总让我感觉不对劲，希望我们不要走到包销这条路，这不比海通证券包销卧龙电气，我们东江证券的净资本只有95亿，这次如果按照12.67元的增发价，所需资金将达到76亿，一旦由我们东江证券全额包销，那就是死局！”

徐章平脸色终是一变，成昌平并不是杞人忧天的一类人，相反，面对很多事情，他比很多人都要镇定，十多年的从业经验可不是虚的。成昌平却没顾得上发楞的徐章平，独自走到电脑旁，敲出武城证券当日的K线图，典型的冲高回落的长十字线，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3月2日，东江证券总部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绷紧了一根弦，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但转瞬间就被一大早从董事长办公室传出来的争吵声扯断，所有的人纷纷逃离，生怕有一个字钻进耳朵里，私下里却是传着从不见发火的投行业务总部的成执董在和潘董事长红脸，为的正是承销武城证券的事情。

“要么你把股价给我拉上去！要么你说服纪孟胡那老头缩减增发规模！”成昌平对着潘俊几乎在吼叫，他以为潘俊会在今天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但谁知道武城证券的股价一开盘就暴跌3.01%，达到13.11元，高出12.67的增发价格已经不到3.5%，就连溢价5%的红线都保不住，成昌平立马就气爆了，冲进潘俊的董事长办公室。

潘俊阴沉着脸，“成执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为你的每句话负责！股价是市场决定的，不是我一个人说涨就能涨的，也不是东江证券能操纵的！”他一早就守在电脑旁，清清楚楚的看着集合竞价过程的每一分每一秒，心中也充满了疑惑，他也想吼，他也想骂，但这是在公司，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就越容易沾涉嫌操纵股价，他必须冷静。

“那就缩减增发规模，我想这对市场是个好消息，可以刺激股价。”成昌平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疯了，语气随之一缓。

潘俊望着窗外，“你知道为什么这两天没见到金总吗？他去了武城，就是谈这件事情。”

“纪孟胡这个好大喜功的老顽固！”成昌平冷哼一声。

“他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政府人士，根本不懂市场，不过还是希望金总能说服他。”

成昌平走了，潘俊微微一叹，现在不指望武城证券能对股价有什么影响了，喝了口浓茶，清清嗓子，拨通海兴股份董事长徐彬的手机，“徐董，您这次真不打算放老弟一马了？”

“哪敢啊？潘董，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上次咱们通过电话之后，海兴投资部这边就停止抛售武城证券，今天的情况我也很意外，特地还过问了一下，我可以保证今天我这边没有抛出一股。”

“真没有？”

“真没有！就前期抛了300万股，海兴这边持股武城证券超过5%，半年内只能抛不能买，如果多抛了，现在也买不回来，要不等增发后股份变动公告书出来你可以核对嘛。”

潘俊收了电话，却不会对海兴股份这家武城证券的第三大股东有多少感激，要不是海兴股份发布公告将在近期减持2000万股武城证券，也许东江证券就不会如此狼狈。但潘俊无法指责海兴股份，海兴股份本就缺钱，抛售2000万股也是为了应对眼前的增发。

略一思忖，潘俊拨通另一个电话，“伍董……”

电话另一端立马传来清朗的笑声，“潘董事长吧，叫我小伍，别让我觉得生份了。”

“行，小伍，我也就不绕弯子了，武城证券的情况你应该看到了，帮我一把。”

“潘董，你知道我现在是在私募，虽然大多数情况我说了算，但很多事情反倒没在公募基金方便……”

“呵呵，是我为难你了，你就当我没说。”

“潘董事长，等我把话说完啊，我在东江证券的时候得到您的栽培，我怎么能忘本，我是不方便，但是我在沪银基金做过，现在还有些朋友，我想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可能做不了拉涨，只能护盘，维持住不跌破增发价格。”

“这已经足够了！感谢的话就不说了，我记得你这个人情！”

“别，潘董事长，您让我惭愧了，有句话我还是说了吧，我这边也不是不能帮，做一波拉涨赚个波段也不难，但是听说武城证券被内幕策划人盯上了，我这就犯怵，潘董别怪我啊。”

潘俊刚刚轻松的心情顿时一紧。事实验证了伍军的话，当日反复震荡的武城证券自始至终也无法翻红，甚至还有戏弄的意思，开盘，13.11；收盘，13.11，全天跌3.01%，表明操纵者可以像捏橡皮泥那样拿捏股价。

伍军的电话打来了，并没有问潘俊中途挂电话的事情，而是带着些许遗憾解释，“沪银那边的价值增长基金今天累计买入880万股，明天如果继续增持可能会破天窗。”

潘俊表示感谢，他知道沪银那边已经尽力，现在武城证券的第十大流通股股东只有一千四百万股，如果沪银继续增持，很可能会出现在增发后的十大流通股股东中，托盘行径也就彻底曝光，这将引发基民的愤怒。

明天将失去沪银的托盘，一切又充满了变数。看来只有指望金韦卓了，随手拨通电话，“韦卓，纪孟胡那里同意缩减增发规模？”

“别提了！那个老顽固不同意，我说不同意也行，把武城证券的股价拉上去，你猜他说什么，他给我讲法律法规，讲原则，我靠！他倒是懂形势，知道我们东江证券这次输不起，就赖上我们了！”金韦卓在电话里抱怨，还有机场的广播声。

“你在哪，准备回来了？”潘俊心里一沉，但更有些疑惑。

“不是准备，我已经回沪城了，在机场，我还要去见个人，稍后打电话联系你，也许最后能解决问题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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