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出一趟远门

夏草把小竹排的一头系上一根长绳，栓在河边一棵柳树上，然后匆匆返回草棚。

夏草做好了早餐，盛到碗里摆上餐桌，才喊阿莲起床吃早餐。

夏草边啃苞谷边向阿莲交待，说今天自己要去城里一趟，去去就回，晚上一定赶回家。嘱咐阿莲在家好好呆着，最好不要出门，附近的山上有狼！

阿莲微皱眉头看着桌上的土味早点却不动筷子，本来就没有食欲了，更不乐意了，说:不吃了，除非让我一起去！

夏草温和地瞅了阿莲一眼，哄她：赶紧吃吧，只要你把这碗粥喝了，然后再啃一个苞谷，就好商量了。

阿莲拽着夏草的一只衣袖，一直摇晃着，瞪圆了小眼，嘟着小嘴说:你就带上我嘛，不许骗人，骗人是小狗……

半个小时以后，夏草带上阿莲，还带上一根干竹竿，来到小河边，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然后卷起裤子，赤脚站在小竹排上。

夏草很无奈：小阿莲太粘人了，带上就带上吧，其实夏草并不放心阿莲一个人留在家里，小阿莲目前貌似还不能生活自理。

乘坐小竹排顺流而下，大约两个小时就可以抵达东凉县城，大约五十公里的路程。

正是早晨七八点钟的时候，日出东山，霞光万道，微风徐来，波光绮旎……

夏草温馨地提示东张西望的阿莲:一定要站在竹排正中间，最好是蹲着，最好不要左顾右盼……

小孩子最喜欢赶热闹的，此时此刻非常兴奋的，阿莲的回答比黄鹂还嘹亮:知道了，知道了……

站在小竹排前沿的夏草，用带来的干竹竿试探河水的深浅，河水最深的地方也就两米多点，然后夏草撑起小竹排出发了，就凭那根不起眼的干竹竿掌舵。

趁夏草不注意，阿莲不时欠身把脚伸进水里晃荡着，或用小手捧着浪花儿玩儿，看样子，开心极了。

夏草边撑竹排边哼着民间小曲：

我家就在小河边

对岸住着小阿哥

同乘竹排去赶集

竹篙一点荡金波

阿妹无心看美景

没羞没躁唱情歌

情歌赛过春江水

好比春风暖心窝

哥是鱼儿妹是水

鱼儿和水难分割……

上午十一点钟以前，小竹排靠岸了，停在护城河旁。然后夏草和阿莲从这里进城。

进城以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寻找卖瓜的冬虫。

卖瓜的地方就在菜市口，夏草牵着小阿莲的手，几乎踏烂了巴掌大的菜市口，也不见冬虫的影子。

难道要找遍整个县城吗？这偌大的县城，要找一个人几乎就是大海捞针呀。

夏草正皱着眉头犯愁，没有目标地瞎转悠，忽然被人拦腰撞了一下，夏草缓过神来，发现撞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冬虫。

冬虫身后还紧跟着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好像是一个小混混。

无非是一段狗血的剧情，大致是这样的:冬虫进城以后，几经讨价还价，很快就把两千多斤西瓜卖了，以批发价盘给了一个小水果商。

反正冬虫觉得不亏，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别看冬虫年龄小，大字不识一箩筐，却挺能盘算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呗。

有钱就任性，冬虫去大酒店好吃好喝地搓了一顿，必须对自己好一点不能亏了自己。有钱就手痒痒了，冬虫接着就溜进赌场，想一本万利，以钱滚钱，冬虫不笨，似乎看出了一点门道，很多人押大他偏押小，很多人押小他编押大，做庄家的都有几把刷子，一般玩的是吃多的赔少的，偶尔放点水总之要大赚。

冬虫连押三把，手气不错，见好就收，赢了便撤。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冬虫惹庄家生气了，庄家冲小跟班使了一个眼色，于是就发生了这戏剧似的一幕。

至于跟踪冬虫的那个人，就是庄家的小跟班，玩的就是黑吃黑，发现冬虫有帮手，而且不弱，夏草块头不小的，专捏软柿子的小混混，只好向冬虫讨了点赏钱便离去了。

夏草见到了冬虫，喜忧参半。喜的是冬虫还活着，活着就好。忧的是冬虫居然不走正道。

作为小叔，夏草决不能袖手旁观，不能放任冬虫这样继续下去了。

于是夏草板着老脸皱着剑眉痛斥冬虫：赶紧收手，下不为例，如果有下次，家法伺候，起码是砍手指，最少一根。知道吗？有多少人因为染上赌博的恶习，倾家荡产……

对了，现在你就当着你未来的小婶的面表个态。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宣誓特权，夏草说完，把一头雾水的小阿莲推到冬虫的面前。

冬虫貌似一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不敢有一点脾气，头低到尘埃里去了，足足沉默了一分钟之后，冬虫举起右手对天发誓：请原谅小侄一时糊涂，小侄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小侄谨尊小叔小婶教诲，若有下次，自断手指！

夏草依然板着脸保持长辈的威严，说：记住你今天表的态！看在你认罪态度尚好，看在你与未来的小婶头次见面，这次就放过你。

最莫名其妙不知所措的人，不是冬虫而是一头雾水的小阿莲。

其实冬虫一直没有用正眼看夏草，而是一直盯着阿莲看，都看呆了，冬虫终于控制不住了，突然拉着阿莲的小手说：小婶真美，美若天仙，小婶真小，竟然比小侄还小……

夏草忽然意识到冲动之下好像说错话了，红着脸斥责冬虫：拿开你的爪子，放尊重点，别忘了，她是你未来的，的……轮到夏草有些不好意思了，到底没有把“小婶”这两字说出口。

为了化解尴尬，冬虫立即转移话题：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去酒楼庆祝一下，我请客。

说完，冬虫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把硬币哗啦啦倒地上，分了一小半给夏草，一大半归自己，一再强调说这是自己在赌场赢的。

夏草拿着冬虫分给他的钱，掂量了一下，不是钱的问题，掂量侄儿有没有坑叔，夏草太了解了，这个侄儿不是省油的灯。

夏草觉得差不多是这个价钱，西瓜的行情他懂，忽然又觉得冬虫这个侄儿没有昧良心，还行。

三个人进入酒楼以后，冬虫做了一回爷，自作主张，不是招牌菜不吃，不是最贵的酒不喝……反正是冬虫埋单，夏草也懒得管了。

酒过三巡，小吃货阿莲吃撑了，上厕所去了。

冬虫拍拍有些醉意的夏草的肩膀，竖起大母指说：小叔真棒，几天不见就给我弄了个小婶，是明媒正娶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儿？

夏草得意地笑着，故作神秘地说：捡的，两天前。一句话说不清楚的，回到家里再告诉你……

走出酒楼的时候，三个人似乎都有些飘了。

这一顿造的，差不多吃掉了一块大洋，一块大洋可以买几百斤大米，堆积如山的大米，夏草想想就肉痛，看着冬虫瘪了的钱袋，夏草忍不住要教训冬虫：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过日子要细水长流，精打细算，懂吗？以后不许这样了！

冬虫却不以为然：没事，钱是王八蛋用了再去赚。然后又小声地嘀咕:还不是为了你在小婶面前撑门面，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个便宜小婶，真是不值。

然后夏草和阿莲一起去买衣服，还买了一斤盐，夏草手里的钱也所剩无几了，市面上最贵的就是布和盐。

冬虫趁机去寻找走街窜巷的小货郎，买了一些稀罕的小玩意，挑了一样送给阿莲，好像是一条花手绢。冬虫凑近阿莲的耳朵弱弱地说：往后我每天送你一样，希望你喜欢。

夏草抬头看天，日头偏西了，决定打道回府，返回走的是陆路，弃竹排而步行，因为逆水行舟是最费劲的，人们从来只喜欢坐顺风船。

大约走了十里路，香汗淋漓的小阿莲停下来不走了，夏草只好背着她继续前行。

大约又走了十里路，夏草累的直喘粗气，于是坐下来休息，夏草躺在路旁一棵歪脖子树下闭目养神，一会儿就睡着了。

冬虫觉得机会来了，赶紧把夏草摇醒，说：赶紧上路吧，让我来背小婶吧。夏草说：你行吗？冬虫说:试试看。

于是冬虫背着小阿莲继续前行。尽管冬虫身板比较单薄，可是背着小美女，心里便美滋滋的，心里美滋滋的便不觉得怎么吃力。

背着小阿莲的冬虫甚至在幻想着：如果可以，即使变身为马或者骡子，他都愿意，天天背着她都行！

太阳早就落山了，半个月亮斜挂在苍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前方的路，那是一条随着河流一起曲折的羊肠小道。

大约又走了五里路，冬虫累得不行不行的，浑身大汗淋漓，口中气喘粗气，几乎要口吐白沫了，不得不把小阿莲从背上放下来，一起坐在路旁的树荫下休息。

冬虫眨眨眼就是一个主意，忽然折下芭蕉叶当作扇子扇风散热。

冬虫变戏法似的，又从兜里掏出两颗用纸包装的糖，递给也用芭蕉叶扇风的阿莲一颗，然后自己剥了一颗扔进嘴里，说是补充能量……

边吃糖边打扇的小阿莲，甜甜地道了一声谢以后，歪着小脑瓜想了想，不忍心再让冬虫和夏草背着走了，坚持自己走，走自己的路……

后来夏草和冬虫，分别拽着小阿莲的一只手往前走，就这样，三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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