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最后的愿望

到了麻蛊婆家后，我准备离开，麻蛊婆却叫住了我：“小伙子，我记得你在火车上说你是夔州人，对吗？”我点了点头：“自先祖之时起我们范家就居于夔州老城，现今已百年有余。”“范，范家？”麻蛊婆一愣，“可是民间俚语中”东南姬，西南范，朔北乔，河洛康，四家财富半天下’中的那个范家？”

没想到在这么偏远的苗疆还有人知道我范家的名号，这令我感到十分意外。“麻前辈从什么地方听说我们范家的？”“那可就远了，”麻蛊婆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那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事情，那时候只怕还没有你。那一年范老先生来我们苗疆购买药材，我曾有幸和他见过一面，当时你们范家可真是荣耀啊！我那时候还年轻，记得见到范老先生的时候他身边儿还跟着个大概只有六七岁孩子。对了，现在范老先生还健在吗？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想了想，麻蛊婆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和我范家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想来她见到的一定是祖父。按年龄推算，祖父身边的孩子应该就是父亲。

我叹了口气：“唉，麻前辈，按照您说的时间，我觉得您见到的应该是我的父亲。我生于1986年，那一年正是鼠年。祖父在我出生后不久便离开了人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他留给我的只有一块玉佩。父亲也在五年前因中风离世······”说着说着，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麻蛊婆忙安慰我：“世子别难过了，盈缩之期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也。对了，世子怎么没有继承先祖之业继续经商呢？怎么当上了摄影师了？”“不瞒麻前辈，因为不喜欢念的专业的缘故，我并没有读过多长时间的大学，连本科学历都没有，加上我本身也不喜欢行商坐贾，所以父亲离世后我只好先去乡村小学当了老师，后来又做了实习医生，现在又当了摄影师。唉，我估计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不饿着自己就行了。”

麻蛊婆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谢谢，”我双手捧着茶水出神。忽然麻蛊婆开口了：“世子，我有一事想麻烦世子，前些日子县里对我们这些老人免费体检，我被查出了胃癌晚期，只怕没有几天活头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让孙儿回来陪我两天，哪怕只有两天，所以我想请世子回夔州之时替我寻访一二，就算圆了我这个孤老婆子最后的心愿吧。这是他的照片，他小名叫刚子。”说着，递给我一张照片。我看了一下，照片里的男孩说不上帅气，但也十分清爽。

我一听，心里很不舒服，同时我也明白了为什么麻蛊婆会拒绝我的邀请了。原来她自知时日无多，只想安安心心守着这片土地，落叶归根，最后为寨民再尽自己的一点儿绵薄之力；同时她不离开苗寨也是希望有一天孙子回来的时候还能在寨子里见到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坟头。

我点了点头：“麻前辈尽管放心，虽然我范家现在在夔州的能力已经不如当年了，但找个把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我范襄在这里向前辈保证，三个月之内，我一定把他带回来见您。”说着，我接过了麻蛊婆手中的照片。

我又坐在火塘旁陪麻蛊婆聊了一会儿天，麻蛊婆今天也高兴，便给我讲了很多有关祖父的事情。这些事情是我从来没有听父亲讲过的，在家时，父亲只是一心让我好好念书，别的什么都不跟我说，即便长大后也没有和我说起过这些。他总是很强势，什么都不让我自己做主，我还记得那时候我要在夔州当时的CBD买一套一室一厅的loft小公寓，当时首付都交好了，加上民办教师的位子也给我空出来了。按理说，当时的我已经二十三岁了，早就有了独立民事行为能力。民办教师的工作虽然不稳定，但胜在工资高啊。可父亲还是不由分说带着我去退了房子。

父亲就是这么个人，执拗，一根筋，但对我却是百分之百的好。当时家里的条件已经大不如前了，可父亲还是对我的各种要求都做到了百依百顺，想想当初的自己可真是任性啊！

我和麻蛊婆坐在火塘边也不知道聊了多久，只记得离开的时候，天边一片美丽的晚霞把天地装扮的无比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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