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的人中新来了一个妇人,这时早就迎上南无月,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请施主同小僧来。”
妇人勉强止住大哭,抹着泪和南无月进了庙。一进去又跪在佛像前。
“施主有何苦恼?”
妇人哭腔吐词不清:“我那最小的孩子如何就这样去了,这不是要我的命!”便又捶地恸哭。
南无月双眉一凝,眼中有些水色:“施主可知,既是年幼的孩子,慧根未蒙尘埃,善念多,恶行少,因果往复,当有好去处。施主可为这孩子高兴。”
妇人泪眼迷惑地看着南无月:“那我为何如此伤心……”
“骨肉亲情,人间难舍,小僧理解。但施主既然疼爱这孩子,更是希望他安好的。如今可确信他安好,也当渐渐平下心来。过于哀痛,便不是为孩子想,倒是为自己的私心了,私心不舍得孩子带来的欢乐。这孩子有知,也不能安心去,施主莫要拖累了孩子。”
妇人哭得混浊的眼睛澄清几分,流露一种惊怕又羞惭的神色:“谢谢大师!不然又是造孽了。”
南无月将香给了她:“施主且安心回家过日子,小僧会为这孩子做场法事。不用这么多。”拦住妇人捧着七、八块碎银的双手,只拣了一块最小的。
南无月又从白子画二人身旁走过。两人站得更近了些,眼中晶莹映照秋色。
长凳上三人发生了争执,一名少年和一五旬老者僵持不下。老者旁,一妇人劝阻拉扯,却不奏效。
南无月不可觉察地蹙眉:“佛门随缘,众人有份。请这位施主先同小僧来。”看向那少年。
少年粗浓的眉几乎连成一线,眉的暗黑晕开在额间。瞳距很近,挤压着一股戾气,此刻更向中心一拧。他看也没看那老者,跟着南无月去了。
半个身子刚踏入庙门,少年便愤愤说了起来:“我中意的那女子同我青梅竹马,本来待我不差。如今却恋上他人,已是要谈婚论嫁,我真想……”
“施主不可恋慕这位女子。”南无月突然打断他的话,字字坚硬。
“为何?”少年诧异多于不忿。
“不可便是不可。”南无月依旧无动于衷,如法官宣判。
“凭什么?我爱恋慕谁便恋慕谁!”少年似乎反应过来,喊了出来,郁愤在刚愎中化作肆意自白。
“这女子也是,爱恋慕谁便恋慕谁。”南无月持着舒缓的节拍,言语中却是不可违逆的坚韧。
少年无言以对,愤恨似落了空,目中凌厉之气更甚。
南无月兀然在他身前跪下:“请施主积德,勿要动杀念。因果循环,地狱并不仁慈。”便喃喃念起经文来。
少年眼中凌厉之气瞬时失神,惊惶失措跑了出去。绊倒在庙门,不顾跌痛,不顾刚才与他争执的老者斜眼,跑开了。
南无月此次走过白子画二人身边,二人眼中光彩有些许凝重。
“大师定是教训了那小子。”老者双眉上扬,双目炯炯,看似对自己的说法深信不疑。
“不曾的。”南无月淡淡摇头,将老者并其妻请进庙中。
“我是我们村里的手艺人,会扎各式各样的风筝,大家都来买。偏我们村里有个人,自小就离了乡,并不知做什么营生。如今三十岁上下,回来住了一段时日。好好的回家不闲着,却做起风筝来。他那风筝金线银丝,图案繁复,确是要比别人的好看,也很难做出来。可是,哈哈哈,他那风筝不能飞的,不能牵着玩,又有什么用?可还是有少数富人去买,就为挂在家里慢慢看。我这就看不惯了,去找他说理。他却说什么,他不是扎风筝的,偶然扎一次,不是为了牵着满天飞,倒是只当作一件工艺品。我说你这就不对了,风筝就是为了在天上飞的,你简直不讲道理。他却说,那我们就别说了。他就关门让我走。我想你凭什么啊,又叫了弟兄一起去找他论理,他门也不开。这两日,又离开村子了。”
老者几乎不换气,说了一长串,故意做出腔调,一高一低,很是欣赏自己的讲述。
“施主前来,就是为了和小僧讲这个故事?”南无月看着庙门外,声音低平。
“大师,这如何是故事呢?这是真人真事!”老者直直看向南无月空远的目光,也不顾看懂没看懂。
“施主与这人争论,这人不理会,可见没有做真。只是施主当了真。世人争这一口气,到头来都是空幻。”
“大师是入了佛门的,不争了,我们如何可能不争?大师也说,人世若有苦恼,可到佛门求助。今日岂能说我这事不是事呢?”老者声音竟提高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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