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看你一定要女儿嫁申公子,这不把她逼走了。四处都找不到,也报了官。她一个女孩子家,这可如何是好……”是当日和叶淙音说话的、那个妇人的声音,如今担忧倒洗去不少油渍,渗满了苦味。
“她说她谁都不要嫁,给姓何的小子不也留了那句话!真是中了邪,什么人间夫妻,没有干净的!要干净,哪里生得了她!”一个粗声粗气的中年男声,气不知往何处泄。
“师父……我可不可以和你……可不可以睡你旁边……我怕……”村中敲了三更,花千骨散着头发,走到白子画榻旁。
看见师父在黑暗里点了点头,就蹑手蹑脚在他身边躺下。
白子画感到身旁的人儿依着自己,一动也不动,并没有入睡。
他也没有合上眼。小骨有心事,于是他也就有了。
她上一世承受了太多,不得已犯下大错,这一世依旧要去偿还。可怜小小的人,就依偎在他身旁,可他却不能就这般守着她,给她安宁的家园,却要带入风吹雨打……
感到小骨翻了个身,睁开大眼睛望着一片黑夜。
“小骨,你怕么?”声音从夜里传来,给寒夜加了些温。
“怕……我知道,蓝溪只是个开始。我……我还知道,何满,叶小姐,蓝溪,和我脱不了干系,我必须进入整个过程。”花千骨轻小颤抖的声音,洒落在夜风,吹散了疑惧的痕迹,只留下余音坚定。
“你的宮铃,方才生了些许变化。”白子画见小骨战胜了心头恐惧,又欣慰,又担忧。
“是吗?如何这样慢?净化蓝溪,已是一日前的事了。”说出惊讶,终是喜悦。
“哪有这般快?小骨,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师父不会有事,你不许做傻事……”从身后紧紧牵住她的小手。你犯错也是为了师父。如今又怕你为我做得太多。不忍相责,终不能放心。
“师父……”被师父紧紧一握,听见师父声音里的忧心化作严厉,她一时哽咽。
“听师父的话。”听出那丝哭声,他声音不禁软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小手。此刻在他手中纤弱,内中的力量却可以翻过天地来。
两人平躺着,一同望着眼前的深黑。一同记下这时光的流动和停滞,四只手紧紧相牵,如这般,如永远。再多的焦灼,毕竟安恬。
“师父,何满心里,一定很难过罢?不顾安危寻来玉石,叶小姐却不需要她的美玉,也不看重他一颗真心。”随着黑夜流走不知多少寂静,花千骨心一痛,突然说道。
“小骨,对不起……”白子画更是痛得说不出话。
“为……为什么?”花千骨侧头看向白子画,师父眼中的痛悔,比浓夜更浓。
“你冒死救师父,师父却……”
你的真心,师父也曾……残忍对待。
“师父,你不要说……”双手抱住白子画的身子,把头深深地往里面埋。“师父是待小骨最好的,哪怕是惩罚小骨的时候……可是叶小姐不一样了,她有自己所求,毫不犹豫放弃了何满。”
她甚至有些气愤了,这如何能比!师父与其说罚她,代她受的罚更多;在天下和自己那个荒唐的选择里,尚且犹豫,事后痛悔。而叶小姐,何满一心待她,为她做一切,他们之间也并无那样的障碍,可她却全不怜悯何满。
“小骨,各人的选择都不同。我们还不了解叶小姐,不要轻易责怪她。”
小骨太善。这其间的复杂,却不是善恶。
“你睡一会罢。何满连夜上淙音寺。我们明早启程。” 白子画的声音比静夜更平静,一样的平静,轻抚着怀中人。
花千骨“嗯”了一声,在师父怀里感到十足的安然,正要入睡,却猝然惊醒,俨然听到叶小姐父亲转达的那句话:“人间夫妻,没有干净的!”
“师父,这人间……夫妻,真的是不……不干净吗?”
说出来可怕,不说出来更可怕。终究是说了出来。借着夜色,不然她再也不敢提及。
附注:
此“何氏”非彼“和氏”。献美玉,惟求赏识,其心却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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