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一愣,这孩子在想什么?从悔过想到惩戒,从惩戒又想到解救?
这些人是受了妖神之力的诱惑。世人生乱,以致妖神之乱,只是显出恶念的诱惑。所以仙人才要刻碑纪念最淳朴的这位人间父亲,舍生忘死,不为贪妄,只是爱惜骨肉,血浓于水。
你从神祇的血脉而来,也从荒僻的乡间来,你见过最朴实到最繁复的善与恶。你从无恶念;只是你的善,不得其法。
更是一怵。早知小骨修行之艰,也是小骨品性之可贵,要经受更大的考验。今见考验就在前方。他要预备好。
“小骨,为师也不知。”他不知未来的历练,也不知自己的应对。但考验如何来,应对就如何进行。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若没了刑罚,这世上会更多无法无天之事。仅是刑罚,也并不教人向善。蓝溪村设刑化之教,正是此理。”
总要给你管束,更要引你领悟。
“所以师父惩罚我,却从不放弃教导我……”
白子画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小骨,当日师父若放你和杀阡陌去,你只能被六界追杀。惟有接受应有的惩罚,才能重新找回自己的位置。”
师父相信你都懂得。
“谢谢师父……”花千骨含混地吐出几个字。她和师父能这样御剑游历天地间,正因走过了最艰难的路。应承受的惩罚,该担负的牺牲,他们没有逃避。这也是师父为她指的正路。
她和师父,看到过恶,充满人间的残缺和叹息。却没有怀疑过善。没有怀疑过师父——这个坚定她善念之人,慈悲苍生,却从不纵容她的软弱,也从不因她的软弱而失去耐心。
师父对苍生宽容,对她严厉,可是师父对自己……不能忘记,方才记起,此刻更血泪历历。
“可是……那六十四颗……师父是如何受过来的?”自己受刑时痛得只想了断,而师父又受了多少,为她!师父看着她受刑,她却看不到师父……不敢想,又不能不想。
“我是你师父,自然要比你多受些许。”轻描淡写,不若轻抚她发丝,留下的温柔持久。
师父不让她去想。
“我们把何满送回家罢。”施法招来一朵云,将何满放在云上。抱着小骨,轻轻放在云上。从窗口离去。
阳光烂漫,白云轻软,不如他的白袍,洗净每一线光,每一絮云;不如他的玉指,梳理每一瞬困扰,每一丝委屈。久久的无言中,积蓄起足够的暖意。
“我们来时是用凡人的方法,回去就用仙术了!”许久后,花千骨的声音又回到往常的调子,轻盈跳跃。“师父,这凡人和仙人,到底有何区别?”
“修行都是一理,有人在凡间,有人在仙界。”白子画言语里也生机流动了。小骨懂得,却要听师父说一句。
人间也应是修行!在师父看来,道心重于仙法。可是,道心,到底是什么?是师父最初说的,只有大爱,没有私情?她犯下大错,也确是因为……对师父有……
“那……何满这是为情所伤。这情……是好还是不好?”花千骨不敢问,也不敢瞒。脸上发热,瞥到师父的面容。是她脸红了,如何映出师父也不是一贯的清冷从容。
不是不是,是她的不敬,不是师父的不庄。是她为了私情伤了人,师父爱护天下和她,都是大爱。还有那位老人和他的父亲,都给她训谕,他们或念着幼小的至亲,或念着受苦的故乡故人,甚至念着非亲非故的受苦黎民。是她不懂得,这“情”为何物,他人皆用之于善,可见,不是恶,而是她的错解。
“天生有情,自然非恶。一心付出,不去伤人。”白子画一番沉思,给出一个回答。
习惯了小骨问什么,都尽力解答。这个问题,却知之不详。还是小骨之后,老天给他和她,共同的题目。
“那……蓝溪幻境里,我看到……看到……看到我们互相伤害,这……这不是真的?”花千骨终于说不出,看见自己杀害了师父。她并不知道,师父看她,看得清楚。
“相爱相杀,并非幻境,却是一个阶段。你我已走过。”
你我已看得比当日清楚,情爱不为伤害,而是为共同之完善,是为大幸。
途中若有伤害,也必如蓝溪的刑化之教,化善之心,要胜过惩恶之力。爱护不应做得更少,而是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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