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拥簇,海水让路。湛蓝水色,岑寂如天,倏忽而动,千重浪沫洁白。水滴汇聚折射,万道日光虹彩。稀疏间漂浮真景蜃景,缤纷花色天地。
一片天光亮彻,海浪花浪,风卷云卷。第二次和师父来花岛。
令群芳失色的美人不在,花千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花岛的主人,本来就是琉夏。
常夏被徐生带来。随着前世记忆的浮现,常夏已不如先前嗜睡。醒着时,常是恸哭。是以徐生施法让她入睡,带至花岛,才唤醒她。
常夏徐徐睁开眼睛,强光入目。她挣扎着不闭上眼睛,终于还是合上。又吃力地睁开,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往日痴傻的眸子清明了几分。
静静流泪,不再哭闹。
白子画几人默默站在一旁,见她的泪水不断线地淌在脚下的花叶上,花苞缓缓闭合了,叶片也悄悄收紧。
泪流无间,宛若静止的雕像,时间似乎也停息,听不见人呼吸的声音,直到常夏忽然仰头。目光和太阳交汇,当是万千情感织缠,又刹那而逝。她果断拭去泪水,向一旁走去。
“夏儿,你去哪里?”徐生跟紧了常夏。
常夏置若罔闻,继续向前走。以前一瘸一拐,如今虽不灵便,却大体能行走。看来,身体随着记忆在渐渐恢复。
“夏儿!”常夏走了没几步,身体失去重量一般腾起,重心却在腰间,手脚悬浮,最终倒向一边,被徐生从后面抱住。她已是昏迷,脸上痛楚散去,忧伤凝铸,泪痕残留。
“她不愿记起杀姐姐,她还是不能原谅他……”花千骨几许失神地说。眼前出现杀姐姐,充满怜爱和欢喜,看着自己,又不似看着自己。这一片花海,是杀姐姐送给琉夏的。但琉夏不愿要了。
“尊上,我先带她回去歇息。”徐生低声说完便离开了。
“师父,一定要唤醒她的记忆吗?”回忆伤痛如许,记起之日,就要重回。
“她已想起,不能阻拦,惟有助她恢复。何况,记忆,也是源本,人之为人,每一个过去构成我们的现在,将来。”
白子画内心随声音沉下去,何尝不想,小骨就不要再想起,过去有太多苦痛,沉重不堪!可是,根本没有选择,没有被解释的过去,更不能过得去,更要成为心头之结,在暗处作祟。而过去源头若不断,生命之河流畅,却总能疏通过往,站在现在这个点上,引导河道未来的流向。是老天有深意,不让小骨忘记。记起一切后,她才真正战胜了,过去不能战胜的苦难,走向再不能被困难沉溺的未来。
花千骨映着海水的大眼睛里,闪过一道湿润的花影,师父的话,领会了。过去不当回避,何况受苦,受死,是为最重要之人。对她,对琉夏,皆是如此。
“是否带她去医药阁和诛……诛仙柱?”花千骨后面三个字有了一瞬延迟,终究是连贯一起,虽然声音小下去。不可能不怕,但是不因为害怕就逃开。
“不必了。”白子画果断的三个字,却含带更多情绪。面对也要有个度,岂可过度折磨你!
“师父,我不怕!”花千骨明彻的双目直望向白子画,白子画在她眼中看到大海和日光。“我犯下大错,师父罚我,理所当然。师父还留我性命,代我受罚。时至今日,我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和看不开?为救师父性命,却损害师父不惜一死守卫的六界苍生,最是师父不愿。是我对不住师父,而师父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我好。我现在懂了!”
小骨音调不高,却字字有力。用这样的语调说话,是他所不熟知。小骨这是长大了,也要把大人缕析沉静、广纳兼容的一面展现给他。在六界历练近两年,看了他人的深爱和不幸、牺牲和成全,她是真切理解了过往,从而释怀;重又坚定如初,更胜当初。
他这个做师父的,总算弥补了自己的失职。
小骨尚不知琉夏已去过诛仙柱旁,自己小心不让小骨接触,倒是过分担忧了。
微微一笑,笑容却深,沧海容纳了万般感怀,是以风平浪静。拍拍小骨的脑袋,柔和地说:“是不必了。经纬长老去看过她了。而她开始想起过去,正是在诛仙柱下。”
小骨战胜了阴影。阴影实则是考验之艰之重,要彻底地生活下去,就不可能绕开。那血腥的山崖,也是琉夏命途的终点。最刺痛的记忆,却是能唤起生命,唤起消逝不了的过往。
最痛却最是富于生命。白子画陷入沉思,眼前小骨说完那几句话,又回复到平日的目光清浅,笑靥生辉。可她刚才那几句振振陈词,却萦绕在耳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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