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注定
“谢谢师父……”小骨就在他怀里,和那些绞断他肝肠的审判、刑罚无关。她还未止了哭,红肿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幸好,不再空洞。那日亲手对她行刑,这双大眼睛始终望着他,直到血几近流干,眼中也失去了神采……
抱得再紧一点,感受到她小小身子的柔韧,她的温度,她的气息……她完好无损!
“师父,对不起……求你不要生小骨的气!”怀中人往他怀中更深处钻,含吐不清地说出几个字。
他如何不懂?小骨一心救人,心善不是过错;但被救之人扰乱秩序,触犯险境,施之惩戒,也是应当。善良不当失去原则,惩戒不当不顾情理。
他白子画,几时作了这孩子和这世界的中间人?教小骨懂得这世界的法则,也让世界接受小骨的善意。
“师父知道你的感受。若为了重要之人,又去伤害他人,下一个受害者,谁知不是对你重要之人?记得朔风么,他的离去,想必不是你初衷?蓝雨澜风为救斗阑干,却害你我中毒,这样对么?”
白子画听到自己声音有些颤动,似在拨动天地之间的琴弦。只是和小徒儿讲道理,却也是对着天上神祗,对着大地苍生。人受命于天当有的惶惶不安,不是不胜,而是庄谨。人终究是人,总有几个柔弱的弦音,乐曲才奏出人心怀,流入人心怀。
他要引导的,是在人世的神祇。世人已老成,却忘了人之初、神之善。未经人间打磨的善心,也要在人间找不到善行的位置。要不断解释,要用小骨可以理解的方式去解释。他知道,小骨能真切感受到的,就是身边重要之人。
花千骨点点头,放声哭出来,是安心还是痛心。师父说得都对,她如何能够不听?可师父说的,好残忍,她只是想救师父啊,她不想害死任何人……今日这犯事的弟子也一定苦于不能两全……这世上如何有这样多的无奈!
见小骨都听了进去,痛楚写在她眉头,沉在他心头。沉下声来继续道:“是以,对错原则,必不可少。即便世间诸多人事,并不能简单论断。小骨你记着,不能为一人去伤害天下,也不能为天下去伤害一人。”
这话再由他说出来,也不是无苦无痛。苦痛归苦痛,大道看似无情,正因有大爱:不可偏废于一人,方能善待人人。
师父现在这样说,他一直就是这样做的,为了天下,为了她。她只道师父无情惩罚了她,哪里懂得师父难以两全又苦苦保全的艰难?
师父的原则,不是为了多数人牺牲少数人,而是始终遵循严格的对错标准,尽一切可能对一切人仁慈,谁也不忍心牺牲,最终只能牺牲自己。
是她犯错在先,之后又错解了师父。不可以再犯错了,不可以让师父为难!
“师父,弟子明白了……”止住哭声,要让师父放心。
未及说完,语声淹没在师父的怀抱,紧密间容不下怀疑和恐惧。和往日一般,师父抚着她发丝,欣喜的琴音比往日要急促。她这样一句应答,也会给师父如许欢乐?师父你将小骨看得太重!泪水沾湿了师父的衣襟,她眼前却干爽了。
可是……她真的全明白了?还是问明白才好!
“师父,”开口有些胆怯,小骨真的不想让你失望,可是小骨真的有好多不明白,“既然有对有错,那有些人合该死去,有些人合该受罚,这又是对是错呢?”
既然世间有不幸,如何说天理有情?
白子画轻叹一口气,这道气息太沉重。他的小骨,太善良,太渴望一切圆满,也太天真太孩子气,他如何忍心解释?开天辟地以来,天地间就不曾完满。若说上苍仁慈,可审判从来严明无私。
东方彧卿,你说得有理,不止是对错,而是幸与不幸。但选择总要做出,选择的依凭也不可缺失。人对自己的不幸、他人的不幸,都当负起责任。
“天命无常,人之所能,终归有限,言行无差无错,造福众生无遗,无人能及。但这世上总有法则,善恶因果,天网恢恢。不是人人各凭心意,为所欲为。天下无法,必然天下大乱,损害最是惨重。人生于世,也当行有所依,不求尽善尽美,但求竭尽己能,由此安于天命,只因无愧于心。”
白子画暗暗换了几口气,才将这道理铺述了一遍。和小骨这样走来,跌跌撞撞,才悟到千年所不能得。
师父所说,一字也不能毁去。自己从前那般任性,害得周围人一个个为她赴死,难道不正应了师父说的,乱了天下,损害最是惨重?
小骨每一下点头,都牵动痛意。这也是,成长所必经。从此为你每一次成长欣慰,这欣慰也不是荡去人间苦楚的轻盈。
不过,今日告一段落。领悟总在顺其自然,不是反复陈说,冥思苦想。
“小骨,我们到医药阁了。”
***小剧场***
白子画:最怕你问为什么。最喜欢你问为什么。
花千骨:(沉默。)
白子画:这时你不说话了。
花千骨:不敢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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