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昊气得不轻,出了一身透汗,明明虚得胸如擂鼓,人反而精神了些。痛定思痛,少昊擦擦眼泪,想他堂堂男儿大丈夫,让玲珑那小妮子摆了一道,总不能妇人似地哭哭啼啼,就此恨天骂地怨命不好?难不成他还要伏在榻上咬着手卷,呜咽一声:“陛下,你将我许错了人?”
有道是有感必有应,这个念头一出,不仅少昊,就连天庭的陛下都凭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咦……没有这么恶心人的……
少昊单手支床,垂头思忖了一番,忽而冷笑一声。
他抬起头,信手招来鱼虾,对着这俩小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吩咐了一番。小鱼小虾从未搞过事情,此刻瞪着白帝双目灼灼,居然大感兴奋!
不多时,玲珑寝宫,黑烟四起!
梭鱼慌张张冲出殿阁,发疯大喊:“了不得了!了不得了!白帝殿下点了房了!”
寝殿之内,少昊靠在榻上慢悠悠吮着冷茶养精蓄锐,青虾捂着鼻子拿了团扇,站在门口对着灵火珠狠狠扇风。灵火珠上被青虾裹了幔帐,顷刻黑烟升腾,火苗窜起!
如是,宫中一片大乱!
那些侍婢,平素服侍尚且躲懒,现在看着寝殿着火,立刻作鸟兽散!
不过话又说回来,北海着火……也属难得……
果然,不多时,玲珑女王、天军将领、鳞族长老匆匆而来。一众军士不由分说冲破寝殿大门正待施救,只见殿阁正中他家主帅端坐主位,好安闲适意地正在吃茶。
玲珑一声惊呼:“少昊哥哥!你怎么样?”
少昊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瞧了玲珑两眼,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玲珑又惊又囧,顿时委屈得不行,她又叫了一声:“少昊哥哥!”这一声可就是娇态满满了!
少昊眉间不动,轻轻挥手:“这里没事了,你们且都退下。”
鳞族长老面面相觑,缓缓退下了。
天军将领还待要说,少昊不动如山,给了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一众天军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依了主帅吩咐,退出寝殿。
玲珑见少昊从头不理自己,恼得一跺脚也要跟出去。
少昊冷冷道:“你给孤站下!”
玲珑扭过头,噘着嘴瞧了少昊一眼。
少昊声音稳健:“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于是……玲珑就站下了……
不管怎说,玲珑终究是北海女王,少昊当着众人与她如此措辞,未免有失礼数。果然,一众鳞族待退未退之间,悉数面现不愉之色。
待天军鳞族悉数退出,殿中只剩少昊、玲珑和一对儿鱼虾。
小鱼小虾相视吐个舌头,“咣当”一声关了殿门。
如是,寝殿之内,咫尺之间就只剩了少昊和玲珑。
那一对儿鱼虾倒守规矩,远远站在殿门处侍奉主上。
二人默默相视,默默无言。
好一会儿,少昊说:“你过来些。”
玲珑噘着嘴,往前凑了两步。
少昊摇头:“再过来些。”
玲珑又往前凑了两步。
少昊叹息:“烦请殿下……到孤身边来……”
玲珑依言走到了少昊身边,她抬起眼睛,委屈巴巴地问:“做什么?”
少昊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子扑到玲珑怀里,他喘了好几口气,勉强说出话来:“扶我……”
这一下子搂着少昊,玲珑才知这人竟然已经虚弱至此!只怕刚才做作,已将体力耗尽。这时少昊将头搁在玲珑肩上,闭着眼睛大口小口地喘个不住,真是话也说不出了。
玲珑小心翼翼地瞧他背后伤处:污血透裳,一塌糊涂。
玲珑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噗簌簌地掉下来,顿时慌了,她声音糯软地叫了一声:“少昊哥哥……”
少昊揽住玲珑,百般怜惜,无力慨叹:“你啊……真是孤的小公主……”
那日殿内,乱作一团!
青虾、梭鱼外加玲珑,七手八脚地把少昊扶回了榻上,除了外袍歇着。玲珑待要给他盖上锦被,刚刚拿起,只见锦被之上脓血污渍,腥臭隐隐,不禁呆了。少昊这半天劳神耗气,已经不支,这此躺下就近乎昏晕过去。
倒是青虾、梭鱼一对儿小妖,双双给女王下跪,四目泪流,口口声声、絮絮叨叨,将少昊这些日子受了委屈竹筒倒豆子—悉数道来!
玲珑手里握着那脓血染脏的被子,气得咬牙切齿!待要发作,低头想想,忽又垂下泪来,她握了少昊的手,轻轻啜泣:“少昊哥哥,是玲珑无用,纵然做了女王,还是被人摆布,才害你如此!”
少昊迷迷茫茫地握了玲珑的手,无力“嗌”声,此刻真是心有千言,无力出声,活活急死他了!如此,少昊又凭空出了一脑门子汗,只是拽着玲珑,微微摇头,示意她不可啼哭,免得被外面听到,让人知了他的虚实。
这样闹了一场,玲珑长了记性,她安置少昊睡下,暗地思忖了一番,决定搬回来住。她对外只说:主人不在以至宫中失了调度,灵珠落地,毁坏幔帐,以至冒火生烟,可见宫中混乱,急需整饬!
不过女王这次搬回也很有分寸,她与少昊毗邻而居,住了侧殿。一众鱼姬苦苦相劝,说:“天寒日晚,女王稍安勿躁,侧殿偏僻简陋,不曾打扫……”
玲珑只是冷笑,并不搭理!是以纵然匆忙,到日晚偏西之时,女王还是匆匆搬了回来。这次回来,玲珑居然还带了三十天军一名天将,默默将他们送入配殿,命他们日夜守护少昊,可带兵刃!
此时此刻,少昊已经醒来,有玲珑在白帝自然衣食无缺,很快就有军医来为他重新医治换药,把身上弄得清爽了许多。青虾精小心翼翼地把灵芝肉粥喂到少昊唇边,少昊些微叹息,多日以来,他才吃到一顿合心顺意的饭食,着实不易。吃下肉粥,少昊身上松快了许多。
歇了歇,又有小小梭鱼捧来药碗,少昊吮了一口,果然是对症新药,于是慢慢将药喝了个干净。又息了一会儿,少昊精神略振,他又愧又叹,反躬自省,也觉自己素日骄纵太过,倘若早肯吃下那些残羹冷药,断不至颓败至斯!则往昔矜贵自持,如今反成负累。想苏武留胡不辱节,太史公刑余尚撰史。自己枉为神仙,困于宵小,难道就赌气搏命,是耶?非耶?当真愧悔。自暴自弃也就算了,倘或当真死在这里,一则连累玲珑;二则……将这娇滴滴的小公主弃置虎狼从中,他又于心何忍?
思一及此,少昊打定主意,不帮玲珑将北海整饬严谨,他绝不班师!
待玲珑回来,少昊单手支头,侧躺榻上,虽无全幅精神,然而已可敷衍言辞。见玲珑好忧心地看着自己,少昊拉她坐在自己身边,他端详了这盛装女王好久,忽而一笑:“殿下!孤受了了这等委屈!你竟然不闻不问么?”
玲珑一怔,旋即有了主张!
回到寝宫,玲珑关闭宫门,端坐正殿,俏脸含霜。
女王着天军兵士将寝宫诸婢排列成行,鳞次下跪。
一时寝宫外殿,火把摇摇,甚是肃杀!
少昊早早着亲军将自己的榻子抬到玲珑之侧,喝着清茶吃些鲜果,满脸戏谑,仿佛在看出大戏。
玲珑眉寒眼冷,厉声说道:“打量着我初登王位,就不知你们胡作非为?白帝殿下乃是天帝陛下敕封亲使。也是尔等妖类可磋磨怠慢的?如今惹了如此大祸,险些烧了屋子,伤了白帝。不光你们,就连本宫也当获谴!我看也不用陛下下旨问罪,发兵讨伐,莫若今日咱们趁早清理了门户,也免得北海,贻笑天下!”
下跪众妖,瑟瑟发抖。
少昊含笑靠在榻上,眉眼生光,若非他容颜极美,便活脱戏台上那掩袖工馋,狐媚惑主的奸佞小人!
玲珑点手招来一对小鱼小虾,森然吩咐:“去给我认!哪一个是多嘴出头的?哪一个是多懒拔尖儿的?哪一个得罪了白帝殿下?挨个给我拉出来!”说到这里,玲珑冷笑一声:“你二妖可把心思放明白了!有敢包庇,有敢私纵,本宫第一个打断你俩的腿!”
两妖股栗,颤颤巍巍地去了。
此时,少昊轻轻地拽了拽玲珑的衣裳。
玲珑回顾,少昊一本正经地软声告诉她:“殿下,那虾也就罢了,梭鱼可哪里来的腿?”
玲珑咬住了嘴唇,才没笑出声来,好娇地白了少昊一眼。
少昊捏了捏玲珑的手指头,小声夸她:“干甚得好!”
也不知怎地,少昊明明病卧在床要她照拂,可有少昊坐在身边儿,玲珑就是理直气壮!
下跪鱼姬、蚌精各个战战兢兢,青虾梭鱼素来胆小怕事,纵然指点也不敢放肆,说了几个忒不像样的给玲珑知道。
玲珑冷哼一声:“只怕还有!我瞧你两个的腿,啊不,尾!是不想要了!”
二妖悚然下跪,哀求女王饶命。
榻上少昊轻咳一声,以目所指,二妖心领神会,按照少昊的意思又说了几人。玲珑方才放过她俩。
想玲珑虽然初登女王之位,好在自幼就是公主,颐指气使管理宫眷还有些手段。她自然知道这阖宫下跪的只怕大半都不干净,纵然有几个仁善老实的,不跟风作恶已是难得!需有个擒贼先擒王的手段!
少昊指出的那几位,自恃四海鱼姬的身份,嚣张跋扈不说,惟四海耆宿之命是从,最是难管不过!如今正要立个威风在!
玲珑假做骇笑:“我竟万万想不到,是你们几个有头有脸的胡作非为!怪不得我寝殿起火,定然是你们带着下面敷衍塞责,不务正业!如今确凿在此,你们还有何话说?”
下跪鱼姬只是求饶。
玲珑脸色冰冷:“我知你们原有家业来历,自然不愿意伺候于我,那也不必勉强。天军何在?将这几个鱼姬拉了出去,领责八十,送还各地耆宿管教!本宫不敢让她们伺候!”
下跪众妖连连叩首,求女王开恩。玲珑蹙眉不理。
此时此刻,倒是榻上少昊讪笑一声,众鱼姬还当他要说情,连忙转头下跪,哀求白帝。
玲珑回眸不解:“少昊哥哥,她们欺负于你,难道你还要以德报怨么?”
少昊展颜一笑,粲然有光:“殿下哪里话来?不过孤看这些仙侍,各个悔改之意甚挚,那为何还要领责八十?依孤看来……既然打,就打一百!既然逐,就撵回家!”
玲珑一笑,慨然允诺。
那一宿玲珑寝宫哀声连连,受责鱼姬哭声阵阵。其余诸婢受惊不浅,各自警惕。经此一役,大伙儿这才放亮了招子,知道这位憔悴潘郎量窄心毒,不是好相与的!从此玲珑身边的仙侍各个打起来十二分的警惕办事,再不敢胡说八道,吃里扒外,那是后话。
下面打得竹板纷飞,血肉模糊。玲珑都有些许不忍,少昊却不让她避,只把些甜蜜果子塞到女王嘴里和她说些不想干的闲话儿,拖着时光。
如是两人热热闹闹地观了刑,又问应了众人从此立誓效忠女王绝无二心。少昊才笑眯眯地与女王告辞,起身让青虾梭鱼搀着,回转寝殿,安歇去也!
这位白帝姿容秀美,侧帽风流,他生在王公侯府,钟鼎之家,诗书淫浸,那真是尊贵到了骨子里。更兼此君眉眼端庄俊逸,比之陛下清秀绝俗,亦是春花秋月更胜擅长。如今他有伤在身,弱不胜衣,动静之间更添三分娇态。
从那之后,人鱼宫中纷纷传言:青蛇口、黄蜂针,最毒不过美男心!
此君又领天军,又惑王心,果然难搞!果然难搞!
他们却不知道,那日少昊回转寝殿,当即扑倒榻上,几乎不支,他喘息良久,才勉强服下药去。就这么着,还是让两妖揉胸拭汗,服侍良久,方能勉强入眠。
即便如此,次日少昊还是绝早起来,整肃衣冠,着轻裘、穿锦甲,长发垂垂只取当中一缕随意束在脑后,发缀明珠为妆,身佩美玉为饰。装成之后,双妖拍手:好个公子!
少昊揽镜自照,尤嫌不足!
他略一思忖,命一双妖怪,取了玲珑脂粉来看,如此就是用昔日陛下艳妆胭脂的故智了。果然,潘郎傅粉,巧点绛唇,少昊长身玉立,光彩照人!
这一日,少昊乘了肩舆与玲珑并辔而行,二人双双去正殿议事。
到得殿上,玲珑为少昊在自己案侧设立小榻,她知他沉疴未去,精神不济,只盼他能舒服一些。少昊天军领袖,又是收复北海的绝大功臣,女王之侧本有座次,然而如此高卧堂上,实在不端,引人侧目。可少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此时此刻要让他端坐两个时辰而不晕去,实在强他所难,力有未逮。
好在这日朝上,并无急务,不过清理余孽,寻找遗孤,安抚嫠妇孤老,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少昊单手支颐,闭目倾听,遇有决断,他或点头示意,或沉默不语。
玲珑与少昊也算相处日久,自然心领神会。如此,他两个贵胄血裔,眉目传奸、不多时就将公事料理得妥妥当当,众人拜服。
自然,这并非因为白帝如何贤明,不过他天军在手,威压朝堂,让四海耆宿平添诸多顾虑罢了。
如是三天,朝堂上些微有了些头绪,有少昊坐镇,玲珑不再束手束脚,女王威仪,初具规模。从此以后,少昊与玲珑,居则同宫,出则并辔,同起同坐,共饮共食。便是女王批阅奏疏,少昊也是陪卧在侧,以备玲珑随时咨商。
长留白帝煊赫之余,行为种种,很为众仙侧目。少昊明知如此,也懒怠搭理,就由它去了。只是他操心太过,一身伤痛时好时坏,玲珑担忧不已。大夫也不知找了几个会诊,都说白帝需当静养,不可劳神太过。
少昊不过敷衍点头。玲珑知他放心不下,唯有勤于政事,朝乾夕惕,只盼少昊能少费些心思,多多保养。自然,有玲珑在,少昊的吃食补品,源源不断,也算衣必锦绣、食必甘肥,成全了他少年亲贵鲜衣美食,一如长留。
那些日子,玲珑得了新鲜肴馔,都要亲手捧到少昊跟前,讨他喜欢。少昊背上有伤,身子疲倦,时常支颐侧卧,玲珑便笑吟吟地把鲜美甘果亲手喂到少昊口里,还好俏皮地问他:“甜不甜?”
少昊朱红嘴唇含了血色樱桃,朝着玲珑依依而笑。
玲珑貌美,少昊俊朗,如此旖旎的情致,于旁人看来:当真是一段风流……唉……佳话与可就否见仁见智了!
更有四海耆宿,顿足连连,少昊虽贵,终非鳞族,如何可以与女王缔结连理?这……这可不成了招惹回来个狐狸精吗?
后来几日,少昊精神略好,便召集将领,为玲珑筹谋,招募北海子弟兵勇,勤加训练,以为女王亲军。
其余种种,无外乎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好在北海富庶,根基不倒,那么这些德政,便可从容措手,玲珑做来,有条不紊,像模像样。
天庭陛下收了许多耳报,去芜存菁之余,很为这个妹妹欣慰,连声称赞:“母族不绝嗣!人鱼有贤王!”
只是其间不少大臣于白帝风评颇为不佳,劾他行为失检、挟军不归。更有鳞族耆宿,本章之上,言辞更加不堪,润玉很是蹙眉,不过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少昊为人,润玉尽知,陛下于白帝也算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汹汹弹劾,他都暂且压下了。
却说那些鳞族长老,见上折不成,更添恼恨,一计不成,又生二计!
这一日,少昊身子着实不适,就不曾陪伴玲珑上朝,正在房中伏床忍病,忽听外面扰攘纷纷,十分吵闹。他张开双目,蹙眉吩咐:“青虾,去看看外面什么事?”
青虾答应一声,奔出去看。
不多时,她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可了不得了!四海耆宿为女王选了一众美男入宫!此刻正在殿外吵闹!要分咱们的房子住!”
少昊一时噎住,半晌无言,气得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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