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声音,方野立在湖中垂着满头青丝,一动不动。
湖水遮掩掉他身下的狼籍,却遮掩不掉他的心伤。
有人划开水面朝他走来,双手熟稔地圈他入怀,温热的呼吸随之轻抚脖颈,贪恋地嗅着被青草和湖水交融过的自然清香。
“泡了那么久,不凉吗?”
方野眼神空洞麻木,任由对方贴紧自己给予温暖,内心则是冰冷一片。
祁石知道他还在恼他,尽量放柔声音道:“随我回厉啸山庄吧!”
这话听在方野的耳朵里依然强势,故而自嘲道:“回去?以什么身份?你的奴仆?还是男倌?”
背后的男人呼吸一重,将他扳转过来,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不属于殇城,你是属于我......厉啸山庄的,你必须得跟我回去!”
祁石很激动,握住他双肩的力道没有半分克制。
方野懒得再去反抗,平静地回道:“如果我说不,你是不是还想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
“方野!”
“祁石,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你已经毁了我,放过我吧,留我一条生路。”方野把目光错开,不愿再去看对方眸中憔悴的身影。
此刻,他厌恶自己,痛恨自己!
以后该怎么去面对麟姬?明明是过来想要劝祁石去娶她的,可是却弄成这个样子!
以后......又该怎么去面对陵光?
越想心越乱,弧扇般的睫毛半掩漆黑的双瞳,素来冷静的面容崩裂出一丝脆弱。
“生路?”祁石冷笑一声,五指的力道愈发加重,迫使方野皱紧眉头,抬眸重新看他。
幽瞳之中一片血红,偏执成狂。
方野想起祁石这几日的疯狂,心里骤然升起恐惧,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钳制。
可他挣扎一分,对方脸上的怒意就加深一分。
“方野,你本来就是贱命一条,在哪不是活呢?与其留在殇城等着陵光施舍爱给你,还不如随我回厉啸山庄,至少能过几年快活日子!”
凉风吹来几丝细雨,飘落到身上直打哆嗦,方野无所谓道:“他不需要爱我,只要我爱他就行了。”
不明白怎么又把祁石惹怒了,被他骂了一句下贱,狠狠地甩上耳光。
霎时脑袋嗡嗡作响,侧身倒下去的时候,却被对方一把拖起来挂到了臂上,牙齿相撞,两舌交缠,口腔里全是苦涩的血腥味。
这次祁石没有催动情蛊,动作异常粗暴。
方野直直地盯着夜空,许久,许久,才阖上双目。
身体冷,心更冷,头晕乎乎的,有人似在耳边叫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力气去回应。
方野做了许多零碎的梦,梦见小时候被娘亲抛弃时的心痛,梦见被关进柴房里蜷缩在黑暗里的恐惧,梦见了云夕,云夕背对着他一直在往前走,他拼命地去追,然后被绊倒了,抬起头,云夕变成了陵光,对方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终于,方野委屈地哭了,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嘴里不停地求着:“别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这时,有人似乎在抱着他,轻轻地拍着摇着哄着。
是云夕吗?
“乖--别怕,你还有我。”
*
方野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寝殿里。
听青蛟说,他是被祁石送回来的,具体怎么个送法,青蛟三缄其口,他想起自己那几日的衣不蔽体,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看的送法。
青蛟说他昏睡了七天,热度下去又上来,把大家都快吓坏了,不过总算身子骨硬朗还是挺了过来。
赫卿玉来看他,青蛟贪玩溜了出去。
对方把软垫枕在他的腰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方野大病初愈,面色灰白,整个人清瘦憔悴了许多。
赫卿玉一脸不悦道:“谁干的?”
方野有点不知其意,赫卿玉只好再讲透点:“治你的时候,你身上那些太明显了!”
他听后抿唇不语。
赫卿玉厉声道:“你傻不傻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包庇那个畜牲!就只是因为他是你恩师的儿子?”
“我自愿的。”方野淡淡地说道,眼睫低垂企图掩去心伤。
赫卿玉气结:“一个个都有病吧!他到底有什么好的!麟姬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殊不知,方野手指微颤,心也跟着颤抖。
他知道祁石是个混蛋!
可是......又能怎么办?
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些不堪往事,与那混蛋交颈缠绵时,曾求他不要告诉别人,他是答应了的,若是事情闹大只会两败俱伤。
到时候麟姬怎么办?
“赫先生,谁都会有做梦的时候,只是我这个梦醒了,请你替我保密好吗?”
闻言,赫卿玉气得一拳头砸在床柱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麟姬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有时半夜会一个人披着头发,在清心殿内到处游走,惊吓到一堆的小宫娥。
她经常会捂着胸口直喊疼,赫卿玉为其诊脉,连连摇头,说她本是属阴,却和纯阳的白虎族族长有了骨血,这骨血在腹中阴阳两气难以融合,反噬了母体,导致麟姬身体里的真气灵力全部乱作一团,再难压制心中的噬天魔影。
“这可如何是好!”赫卿玉找来众妖仙,大家都束手无策。
墨非机灵倒是先开口了。
“方将军不是有镜花水月吗?赶紧联系下陵光神君啊!”
此时已经离陵光离开殇城过了三十多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在上面应该也才过了三十几天而已。
方野思道,陵光回来后会不会惊讶,墨非这个孩子已经长成青年,还成为赫卿玉最得意的弟子,确实如他当年所说,模样生得极好,小青蛟呢,也从指头宽细长成孩童手腕粗细。
而自己的头上也一夜之间掺进一缕白丝,幸好容颜未老,还能让他认得出来。
有多久没有联系过了?大约有十年了吧!
方野抖着手,从衣襟内将紫铜白梅镜掏出来。
墨非关心地问道:“方将军你怎么了?”
他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然后对着镜子呼唤起陵光的名字。
镜子里浓雾越积越深,一个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方将军,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聊天呢!”
方野才刚想接话,就听到一个宿醉未消的声音响起:“陵光,你在和谁说话?”
“没有谁,继续睡吧。”
就这么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让陆七七感觉到方野才刚刚温暖起来的心脏,又瞬间冰冷下去。
方野的拳头在袖笼里捏得咯吱响,为什么陵光不愿意大大方方地对那人说明?
他……他又是陪在谁的身边?
镜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应是陵光拿着镜子跑到另一个地方。
“方将军,抱歉!”
方野深吸一口气将情绪掩去,向陵光告知麟姬现在的状况。
镜像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陵光回了句:“你们等我回来。”
浓雾散去再无音讯,方野心里十分失落。
陵光似乎变了。
方野甚至想念他过去的聒噪,以前都是他缠着自己聊上老半天,曾几何时他身边有了另一位可以闲聊的人呢?
那个人,应该也是位神君吧!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一起了吗?
那一晚,方野辗转反侧,一宿都没有睡着。
翌日醒来,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雨,将寝殿的屋檐都遮起一层碎珠帘。
祁石来了,带来一些新奇的玩意想要送给他。
可方野却连看都懒得去看那些东西,脸一沉道:“出去。”
青蛟瞧出他俩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怕被殃及,赶紧跟着几名宫娥掩门开溜。
祁石把油纸伞搁在门边,伞上的雨水洇染到地面。
今日,他穿着紫金绣藤叶的长褂,头发仍然是银冠半束,步履从容,目光灼灼地朝方野走来。
手抬起就要碰他,方野往后缩了下,眉心拧出一条浅沟。
祁石收回手,耸耸肩道:“我想你了。”
方野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道:“祁庄主。”
多好笑的话!
方野抬眸看他,眼中冷到极致。
“祁庄主你该不会是睡腻了女人,现在尝过男人觉得新鲜换了口味?”
祁石站直身体,手又高高扬起,似乎那几日的相处,已养成了只要不顺心就打他的习惯。
方野闭上眼睛。
这次脸上没有疼痛。
“我知道你还在恼我,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你就永远只会看着陵光神君,连一眼都不会分给我,你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跟我回去,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其实这些话从祁石的嘴里说出来,已经放低姿态到令人咂舌了。
哪怕是当年庄子被围攻时,这骄傲的男人也不曾低下过头颅,可现在他却有太多的挫败感。
他强的也用了,软的也用了,为何对方就是油盐不进?
“祁庄主。”方野轻轻推开他,清寡的面容竟浮出勾人媚笑,“如果你只是想要……,那么让你得偿所愿。”
“方野!”祁石见他这样,怒气终是止不住了,一把攥紧他的手腕制止他的行为,“你!你!为何就是不相信我的真心呢?”
方野甩开他的手,一脸厌恶:“祁石,你有真心吗?麟姬和我都没有害过你,我们用生命用鲜血去报答你们的恩情,可是你是怎么对待我们的?你对不起麟姬!你毁了我!你不懂爱!爱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就可以强加于人,爱是一种相守,一种相望,只要对方能够幸福,心里再苦也还是会祝福对方,你根本没有心!你也根本不配拥有爱!”
“方野!”祁石眼里的怒火翻涌而出,似是要把他当场吞噬,语气再没有温柔,恶狠狠道:“你若是不跟我回去,不怕我会把你的过往向世人揭示吗?”
“哈哈哈哈。”方野笑得眼泪狂飙,“你去揭吧!如果你还嫌毁我毁得不够多的话,祁石!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一生已经活够了!活累了!谁也别他妈的想来威胁我!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你!”对方的拳头擦过他的脸颊打进宮柱,血浸染其上。
两人终是不欢而散。
又过了几日,听说祁石带着家眷准备离开殇城,临走前来到清心殿外想再见他一面。
那时方野正在殿内听着墨非的禀报,瞥到那位白虎族族长换上一身干净的月白劲装,在殿外遥遥地注视着他,目光说不尽的忧伤。
方野错开视线,偏过头继续询问赫卿玉,后来听宫娥说那男人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雨下了好些日子,都快把地里的庄稼给浇蔫了,陵光终于回来了,似乎他总能带来希望。
和煦的微风拨开沉闷的乌云,天色晴朗。
陵光额间的曼珠沙华更加灵动,仍然一袭绸制红衣,只是这次衣服上绣着一条金灿灿的龙。
他风尘仆仆遮不住疲惫,但是看到方野时,眉眼弯成月,用春风一般的声音调侃道:“哎呀呀!方将军真是越来越英武神姿了!让我真是一见倾心,就是,能不能对我笑一个?”
方野跑了过去一把拥住他,陵光也回抱住他,久久没有分开。
陵光带回来几个瓷瓶,里面有些刺鼻的汁液,每日都会按时给麟姬服下几滴。
过了几日,赫卿玉跑来报喜,说麟姬身体内的噬天魔影被抑制住了。
赫卿玉道:“那么就只剩下处置她腹中的孩儿了。”
“不处置行不行?”方野知道麟姬很在意这个孩子。
“纯阴与纯阳两种真气相冲,无法融于一血,这个孩子若是生出来,恐怕也难以存活。”
陵光沉默片刻道:“我有办法!方将军,赫先生,准备炉鼎!”
朱雀的涅槃火种何其珍贵,但是陵光却将它碎出一瓣,种于麟姬腹中孩子的元灵之中。
待他出来跌进方野的怀里时,血色全无的脸上,还是如同往昔扯出一丝笑容道:“希望这瓣火种能护那孩子一生平安!”
陵光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为认定的朋友赴汤蹈火,当他决定娶麟姬时,清心殿内众人之中,唯有方野没有惊讶和反对。
不知为何,方野的心里反而是欣喜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便能和陵光永远在一起了。
什么也不会改变,殇城三人组会相伴相守永生。
嫁娶的日子定在来年的春暖花开之时,清心殿内的贺礼却已堆积成山,每日都会有外邦或是交好的门派家族过来送礼。
等他们走后,陵光总是揉着眉尾,疲惫地对方野道:“方将军,你瞧瞧哪样喜欢就带回去吧!”
再也没有人敢欺辱麟姬,曾经的那些谩骂如今都变成了艳羡,因为她竟能怀着别人的骨肉嫁给封神归来的神君。
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陵光用自己的身份和名誉,只为护得麟姬和她腹中的孩子一世平安。
倚靠在窗边,方野看着陵光细心地为麟姬描黛点唇。
气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在同一幅画面中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们三个人都很期待那孩子的出生,陵光抚摸着麟姬凸起的肚子,经常和方野蹲在那,一蹲就蹲半天。
他们贴耳倾听里头的心跳声,小东西偶尔还会拳脚相加,能看到小手小脚的形状。
陵光喜欢的不得了,笑道:“真是个爱折腾娘亲的小家伙!”
他们想了很多的名字都不满意。
某日,方野醒来,发现案桌上又是一纸墨迹未干,上面写着许多的字,却唯有一个玥字用圆圈圈了起来。
青蛟说他半夜起来取孩子的名字,写了一宿。
方野搔了搔脑袋,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件事,他还特地去找赫卿玉取些药材来治梦游症。
陵光拿起那张纸,夸赞道:“好一个玥字,即有王者霸气,又如明月般皎洁无暇。”
“只是......这孩子的姓......该用哪个?”赫卿玉瞄了眼方野和麟姬。
麟姬面色无波无澜回道:“祁玥。”
很多人都在背后笑话陵光神君得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可是陵光却无所谓,依然用无限的柔情护着麟姬。
渐渐的,那些嘲讽变成坊间人人艳羡的一桩美谈。
终于等到江水化去寒意,堤岸上的垂柳爆出嫩芽,清心殿内铺满艳丽的红色,张灯结彩准备嫁娶事宜。
陵光在寝殿的逍遥镜前试穿着喜服,那绸衣灵动至极,外层是绯色羽纱,里层刺着百鸟朝凤如意纹,金丝滚边的锦带束着细腰,里头繁复叠穿着金霞罗衣。
陵光墨发高绾缀满金珠,双臂打开,广袖翩翩,说不出的绝代风华。
方野惊艳得收不回目光,结果人家倒好,以为他喜欢这身衣服,笑着捶了他一拳,道:“方将军莫急,以后你大婚之时,我定让东凰做一身比这还要好看的衣裳!”
这时,逍遥镜里有人出言祝贺他,方野听见吃了一惊。
陵光却笑话他道:“方将军胆子变小了?这是镜妖,以前是个可怜的鬼魅,我见它还存着善根,便将它放入镜中为我守镜,顺便得些仙气等待日后重入轮回。”
说完,他转首对逍遥镜道:“还不见过方将军。”
逍遥镜中黑色.气流不停地旋转,镜妖毕恭毕敬道:“早有耳闻方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更觉气度非凡,将军莫怕,我替陵光神君守着镜中幻境,等待有缘人前来寻得秘法真一。”
“幻境?”
秘法真一是知道的,陵光老是挂在嘴边,甚至当年和白虎族定下的姻缘帛书中也有提示,可是这幻境又是干什么用的?
陵光告诉他,那是为凤族制造的试炼用的镜子,和镜花水月一样,可以魂魄穿镜而过,但是逍遥镜是直接穿进幻境,里面他设了一座嵱崦山,藏了点东西进去,看看以后哪位后辈有本事去把它取出来。
原来如此,方野笑了,陵光就爱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陵光可惜道:“这次回来太匆忙,不然该把我的那面镜花水月一并带回来交给你,万一你以后收了徒弟,也可以传给他。”
“没有你的血祭,那镜子水月那面形同虚设,还是你一面我一面更合适。”方野耸耸肩,徒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大婚就在三天后,白虎族的贺礼到了,清心殿内的妖仙们都为了顾及麟姬的面子,强忍心中的怒气。
祁石举手投足之间更加地成熟稳重,携着夫人芍药仙子将贺礼奉上,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方野身上瞟。
方野垂下头躲到陵光的身后。
本想祁石碍于陵光神君的威名不敢造次,可是却还是在他快入睡时被对方惊扰到。
那人把青蛟扔出门外,一挥手将殿门锁上,朝他走过来,身上带着夜风的阴寒。
方野召出天狼战戟对准他的喉咙,不许他靠近自己。
祁石却双指把它拨开,轻笑道:“方野呀方野,我真为你不值,你为何总是替别人做嫁衣裳?”
“关你屁事!”
“你对陵光神君的爱真是令我感动!不过罢了,这样也好,能断了你的念想!这次过来只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做梦!”
“呵呵,我怕你在陵光神君的洞房花烛夜时太过孤单,这样,我行个好,三日后他的大婚那晚,我在殇城外的湖边等你。”祁石抽掉方野手里的战戟,不知不觉间竟然催动情蛊。
“我,我不会去的!”方野支撑不住软倒在地上
祁石看着他,温言软语中夹杂着残忍:“今天放过你,等到那晚你可得好好补偿我,若是不听话,我这就去告诉你深爱的那位陵光神君,告诉他,你那样子有多么得撩人。”
祁石看着方野瞳仁发颤的样子很是满意,放开他便走了。
方野抓住自己的衣襟,蜷作一团,把脸深深地埋进双膝中。
那晚他浑浑噩噩地去找陵光,想将这一切全盘托出,可是他忽然又害怕了,他害怕陵光会看不起他。
站在亮着烛灯的寝殿门外,想要叩门的手举了又举,最终还是放下。
依陵光的脾气怎会看不起他?陵光若是知晓,定会与白虎族彻底翻脸,甚至可能会在婚宴当日大动干戈。
那么……到时麟姬怎么办?
这将是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她会受不住的!
夜凉如水,心情沉重,方野转身才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一个声音虚弱地喊道:“方......野……”
微微一愣,回过头看向紧闭的寝殿门,听到里面有水被撩动的声音,应该是陵光正在汤池中沐浴。
旋即嘴巴一歪自嘲道,方野你病得不轻吧,陵光是谁,是神君啊,怎么可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更何况他从来都是唤你为方将军,何时有唤过你的名字!
苦笑了下,踱步离去。
三日约期已至,清心殿内一片欢腾。
方野却带着心伤来到了那片湖边,眸目不再清亮,却依然让祁石为之疯狂,过后是无尽的惆怅,心中的空洞永远填不满。
方野垂着黑睫问道:“你何时才能放过我?”
祁石为他系好腰带,整理好衣襟,对他说:“阿野,这辈子你都别想!”
阿野,又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这是专属于云夕的,怎能让眼前这个混蛋来……
他发了狠,死死咬住祁石的肩膀,可是对方任他满口血腥却没有打他,也没有推开他。
良久,他才松了牙口,不知不觉早已泪痕满面,起身想走,却被祁石拽住胳膊:“别走!今晚殇城恐有异变!”
“什么?”方野回头望向祁石,再转头看向殇城的方向,那里竟然有浓郁的黑气压顶盘旋。
他睁大眼睛,怒吼:“你又干了什么!”
祁石歪了下唇角:“有人要灭了殇城对付陵光,对方来头很大,你斗不过的!”
方野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甩开祁石的手,用天狼战戟狠狠刺进对方的胸膛,疯魔了一般嚎道:“那又怎样!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我们是最好的兄弟!”
方野执起天狼战戟,撒开腿拼命地跑,任树枝将身上刮出道道血痕。
他冲向那片他一生挚爱的城池,冲向那个总是对他笑嘻嘻唤他为方将军的神君所在的城池。
以前我以为乱世之中,命如草芥,死其实是场救赎,是场解脱。
现在才知生死无畏,唯有你是我一生的归途。
陵光!
你一定要等我!
等等我!!
别丢下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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