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微回到落清山的时候,已经过了快半个月,她马不停蹄直奔明光院,心里已经想好了如何向师父认错。
哪知推开院门,就看到一场大戏。
许幼怡已经抱着好运气退到了灶房门口,眉间的沟壑愈来愈深,在她面前,两个男子相对而立。
“恕我直言,周兄光天化日闯进女子闺房,为免太过失礼了吧。”说话的是刚刚接触禁闭的谢一范,一从祖师祠堂出来,他就直奔明光院,想看看许幼怡是否有原谅自己,哪知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讨好许幼怡。
周衡闻言冷笑:“谢师兄说的冠冕堂皇,你大摇大摆的闯进来,我好歹算是被许师妹‘请’进来的。”
谢一范大怒,拔出惊鸿剑对准了周衡:“许师妹是你能叫的吗?按照礼数,你该叫许门主!”
“呵,谢师兄,我这么称呼可是许师妹首肯了的,怎么?近来住在贵派,四处听闻宗门大比之上,你利用许师妹徒弟的心软赢了比赛,还靠偷袭打伤人家,如此行径,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教我?”
“你莫要空口白话,有种我们比试一场,谁输了,谁就从明光院里出去!”
“比就比!”周衡握住自己的麟角刀,一时之间,院中刀光剑影。
好运气被吓得从许幼怡怀里跳下去,逃进了屋里,这两人疯了似的下死手,剑气与刀气四处碰撞,院中的梅树不停撼动,末梢枝桠细细碎碎掉了一地。许幼怡为了躲避气浪,身子都贴紧了院墙,心里止不住的骂浑话。
它奶奶的,要是老娘能拿剑,给你们俩混球腿都打折,扔到山里去喂野猪!
她心绪不平,耳边金属碰撞声不断,只觉头晕眼花,老毛病又要犯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熟悉的剑鸣。
一道红色身影持剑加入了战局,周衡和谢一范具是一惊,严微攒着怒气,内力灌满了孤芳剑,孤芳剑迎着惊鸿剑和麟角刀的锋芒,竟也能碰撞出火花,严微占了身法的优势,在二人中间游刃有余的拆招,趁两人不备同时进攻,周衡和谢一范在彼此眼中都是死敌,对严微没有多少防范,一时竟被她一人逼向大门。
谢一范终于反应过来,大喊:“严微!我是在帮你师父赶人!”
周衡呸了一口:“放屁!凡事也得讲先来后到吧!”
严微大怒:“都给我滚出去!”
说着,她卸下半分内力,刚强的孤芳剑身化作银蛇,直朝谢一范的惊鸿剑上裹去,谢一范看她脚下步法,有一种熟悉的临危感,慌忙撤剑翻出院墙。
周衡不明所以,以为谢一范放弃了,回过神来,他眼前一片白茫茫,孤芳剑从身侧割来,毫不留情的割伤了周衡左手手臂,寒光乍起,剑气余威中,严微抬脚踹向周衡胸口,周衡闷哼一声,狠狠摔在明光院外的草地上。
一声巨响,明光院的院门锁的死死的。
谢一范看着周衡的惨样,有些庆幸自己跑得快。
————
严微怒气冲冲的给院门挂上锁,横上门闩,转过身来,正撞进许幼怡的眼睛里。
她顿时收了戾气,快步走过去:“师父,你没事吧?”
许幼怡瞥她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我...”严微正欲说话,忽然胸口一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许幼怡见她嘴角溢出血来,暂且压下了质问的话,忙将她扶住,怒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月之内不可妄动内力?”
“我没事,”严微擦了擦嘴角的血,嘿嘿一笑:“师父没事就好。”
“傻子,”许幼怡埋怨道:“伤都没好就往外跑,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我随口说你两句,气性就这么大?”
“我没有怪师父,”严微拉着许幼怡进了屋,反问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天天都来骚扰你?”
许幼怡闻言颇为无奈:“谢一范今天才来的,那个周衡...是真的每天都来,跟苍蝇似的。”
“他们开阳派没事做吗?还要在落清山住多久?”严微不满道。
许幼怡叹了口气,翻出一粒药丸给严微服下:“听说周云沛和掌门师伯商量好了,要派两派弟子共同下山,应该也快了。”
严微艰难的吞下药,被苦的皱了眉头:“两派一起?那些老古董怎么想的,明明为了利益恨不得掐起来,装什么表面平和?”
“可不是吗?”许幼怡见严微脸色红润起来,又问道:“所以微微,老实交代,你这些天都干嘛去了?嗯?”
“我...”严微犹豫许久,才从腰间摸出一个香囊,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平安’二字。
“我就在山下,寻了个女工铺子学做香囊,想给师父赔礼道歉,”严微说的有板有眼:“先前是我惹师父生气的,不准备好礼物,我不好意思回来。”
许幼怡接过香囊看了半晌,做工粗糙,确实像严微的手艺,她将信将疑的问:“真的?”
严微乖巧点头。
“行吧,姑且原谅你了...以后可不许不告而别了,不过这颜色和我衣服还挺搭的,微微,你帮我系上看看。”
“好。”严微伸手将香囊仔细挂在许幼怡的腰带上,打结的时候,她的指腹时不时触碰到许幼怡的纤腰,不由浮想联翩。
当事人毫不知情,随意转了转:“好看吗?”
“好看。”
“谢谢微微,我今天真是被折腾的累了,现在只想歇会儿,微微,你也回去睡一觉吧。”
“嗯。”
伺候许幼怡和衣躺下,关上卧房门,严微终于舒出一口气,想到今天早上跑去花雩楼找张晚的事情。
“楼主,江湖救急,可否给我一支半成品的香囊?”
“香囊?送人啊?送许幼怡?”
“嗯。”严微耳尖通红。
“你等等,我给你找个学徒做的。”张晚在盒子里翻了半天,才掏出一个丑兮兮的香囊,满意的交到严微手上。
“这也太丑了吧!”严微皱着眉头,无法理解。
“小微微,你觉得你的手艺要是能做出来比这好看的,你那鬼精鬼精的师父会信吗?”
“......”也是。
————
周衡步履蹒跚的回到客舍,周云沛见儿子受伤,连忙将人带进屋里。
“衡儿,出什么事了?何人竟敢伤你?”
周衡脸色苍白:“是严微,我真没想到孤芳剑竟如此厉害,是我轻敌了。”
“你与她交手了?”周云沛蹙眉道:“看来传言不虚,月华门当真后继有人,真是小瞧许幼怡了。”
“不过那位昆吾门的大弟子谢一范,倒是不如严微,孩儿与他能打个平手。”
“你还遇见了谢一范?”
“孩儿今日去明光院,正遇见他刚解了禁闭,前来看望许幼怡,看得出来,他对许幼怡用情很深,不过许幼怡对他的态度甚是冷漠,”周衡冷哼一声:“他争不过我的。”
周云沛看见周衡握紧了拳,便知道自己儿子是真的动了心,他开口道:“听闻谢一范与许幼怡本是青梅竹马,关系颇好,但当年事发之后,许幼怡亲口回绝了谢一范的提亲,两人的隔阂便由此而生。”
“对不起爹,我今日给开阳派丢脸了。”
“不,”周云沛忽然心生一计:“今日之事,未必就是坏事。”
两日之后,山河殿上。
刘千河面色铁青的朝林有为道:“掌门师兄,你听说了吗?”
“嗯?有什么事吗?”
“你那好徒弟,从禁闭出来就奔明光院去了,他这一去不打紧,竟然与开阳派那位少掌门碰上了,两人竟然就在许幼怡的院子里打了起来,你说说,这像话吗?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听闻山下都有百姓说两派继承人两夫争一女,这不瞎闹吗!”
林有为微微一怔:“周衡为何会在明光院?”
“掌门师兄,你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整个落清山都知道,开阳派登门这半个月,周衡是日日往月华峰上跑,听说他和许幼怡两个聊得还挺投机,结果昨日周衡受伤而归,听说周云沛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一范把周衡伤了?”
“不,不是谢师侄,”刘千河面色更冷:“是严微,严微把他们两个都打出去了。”
“......”林有为难得觉得有些无语,他扶额道:“这些年轻人,怎么个个都不省心。”
“掌门师兄,我劝过你那么多次,许幼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谓执掌宗门本来就是个笑话,本来前些年把她嫁出去就算了事了,师兄你还由着她来,这下可好,成红颜祸水了。”
“师弟,话不能这么说,说到底,幼怡是我们的自家人,”林有为叹了口气:“不过若是她和周衡能看上眼,也会拉近我们两派的关系,对于正道来讲,可以算是大大的喜事。”
“是啊,不如就...”
林有为抬手打断了刘千河的话:“我有分寸,此事不能突然逼她,我先问问一范前日的情况吧。”
————
严微连日奔波,又妄用内力牵动了伤势,一觉沉沉睡到天黑,醒来时,好运气在她的枕边卷成了一个煤球,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她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却引得胸口一痛,她疼的嘶了一声,捂着胸口披上外衣。
明光院里十分寂静,想来许幼怡还未睡醒,严微去灶房烧水下了一碗面条,准备让许幼怡吃点东西再接着睡。
然而敲了半晌门,屋内一点动静都没有,严微心中存疑,轻声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点着微弱的烛火,床边的鞋子东倒西歪,许幼怡安安静静的平躺在床榻上,似乎睡得正沉。
但严微一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因为许幼怡这个人睡觉极不老实,睡姿千奇百怪,她常常起夜专门为自己师父盖被子,眼下这么板正的姿势,只有许幼怡生病时才会出现。
严微奔到床边,看见许幼怡微蹙的眉头,伸出手去,果然触手极烫。
她忽然忆起下午回来时,许幼怡正为了躲那两个人的剑气缩在墙边,脸色十分不好。严微十分懊恼,自己果然不该不辞而别,她不在的这些天,一定惹得师父睡不好觉、吃不好饭,还要天天受烦人精的骚扰,她更后悔下午轻而易举的放过了他们。
许幼怡的身体被‘鸢罗’侵蚀之后,几乎失去了抵抗力,稍微热了冷了都能大病一场,对于如何照顾她,严微已经很有经验。
但这不代表她不会心痛。
煎上药,严微打来井水为许幼怡的额头降温,她坐在床边,柔柔的看着自家师父,她一遍遍的在脑海中描摹这熟悉的五官,没来由的酸楚和疼惜涌入心上。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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