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微遇到了一个难题。
她跟着许幼怡八年多来,照顾了无数次生病的师父,但不知今日许幼怡是因为烧得太糊涂还是睡得太昏沉,严微给她喂不下药。
她试了很多种办法,用勺子一点点的塞、掰开嘴巴用碗灌、躺着喂、扶起来喂...
许幼怡油盐不进,严微反而满头大汗。
不吃药,许幼怡烧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说起了胡话。
严微盯着自家师父的薄唇,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可是...这算欺师灭祖吧?师父醒过来不会把自己从月华峰上扔下去吧?
严微有些怂,偏头看向桌下的好运气,讷讷道:“好运气,你有喜欢的猫吗?你亲过嘴吗?”
“喵?”严微你是不是疯了?
“哦好,谢谢你的鼓励。”
“喵喵喵?”这锅我不背?
严微重新看向病榻上的许幼怡,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坐近了些,仰头喝下一口苦涩的汤药。
好苦。
严微皱了鼻子,几乎不假思索的附身撰住那片柔软,迫不及待将汤药渡了过去,回过神来,她才满脸通红的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啊——她无声的抓狂,抱着自己的脑袋呲牙咧嘴。
好运气翻了个白眼,瞧你那点出息。
严微看着许幼怡唇边的药渍,心想做都做了,反正都得死,不如...
抱着安慰自己的心情,她十分迅速的用这种方式将整碗汤药给许幼怡喂了下去,空着的药碗放在一边,严微替许幼怡擦擦嘴,盯着自家师父愣神。
是,她仰慕许幼怡、想爱护她、保护她...尽管是为了她好,严微仍有一种亵渎了信仰的感觉,摸着自己的唇,回想方才的触感,内心涌现出深深的负罪感。
就在这时,许幼怡动了动,启齿呢喃:“冷...”
严微看着她身上两床厚实的棉被,又开始脑壳痛。
她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难道是白天被那两个混蛋刺激了?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鬼使神差地钻进了许幼怡的被窝。
啊——严微把脸摁进了枕头里,她在干什么啊!
然而下一秒,许幼怡的身体覆了过来。
严微身体一僵,感觉到许幼怡的手脚逐渐缠绕上自己的身体,她胸前的柔软贴在自己的后背上,一瞬间忘记了思考。
这...这...
“冷...”昏睡中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寻找温暖,严微咽了口唾沫,僵硬的转过身,颤巍巍的伸出手,将许幼怡往怀里抱了些。
许幼怡满意的靠在她肩上,一双手把她的腰抱的紧紧的,严微闭上眼睛,缓缓运起体内的真气流转全身,她内力深厚,浑身都像个暖炉,很快,许幼怡的眉头舒展,呼吸渐渐平稳。
严微一夜无眠。
————
许幼怡从未睡过如此舒服的觉,不仅香甜,而且安稳,连梦都没有做,一觉到天亮。
她醒过来的时候,严微才因为熬不住刚刚睡着。
许幼怡承认,当她睁开眼睛发现旁边有人,而且自己还把这人缠得紧紧的时候,她活了二十三年的寡淡人生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瞬间的惊疑之后,她发现这人长得像她徒弟。
严微眼底是两片乌青,呼吸浅浅,似乎才睡了不久,因为盖了两床棉被,她已经热的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却因为真气持续流转而保持干燥,许幼怡也因此没有着凉。
许幼怡知道自己昨日病的厉害,昏昏沉沉之际,她能感觉到有人在给自己喂药,也能感觉到有人爬上了床为自己提供了温暖。
想到喂药,许幼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畔,脸颊绯红。
这小孩...
许幼怡失笑的摇摇头,自家徒弟有什么的,总比那些男人好,她心疼的抬手,想抹去严微脑门上的汗珠,没成想这一碰,严微蓦地睁开了眼睛。
“师父!”严微唰的坐起身来,又赶忙给许幼怡掖上被子,一脸紧张:“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许幼怡摇了摇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笑眯眯的:“谢谢你啊,微微。”
严微一愣,不明所以,直到许幼怡伸手,朝她点了点自己的唇,她顿时气血上涌。
“我,我去给你做饭煎药!”严微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跳下了床,随手捡起自己的外衣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扑哧。”许幼怡笑出声来,这小孩,这番动静,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许幼怡金屋藏娇。
不过,金屋藏徒弟好像也不错?
许幼怡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拉起被子蒙住脑袋,把微红的脸颊闷在被窝里。
她在想些什么啊!真是为老不尊!
许幼怡很久没有病得这么厉害了,病来如抽丝,她蔫儿蔫儿的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精神才好些,自从严微给她喂药,师徒俩见面总有一丝不可言明的尴尬,两个人谁也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直到林有为遣人来召严微,师徒俩还在别扭,许幼怡抱着好运气当暖炉,一脸愁容:“好运气,你说我像话吗?居然对自己徒弟有那种心思,我是不是真该嫁人了啊?”
“喵。”我看你俩就挺配。
“嗯,你说得对,我只是关爱徒弟,对,关爱微微罢了。”
“喵——”又甩锅是吧?本喵心好累。
————
这是严微第三次进山河殿。
当她跨过殿门,殿内的灼灼目光尽数聚焦过来,看得她好不舒服。
殿内阵势不可谓是不热闹:三位门主和周云沛坐在上首,阶下站着两派共十数名精英弟子。严微抬脚走过去与众人站在一处,忽然间看见了最前头的谢一范与周衡,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林有为看严微到了,笑着开口:“既然诸位弟子都到了,那我也就开门见山。开阳派莅临落清山小住了这半月,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了,我和周掌门商议之后,为了两派大计和培养人才,更有效的打击魔教势力,决定派遣几名落清山弟子随开阳派返回青州,协助探查东海魔教的踪迹,一范,就由你带队。”
“是,师父。”
“胡笑,严微,你们二人是本次宗门大比的四强弟子,也要珍惜这次难得的实战机会,明白吗?”
“谨遵掌门师伯教诲。”胡笑恭敬道。
严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林有为见状:“怎么?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师父病了,需要人照顾。”严微言简意赅:“我去不了。”
“幼怡病了?”周云沛露出满脸关切:“哎呀,幼怡的身子弱,可马虎不得,衡儿,快去叫谢长老上门替幼怡看看...”
“不必了,”严微冷冷道:“师父不喜欢生人,多谢周掌门好意,她就是因为被人骚扰,才休息不好的。”
此言一出,周衡与谢一范两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既然这样的话...”林有为作思考状,笑道:“不如这样,严微啊,你先回去问问你师父的意见,再作决定,总之后天才动身,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严微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师父,掌门想让我和谢一范他们下山,跟开阳派回青州,协助他们调查魔教之事。”是夜,严微盘腿坐在许幼怡对面的卧榻上,语气有些委屈巴巴。
“嗯?那是好事啊,说明掌门师伯他们看到你的能力了,想锻炼你啊,”许幼怡将剥好的橘子塞进口中:“怎么?微微不想去?”
“也不是...”严微挠了挠头:“师父你现在身体不好,我想...”
“微微啊,我没你想的那么娇气,再说了,你没长大的时候,我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你这个小屁孩呢~”
“谁是小屁孩啊。”严微不满道。
“你可不就是小屁孩吗,天天跟在我后边师父师父的叫,饿了渴了累了困了都找师父,”许幼怡回想起小时候的严微,笑眼弯弯:“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要做大侠了。”
严微哼唧了一声,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嘟囔:“反正我不想离开师父...”
许幼怡轻叹一声:“微微,你长大了,得有自己的世界,你该去交朋友、见世面,不能和我一起困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
“可是...”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在落清山上至少是安全的吧?谢一范和周衡也会离开,你不在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来骚扰我,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
严微不吭声。
“呐,你要是不去,我就生气啦,我许幼怡的徒弟,必须得在江湖上闯出自己的名声,整天只会守着师父的窝囊徒弟,我才不要呢。”
“我去还不行吗?”严微皱着眉头说道,她到底年轻,血气方刚,说不想下山见世面是假的,虽然担心许幼怡,但想想谢一范和周衡不在,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她...就是舍不得。
“这才乖嘛!”许幼怡满意的摸了摸严微的脑袋:“为师给你收拾东西去。”
走出卧房,许幼怡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对,许幼怡,你不能一直霸占着她,她有自己的璀璨人生,她会有自己的朋友、爱人、孩子、徒弟,只要能将她引导上正途,你做师父的使命便完成了。
与此同时,昆吾山的客舍,开阳派众人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爹,你说许幼怡会让严微跟我们走吗?”
“会的,”周云沛看着书卷:“许幼怡不会因为自己拖累旁人,下山游历对严微有利无害,她一定会鼓励严微去的。”
周衡有些激动的点点头。
周云沛见状失笑:“衡儿,你真就那么喜欢许幼怡?她那副病身子,也不知还能活几年...不过林有为对你们俩的婚事也很是赞同,想来他是不想和开阳派撕破脸的,不然也不会配合我们让严微下山了。”
“是啊,落清山能稳住武林之首的名声,我们能得到孤芳剑法,确实是两全之策。”
“总之回了青州,一切便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
严微背着许幼怡给她收拾的一大个包袱走到山门处,已经有五个人在那里等着,除了谢一范和胡笑,还有周衡和另一名开阳派弟子冯红。而稍显突兀的,一名穿着湖蓝色衣衫的少女混在他们中间,她远远看见严微,便背着行囊朝她招手,不是楚卿卿又是何人?
“严微!这边这边,就等你了!”
严微走近过去,朝其余几人点头致意,这才问道:“卿卿?你怎么也来了?”
“我求了我爹好久,他才同意我跟着你们一起下山的,”楚卿卿忽然贴近了严微的耳朵,小声道:“我爹嘱咐了,让我跟着你,他说你比其他人都靠谱。”
严微轻轻一笑。
“好了,时候不早了,”谢一范对严微甚是不耐:“周兄,启程吧。”
六个年轻人,各怀心思,各揣梦想,踏上了自己的江湖路,严微似有所感,回望了一下月华峰的方向,才被楚卿卿拉着走远。
许幼怡站在山道上轻轻挥着手,眼看着小红点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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