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南菱梦见一个背影，身着松池学宫的制服。

“小屏莫慌。”

是扶风师兄的声音。

眼前人舞剑击退了敌众。她功力尚浅，但好歹也吓退了不少敌众。

敌众散尽，定睛一看，师兄和自己都还是年少模样，正是最懵懂时候，趁师父闭关从学宫偷跑，竟连制服也不知换。南菱似乎有了些印象，那次在城里惹了事遭人围攻，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正想着，师兄猛地冲她身后唤道:“师弟既已闷声解决了麻烦，怎不知会我们一声？害得师兄担心。”

她回身顺着师兄的目光望去，是鹤贪。那少年眉眼间透着恬静，眸子狭长，唇角勾起，向他们走来。

单手收了剑，睥睨着，脸上是一副不悦的神情:“我何时差过，要你担心？”那嗓音里还带着稚气，南菱听来只觉着可爱。身后又传来师兄带笑的声音:“这是作为师兄对师弟的关心嘛。”眼前鹤贪垂头整理衣袍，看不清神色。

阳光将一切勾勒如画，鹤贪抬头的那一刻面色温和，模样很是讨喜。她身心一暖，岁月煞是静好，真觉着一世都会过得这般安稳似的。

翻过身，方才的情景不知所踪。心里却仍是甜。

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自己月白色的衣袂，南菱一怔，才回过神来:如今远不是学宫里的日子了。于是南菱好容易才暖过来的神思又凉下来，那般的梦境也是徒添怅惘。

默默起身，出着神，却听见一旁师妹笑道:“师姐方才可是梦见了未来的夫婿？竟能笑得那般甜。”

“什么啊……”南菱仍是睡眼惺忪，神情却已有些不自然，抬了手赶她。

“师姐不就是梦见君公子了吗，有什么说不得的？”师妹顽皮，只顾着逗她。

南菱依然懵着，只是奇怪道:“什么君公子？”

师妹听了忙笑一通:“师姐昨日方与君家长子定了联姻之事，莫不是睡一觉就忘了？”

南菱这下来了精神，就差从榻上跳起来。昨日猛地见了师兄，神思一时恍惚，竟不曾听见旁人话语……如今仔细一想，似乎确有这事。难不成……她择日便要与师兄订婚了？

“你可当真？”南菱惊得忙问，颊上不知何时已烧得绯红。

“自然，这还能唬你？”师妹见她这模样似是又活了过来，全不是松池之变后的样子，加之反应古怪，心下自是诧异连连，忙把正事道来，“家主命我唤师姐醒了便过去呢，大抵是有事要嘱咐。”

南菱的心神这才算是被拽了回来，答应着。

徐睿见侄女虽垂着头，面色倒红润，眉目间好歹也算有了些神色，心下徒增几分欣慰。然而开口之时，却仍是踌躇:“阿屏可知……君家为何突然提出联姻啊？”

南菱像是才醒了过来，望着舅舅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舅舅忽然提问她固然心存疑惑，却觉着这问题极为简单:“不就是为了结成联盟，对付邪派吗？”

“邪派”二字一出口，南菱就觉着它像刺，扎得她心口一阵疼，心脏击打得格外分明有力。她试图平复，也只能深吸几口气。

徐睿面色凝重，目光愧疚似的闪躲着:“阿屏说得对。”

半晌，徐睿总算正视着侄女，说话却吞吐起来:“但……不仅如此。”那张脸已初现丘壑，眸里几欲破碎的深切直投向南菱。那嗓音浑厚，却隐隐颤抖，“阿屏啊……你本应是我徐家下任家主，如今君家要你嫁去，便是要我徐家彻底受制于他，这一手好算盘，正是他君家作风……舅舅这番唤你来，就是嘱咐你日后多加保重，去了那边保护好自己。舅舅真舍不得你啊……”

南菱早听得怔愣，怎也没料到君家还有此番盘算。“仙家以惩恶扬善为己任，怎能对同伴有此想法？”南菱忙凝视着舅舅问道，终归是不愿相信君家有此图谋。

徐睿一时语塞，虽有准备，但此刻面对侄女难以置信的目光，心里也只剩下亏欠。

等不到回答，南菱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喃喃道:“原来仙家也不总是良善吗……”

南菱此刻神思纷乱。名门正派一向自诩方正，怎敢有暗算同党之心？若是为了利益何等勾当都干得，又如何举大义遍攻邪派？方才梦中那狭长的眸又浮现在南菱眼前，引得她心下又是一阵抽痛。屠城一事的罪恶，君家如今的狡诈，在南菱心中翻作五味杂陈的浪。

归鸟簿：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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