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执笔/苏阙南

自松池之变，仙家倒也难得有这般清闲。

街头巷尾都被装点得喜气洋溢，伶人急着开了嗓，繁弦急管，锣鼓喧天。到处一片喧嚣，午后暖风熏人欲醉，路上人头攒动，路边坐着些散修乞儿，老老少少挂在嘴边的无非是君、徐两家联姻。偶有车马绝尘而过，被扑了满面尘土，也绝来不及气恼，用残破的衣袖在脸上一抹便继续兴致勃勃地扒拉两大仙家的秘闻。

茶馆也热闹起来，品茶的一半，听书的一半。说书的老叟低头浅呷一口茶，拖长了腔：“要说那君徐两家啊，那还真是天合之作……”

该来的终归是躲不过。

南菱躲在堆满嫁妆的闺房里，死死地盯着媒人从君家捎来的彩礼，脸上写满了苦大仇深。纳彩、问名、纳吉、纳徵一样不落，眼瞅着就要嫁给君扶风了。

这些礼数章程虽说麻烦了点，却也不碍事。但若要做女红给君扶风回礼，她是万万不会的。

南菱微阖着眼想着对策，像极了只将醒的猫儿，不消一会儿，竟真生出几分困意。

乌发如墨松松绾在脑后，朱唇玉肌，眉目浅淡，比山水画中的远山还要淡上一层。

杏嘴桃腮，偶尔还发出两三个破碎的音节，嘟囔上几句。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大约说的就是如此吧。

傅鹤到此处时，见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到底还是个孩子。

傅鹤笑了笑，伸手拨开她额前碎发，恍惚之间又回到了松池学宫。少年青涩至极却略带不满地趁小师妹熟睡时递去书信，问的不过是为何戏言要嫁君师兄。

晃神之间，南菱已被惊醒，见到来人慌得惊叫一声。傅鹤见此，咬了咬牙朝她伸出一只手。

“快！随我来！不能与君家联姻。”

“为何不能？”正对着窗棂的门被缓缓推开，君扶风唇角沾了不轻不重的笑意，顿了顿，颔首道，“师弟。”

傅鹤见到君扶风便再无心纠缠，扯着南菱就要翻窗而逃。

君扶风眸光渐凉，暗藏利芒，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一挥，剑光如练，划破虚空形成一道冷峻的弧线。

那一剑似乎是朝向自己。南菱怔住了。

剑锋一寸寸刺开空气，逼近南菱。

远处君扶风玄青色的大氅迎风高高扬起，似与记忆中对自己宠溺入骨的师兄并无不同，只是脸上早已褪尽稚气，换上肃杀，再难与当年拿着烤肉调笑的少年重合。

傅鹤脚步飞转，温暖而有力的双手将南菱向后一推。

“呲”

剑锋狠辣地，毫不留情地割裂衣裳，没入傅鹤左臂。

“随我走，他早晚会害死你。”傅鹤伏在南菱耳边轻声说。眼中难耐的痛被看得分明。

“虽知道是他算计好了，但我还是不想让你受伤。”

有温热稠腻的液体溅落。

南菱回过神，心被那一剑扎得生疼，碎得七零八落。

傅鹤牢牢将她护在身后，力贯右臂，猛地拔下长剑，洒下一蓬鲜血。

开始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瘦弱的雪花纷纷洒洒，在空中纠缠不过一霎，又羞极了似的分开。

血落在地上，化了一层薄雪，与地上的泥泞融在一起。

傅鹤弓步踏出，手掌一转，猛地用力执剑杀向君扶风。后者身形一动，便已在傅鹤身后，蓄力向他左肋一击。

傅鹤身子一软，有些控制不住的摇晃。

他强撑着稳住步伐，狠狠盯住君扶风，面目狰狞，眼里腾起阵阵邪气。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君扶风不咸不淡地开口，面上也是一副云淡风轻。

不远处一片吵吵嚷嚷，显然是闻讯赶来的徐家人。傅鹤自知无法带走南菱，走前深深望了她一眼：“狡兔死，走狗烹。”

南菱脑中一片混乱。不知怎的，耳边就响起了舅舅的话。

师兄那一剑挥向自己，只是为了伤到傅鹤。

狡兔死，走狗烹。若自己对君家毫无用处了，又会怎样。

君扶风见她还愣在原地，走近捏了捏她脸：“在想什么？已经没事了。”

“师兄，若你是傅家人……”南菱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若你是傅家人，松池之变……”

“松池之变不得不发。”君扶风接过话，“小屏，松池之事会有徐伯父处理的。”

南菱心头凉透，就如堆积起的白雪一般，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语气平淡的师兄，想从他眼中找到些许波澜，最终只能失落地垂下眼。

他的声音有点遥远的不真实：“小屏，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卷入这些纷争。仙与魔不过一念之间。有些人身在仙途却勾心斗角，互相猜忌。堕入魔道也有一心向善，隐居世外的。所谓仙家，不过是为了落个好听名声罢了。”

他温笑着横抱起南菱：“你累了，我抱你回去。”

侧首望去，南菱看到血迹落在雪上，一直伸向远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傅鹤好像也在凝望着她，眼里许是满布担忧。

会好起来的。

她安慰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

归鸟簿：今天是本体鸭！

归鸟簿：社团招新……有偿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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