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开市的那天,姜瑶枝数银子数到手软。也趁着人多嘴杂,眼花缭乱,姜瑶枝耳朵尖,听见那几个常来的大人私下里又收了些好东西。她咂咂嘴,原来这人间的大人物真如话本子里说的那般吃人骨喝人血。她常瞧见门外的大兵举着刀剑驱赶穿着破烂的小百姓,也常听见楼上‘净堂’里坐着的陈大人又新得着南海产的珍珠,对面‘雅堂’里的张大人又新宠爱了底下人送来的美姬。
她翻了翻手边的话本子,瞧见里面写的柳家庶子抢人妻子不说,竟还杀人灭口。她想了想,相较而言,前两天崇山偷着把她私藏的葡萄都吃掉这事,着实不算什么惊世骇俗,伤天害理的大事。
但也绝对是不可原谅的!
刘祉生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姜瑶枝瞅着手里的话本子出神。他眼尖,稍稍歪头,就瞧见外边有些泛黄的封皮上写着《对月赋》三个字。
“你从哪里寻得这本书的?”刘祉生凑近出声,姜瑶枝吓了一跳,不禁拿眼剜他,“几日不见,你这是想吓死我?”
自打跟着姜执来了一趟浮梦斋之后,刘祉生就时不时的来浮梦斋坐会儿,后来姜瑶枝在姜执那打听到刘祉生喜爱品茶,还身居户部尚书的位置,她便将自己身上那点儿少的可怜的奸商品质发挥到极致,以至于刘祉生回回来,都得被姜瑶枝搜刮银子。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寻得这本书的?”刘祉生秀气的脸上长眉紧皱,姜瑶枝瞧他这幅着急相也歇了逗他的心思,直接道:“前边的书画铺子里,翻了好久才翻着这么一本。”
刘祉生伸手拿过话本子,小心翼翼的往怀里装,姜瑶枝瞧着这厮光明正大的偷东西,眼疾手快的将话本子从他怀里抽了出来。刘祉生想护住,奈何没有凤凰爪子快,还是被眼前瞪着眼珠子的神女给抢走了。
“你怕不是日子过得太安生,要到我这找不痛快了?”眼见着姜瑶枝掐指念诀,刘祉生抱着头快速的闪躲。
姜瑶枝不过掐了个指而已,也没曾想过要对他做些什么,只是她近日跟刘祉生相处过之后发现,这人是真真确确怕她掐指念诀,到也不是怕她揍他,只是怕她一伸手就将他记忆抹了。由此每次斗嘴姜瑶枝就爱掐指吓唬他,瞧着刘祉生双手护头眼角泛红急吼吼的样子,她就觉得刘祉生比姜执那兔崽子可爱多了。
“我就想要那话本子,是真真确确想要,您就成人之美赠我可好?”刘祉生离姜瑶枝三步远,想上前还怕她没放下的手,只好原地跺着小碎步闷声央求。
姜瑶枝挑了挑眉,她认识刘祉生这么些日子,除了这个话本子还有那一壶好茶外,没见过他对什么东西格外上心,也除了她掐指念诀外,她也没见过他在其他什么时候急吼吼的样子。
她扬了扬手里的话本子,“这么想要?”
“想!真真确确的想!”
“给你,”她故意拖长音调缓慢出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个让我心甘情愿放弃心头所好的由头吧。”
刘祉生见她收了手,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便放下头上围着的手,慢慢的挪过来,“由头?这……”
“不愿意?那便算了。”她假装要把话本子揣进怀里,刘祉生一着急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一伸手就将话本子夺了过来。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不过你三日后要把净堂留给我,不能接待其他客人!”
姜瑶枝看着刘祉生抻脖子瞪眼睛,就跟母鸡护崽一般抓着那本书,啧了一声,“啧,瞧瞧你这幅样子,可还像个朝廷大官?”她手藏在柜台后边悄悄比划了两下,趁着现在没人施法将那话本子抢了回来,妥妥的装进衣兜,“净堂留给你,但是银子要翻倍。”
刘祉生眼也不眨的看着她将书装进了衣兜里,生怕她折了个书角,听见她趁机勒索也没恼,只是满口答应,却在背过身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财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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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子在姜瑶枝那放的好好的,她怕刘祉生找借口,说她弄坏话本子反悔不给钱,索性找了个木匣子直接把话本子宝贝似得锁了进去,看的一旁的崇山直翻白眼,他可能是这辈子都不能明白,金山银山都见过的姜瑶枝怎么就对凡人的这几个银子稀罕的很。
姜瑶枝对崇山的嗤之以鼻不以为意,她要的是银子吗?她要的是话本子背后的故事!当然,还有刘祉生的银子。
崇山不理她,径直从窗户口飞了出去,到今日为止已经三日有余,姜瑶枝连个鸟影都没见着。
“呸!还说要陪着我,不知道自己哪里逍遥去了!”
姜瑶枝将嘴里的瓜子皮吐出来,正巧被从侧门进来的刘祉生看了个满眼。
“也不怪崇山仙人嫌弃你,你着实是没有半点名门后人的气质。”刘祉生笑着道。他同姜瑶枝呆的时间长了,也尽可能的了解了姜瑶枝和崇山的家世背景,姜瑶枝想起来她当日给刘祉生讲她和崇山的身家的时候,这厮一脸仰慕崇拜,如今却是光明正大的拿她找乐子,不禁悲从中来,正要发作,却发现刘祉生进门的方向与往日不同。
她明显嗅到了秘密的味道。
“你今儿个……莫不是从侧门进来的?”
瞧着姜瑶枝这一副好奇的模样,刘祉生抿嘴笑笑,“嗯,是来给你送理由的。”
她激动的倾身向前,却见他打开折扇挡在嘴前,白净净的扇面上只用墨写了慎言二字。
“还得等些时候,等我问明白前因后果,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她噘嘴不想理他,“你们这些文绉绉的人就是爱磨叽!”
他笑笑,身后传来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这位姑娘,您可是订过座了?”小二看着眼前这容貌姣好的青衣女子有些面熟,却也想不起是从哪见过,见她从侧门进,便殷勤的招呼着。
“唔……好像是净堂,你们这儿是有这么个雅间吧?”
“有是有,只是您别记错了便好,客人来喝茶,我们可不敢出了岔子。”小二呵呵笑着,刘祉生回头看去,见来人竟是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七姑娘。”
“不敢当,户部尚书的礼民女可受不得,大堂里人多眼杂,大人有话还是雅间里说吧。”
七姑娘被店小二引着去了净堂,刘祉生抬腿想要跟上去,被姜瑶枝一把捉住了袖子。
“老相好?”姜瑶枝瞄了眼那位姑娘的身段儿,不得不说,刘祉生这书呆子眼睛还挺毒,她觉得这姑娘跟嫦娥姐姐有的一拼。
刘祉生把袖子从她葱白的手指里一点一点拽出来,他虽然不敢说出来,但是他也是觉得这个仙子有些个粗俗。
他有点明白崇山仙人对着她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了。
他说了句不是,转身急急忙忙的踏上楼梯钻进了净堂。
姜瑶枝觉得刘祉生表面上是个书呆子,实则精得很,还不如姜执来的可爱。
“呵,早晚都能逮着你。”
‘净堂’里,青衣女子熟练的泡了壶花茶,桌面小炉上烧着的小铁壶滋滋的冒着白烟,她的手从白烟里穿过,将茶盏稳稳的放在他手边。
“大人找民女来是有要事吧,不然也不至于特地去走那侧门了。”
刘祉生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而后把茶杯又放了回去。“您还是叫我祉生吧,毕竟……您也算我和月灵的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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