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山中小溪一样匆匆而过,虽有些涟漪泛起,但总的来说却是无波无澜。
刘祉生安心的过着他的小日子,平日里努力读书,准备科考,要不就是写写画画赚些银钱,然后就是隔一两天便去趟水云间见见心上人,日子过得平淡却欢喜。
姜执也不再来城外寻他,每次都赶着他去水云间的时候匆匆跑过去一起喝酒吃茶,如此一来姜家大公子出入青楼的次数愈加频繁起来,所以上次岳七娘过来同杜月灵闲话的时候刘祉生听了一耳朵,说是朝内笑话姜父的人颇多,说他姜执是烂泥扶不上墙,早晚断送在温柔乡里。
刘祉生哑然失笑,他想着改天可要好好笑话姜执一番,笑他竟是被人骂作了烂泥,真真是糟蹋了他这皇城第一公子的名头。
刘祉生在水云间同杜月灵安安稳稳过小日子的同时也安心等着科考那日的来临。南昭国三年一科考,承吉元年扩招了一次,如今承吉二年刚刚开始,算算日子,也就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他便要去考取功名,刘祉生每次想到这件事便难免紧张,杜月灵知他心中远大抱负,便次次赶他回城郊小院子,好好温习功课。
“我等着做状元夫人呢。”杜月灵总是这般勉励他。
是日,刘祉生踩着关城门的时辰打算出城回家去,却在轮到他检查碟牌的时候被一小厮拦住了去路。
城门守兵有些暴躁的问,“喂!你们到底出不出城?!”
小厮冷眼瞧了一眼守兵,只亮了亮腰间挂着的腰牌,便瞬间让那守兵禁了声。小厮并未多说,只伸手引着刘祉生往前去,“公子,我家大公子邀您一聚。”
刘祉生自然认识这是姜执身边的人,应了一声便随着小厮坐上马车,去了城西。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小院落前,刘祉生下了马车,随着小厮指引来了前厅,一抬头便见姜执在主座上歪着,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刘祉生一边迈过门槛,一边问他。
姜执倒是一听他说话便从椅子上直起来,他走过来拉着他疾步往饭厅去,“你再不来,我这皇城第一公子便要被饿死了。”
刘祉生一愣,“你这是一直等着我呢?”
“可不是,一直等着你呢。”
“我倒是想不出了,”刘祉生浅浅一笑,“何事才能让你这么等着我?”
“你瞧着,这院子怎么样?”姜执答非所问,拉着他在饭厅落座,不多时便有丫鬟小厮把菜都摆上了桌。
姜执斟了杯酒放在他面前,“这宅子是我原先置下的,如今便赠与你了。”
刘祉生一脸讶然。
可这宅子的的确确是交给了刘祉生。他看着姜执拿过来的地契,依旧回不了神,他想不明白,以他们的交情,姜执犯不上赠他宅子,若是有什么要他帮忙,那便更加的犯不上,他受姜执恩惠颇多,理应帮他的忙。
可姜执并没有什么让他办事的意思,只说让刘祉生安心住着,既方便他们相聚,也方便刘祉生去寻杜月灵。刘祉生再三推辞,也未能辩得过姜执的三寸不烂之舌,糊里糊涂便收下了宅子。
是以,刘祉生便在皇城内扎了根儿。
后来刘祉生把这事告知了杜月灵,杜月灵倒没怎么惊讶,她把这事放进了心里,嘴上只说既来之则安之,这情以后再还便是了。
日子如水般逝去,刘祉生安心读书睡觉过日子,杜月灵得岳七娘庇护,也不再接客,只时常出来弹弹曲儿,又做起了她的琵琶女。
可人这一辈子,有好就有坏,总不是一帆风顺的,杜月灵瞧着底下高声叫她的柳裕,结实的翻了个朝天白眼。
她眼瞧着阿忆她们一群小姑娘糊弄不过去,岳七娘不在,也就她自己能出去挡一挡,杜月灵轻轻的吐了口气,抚了抚袖口的褶子,慢悠悠的起身下楼。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我们柳公子。”杜月灵站在楼梯口,笑着看底下还在跟小姑娘们拉拉扯扯的柳裕,端的是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阵风把我们久不出门的柳公子吹来了?”
杜月灵说的大大方方,可听在柳裕耳朵里便不是那么回事,他先前被他爹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就因着上水云间上的太频繁,被人参了他爹一本,诬告他爹以他柳裕的名义来水云间结党营私。
柳裕是不怎么聪明,可这事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给人当了挡箭牌,连累的他也受罚。柳裕寻思着这里面肯定少不了水云间的手笔,那些个子虚乌有的呈堂供证八成是从水云间递上去的,他自然咽不下这口恶气,偏要来这水云间闹上一闹。
柳裕扯了扯脸皮,露出个笑,“这不听说风尘姑娘干回老本行,不千人枕万人骑偏生要做琵琶女了,我赶着来瞧瞧。”他顿了一顿,像是疑惑不解的模样,“只是本公子有些不明白,都是妓/女行当,姑娘大费周章的也不知图什么,弹琵琶倒不如床上一躺来的省事了。”
他是明明白白的侮辱,杜月灵寻思着,也怪她自己入了这行,倒也不能赖别人瞧不上她,只是这般逞口舌之快,柳裕真真是忘了她杜月灵是干什么的。
“公子说笑了,弹琵琶还是躺床上都只是我讨生活的手段罢了,想做哪个便做哪个,倒是柳公子,这是上赶着给柳大人讨嫌来了?”
“你!”柳裕一时语塞,杜月灵笑笑,袅袅婷婷的下来站在他面前,“玩笑罢了,柳公子可别吃心。”
杜月灵想着,她这人心眼比针眼还小,柳裕吃不吃心的她倒是不怎么在乎,这笔账她记下了,早晚都得报应在柳家身上。
可杜月灵万万没想到的是,柳裕疯起来根本不计后果。
她被柳裕揽了腰,夹着她便往楼上走,杜月灵当即冷了脸色,掰着他的手寒声道:“公子怕是忘了,风尘现在只是一琵琶伎,不接客!”
柳裕笑声森然,“呵,是伎还是妓,在本公子眼里本就没什么分别!”
杜月灵心中一惊,柳裕是铁了心要迈这一步了,她用力挣扎,可到底比不过男人力气大,眼见着已经到了她房门口,杜月灵大惊失色,“柳裕!你别疯了!”
“你能奈我何?!”
他一脚踹开了房门,把人扔在了床上,杜月灵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摔的缩了一下,可她来不及喊痛,就被柳裕欺身而上。
时隔多年,杜月灵再一次明白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
岳七娘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她听小忆满脸是泪的跟她讲事情经过,岳七娘听了一半便已满面寒霜,“糊涂!水云间养的护院都是吃干饭的吗!一个柳家庶子便把你们吓成这样!”
小忆不敢吭声,瞧着岳七娘急急奔上楼去看杜月灵,彼时杜月灵已经收拾妥帖在榻上歪着,见岳七娘冷着脸进门无力的笑了笑,“你别骂她们了,她们小,见这情形自然是害怕的。”
岳七娘走过去坐在在边上,“自有年长的在,结果却是愣是装傻充愣无动于衷!”
“得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有多遭人恨。”杜月灵说的轻巧平淡,可岳七娘明白她的无奈,也明白她此刻心里定是难受的紧。
岳七娘无奈,也不欲再说这些糟心事,水云间和柳家,有一个算一个,她早晚得把这笔账算清楚,而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杜月灵的身子,她看着杜月灵苍白的脸,猜也能猜到她应是吃了不少苦头。
“你怎么样?”岳七娘蹙着眉去撩她的袖子,意料之中看见嫩白的胳膊上尽是青青紫紫。
岳七娘怒上心头,杜月灵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手腕,却是扯的身上伤口发作,疼的她嘶了一声,“躺两天就好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岳七娘闭了闭眼,压下心头那股火,“我知道,柳家从长计议,水云间当下便能清理门户。”她拍拍杜月灵抓着她手腕的手,“你好好养着,若是想刘祉生我便差人去找他,其余的便别多想了。”
岳七娘走了,杜月灵软软的躺在床上,身上好像每一处都在疼,可又仿佛每一处都不太疼,她满脑子都是刘祉生,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她不知道刘祉生怎么想,也不知道刘祉生会不会接受。
身份差距终归是他们之间无可逾越的鸿沟。
死结。
杜月灵闭了闭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眼里蕴着的泪终归是没忍住,尽数滑落。
浮梦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