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望着窗外人来人往，顾宸轻轻抿了抿嘴，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有些刺眼。

“口罩戴上，开始练习吧。”

“重新拉花，你这样子是不可能会成功的，放松心情，保持良好的心态……不要那么暴躁。”

两人已经在奶茶店里实习了三天，顾宸已经能熟练地掌握拉花的技巧，而安凌仍在“暴躁”的边缘徘徊着。

看着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少爷再次因为食物类的东西崩掉，顾宸就感觉特别想笑。

“凌哥啊，拉花不能这么拉。”顾宸觉得好笑。店长因为有事让顾宸暂时带安凌一会儿，所以他就在这里指导着安凌。

“可是这个花它不听话，它总是变形掉。”安凌委屈巴巴地看着顾宸。心里却默默地打着小九九。

“你要温柔点啊，轻轻地去拉花，这种东西是要用心完成的。”顾宸抓起安凌的手，一步一步带着他去拉花。

“你看，像这个样子，不就好了嘛。”看着面前精致的花纹，顾宸轻轻笑了笑。

又拿起一杯，再手把手地指引着。

此刻的安凌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掉出来了，对方的手就放在自己的手上，牵引着自己的手动着。男生白皙的手指节分明，尽管有些冰冷，此刻却让安凌的手背感到一阵滚烫，安凌也不清楚这到底是因为自己喜欢他，还是对方的手冰过头的原因。

“看，这一杯，不是已经很棒了嘛。”顾宸笑眯眯地看着安凌。

“唔……”安凌感觉自己的脸一阵滚烫，仿佛要烧起来了一样。

“顾宸，过来，有单子，招牌一份，烧仙草一份。”店员对着后台喊道。

“来了。”顾宸笑嘻嘻地说，“那凌哥，我先去接单了，你再练练啊。”

“嗯。”安凌目送着顾宸的背影，又心烦意乱地拿起一个杯子，“我只不过是想要你带嘛。”男生随意地拉了拉花，看着面前极其美观的花纹，又极暴躁地倒到水池里。

顾宸一阵忙活，刚把做完的奶茶送到顾客的桌子上，正准备走时，就听到了那个略带磁性的熟悉的声音。

“宝贝，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顾宸回头一看，顿时僵在了原地。

原来这座城市这么小，随便在一个地方就会看见他。

依旧是那双总是透着多情的丹凤眼，依旧是那朱红色的唇。

那张脸……那张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的脸，那个他喜欢了八年的男生就站在那里。

那个前几天他还在为之喝到酒精中毒的男生，就在那里哄着别人。

……是林玄。

前面的那个男生紧紧抓着女生的手，“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啊，怎么可能会喜欢别的女孩子呢，我家西希小公主最好了。我发誓，我这一辈子，就你了。”

顾宸看着面前的这一对情侣，觉得他们好生般配，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自嘲地笑起来。

还有那句话，这辈子，就你了。

林玄也和他说过类似的话呢。

那个被叫做西希的女孩子，长相清纯，有着一头干净利落的头发。听到了林玄的话，西希的那双杏眼里一下子蒙上了一层雾气，“那你告诉我，梦茜是谁？”

林玄突然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有少许惊恐，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梦茜？是谁啊？我不认识啊。”

“呵呵，林玄，你别装了好不好，你以前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你就是个渣男！要不是我查了你的电脑，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吧？林玄，你真恶心。”西希狠狠地扇了林玄一巴掌，想起自己那天在林玄电脑里的让人作呕的聊天记录，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但是她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林玄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伸出手去抓住面前的女生的手，“西希，我求你不要走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叫梦茜的，你……你忘了吗？有段时间，我的好朋友，一直来我们家里，就是为了找女孩子网恋的，但是他没有这个软件的账号，于是就找我借了账号，那时候你正好把我密码改了，他急着要和梦茜奔现，就急着来我们家要密码，你也看到了吧？”

“真的吗……”西希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这个卑微地像狗一样的人，有些动容。

顾宸突然想起当初自己无理取闹时，林玄也是这个样子来哄自己的。只是自己没办法狠下心来去打那个自己喜欢了整整八年的人。

他终究是被负了。

而面前的这个女生，也不是之前林玄开着车载走的女生。

又爱上别人了吗？顾宸微微垂下眼帘。

这些女孩子……跟自己其实是一样的吧。被面前的糖迷了心，于是忘了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意中人，并会被这个人宠上一生一世，所以为了这个人可以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只是最后，就会被这个所谓的意中人狠狠地抛进黑暗。

然后，一无所有。顾宸忍不住勾起嘴角。

看啊，你好好看看我，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就站在你的面前，用着最怜悯的眼神看着你，可惜你看不见这个被抛进黑暗里的人就在你面前，而被你所谓的美好的光明迷了眼。

女孩，你真傻。顾宸看着就在自己前方的女生，在心里说着。从店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便利贴和笔，看了看周围尽是些看好戏的人们，觉着讽刺，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在旁边的服务台上，快速地写着些什么。又轻轻撕下一页。

“真的！宝贝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你……”林玄哭得那叫一个真诚，仿佛一个被抛弃的深情男子。

“哼，真的？听说你以前有个男友是么？好像是叫顾宸对吧？听别人说长得还挺好看的，想不到你还有这种癖好啊。”西希低头看着面前这个无赖的男人，轻蔑地说。

“男友？呵，哪有啊。什么什么宸？我不认识。我可是正常人，怎么可能会有男友呢？”林玄轻笑了一声。

顾宸只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八年，整整八年，自己喜欢了八年的男人，说不认识自己。

那个曾经无数次维护自己，别人说自己一句都要为之大打出手的男生，说不认识自己。

顾宸的脸“唰”地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他……竟然连对自己的一点点的感情都没有了吗？

也是。顾宸自嘲地笑起来。

毕竟，和一个男的在一起，说出去，都不怎么好听。

更何况，是自己这么糟糕的人啊。

这么恶心到爆恶心至极的人。

“是么？”西希似乎放弃了对林玄的审问。

“当然，我这一辈子就爱你一个的啊，宝贝。”林玄连忙点点头。

就爱她一个，是吗？

顾宸转身离开这个地方，忍不住笑起来。又想起了自己刚刚写的便利贴，顿了顿，大步流星地走向女生的那个方向，假装撞了一下过去，女生手上抱着的几本本子掉了下来，顾宸快速地捡了起来，顺手把便利贴贴在了本子上，还给女生，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抱歉啊，我头有点晕，没看清楚。”

他没有想到一切可以这么顺风顺水。

“没事，你还好吗？”女生忍不住问。

“嗯，谢谢关心。”顾宸依旧压低着声音。

他不想再看到和自己一样的人了，于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就不打算做一个旁观者。

离开的时候，林玄一眼都没有看他，依旧竭力在跟西希解释。

西希没有理会，轻笑了一声，转身就走。“是么？”

林玄紧紧跟了上去。

顾宸想起刚刚的事情，觉得好笑。

自己浪费了整个青春爱了八年的人，自己为了这个人可以连命都不要，可以连跟自己认识了整整二十一年的安凌都不顾了，可以放下和父亲的约定，可以放下自己的尊严以及面子，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个人说。

不认识自己。

当初这个人也曾说过这辈子就爱自己一个。

所以现在呢？他们的曾经原来就是一个笑话。

是他自己演完了戏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

顾宸啊，你真搞笑。

顾宸啊，你看看这个人，你再看看你自己。这个人让你惨淡的生活里多了点幸福，你就真以为他可以给你一辈子的幸福。

你忘了他是太阳，有很多的阳光。

而这个人啊，他只给了你一缕，你就以为他对自己特别好，他喜欢自己，自己和他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

可是就是因为这一缕阳光，你忘了太阳对谁都是温暖的，你忘了阳光里也有伤害自己的物质，你只记住了太阳是温暖的，是光明的，是美好的。

你总是这样，你真傻啊。顾宸对自己说。

你看看他对那个女孩子比对你是不是温柔更多了？你瞎搀和什么呢？顾宸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阵纠结。

无意之间，走到了后台，安凌依旧在那里练习着拉花，一发现顾宸走了过来，立刻把手里地拉花倒进去。

但是他没有等到那句：“要用心啊，不要那么暴躁。”

觉得好生奇怪，“你怎么了？”

“没什么。”顾宸努力扬起笑容。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安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昨天晚上没睡好。”顾宸淡淡地说。

安凌仔细回想着，他明明是记着顾宸昨晚是吃了药的，莫非是药出了问题？安凌没有细想。

“那……师父～你还要继续教我拉花吗？”安凌故意拉长了音撒着娇问。

“嗯，继续吧。”顾宸努力让自己的眼泪不要掉出来，他已经不想再随便哭了，他告诉自己，他绝对可以做得到。

不就是一个林玄嘛。

不就是八年嘛。

有什么放不下的。

过去算什么啊？

他在心里大喊着。

“手把手教我。”安凌故意道。

顾宸手把手带着安凌，慢慢地拉花。

安凌感觉到顾宸的手有些抖动，心里觉着好生奇怪。

“宸宸？你很冷吗？”安凌还是忍不住地问了。

“我……我没事。”顾宸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内心告诉他不能因为林玄就影响了自己。

“真的？”

“真的。”

安凌感觉到了顾宸的手变得稳了，这次，拉出来的花特别好看。

“你再试试。”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顾宸笑着对安凌说。

安凌心知不能再耍无赖了，按照正常水平来拉了一个花，稳且快。

“你都可以拉得好花，为什么之前不好好拉？”顾宸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想让你教嘛……安凌想起了自己之前故意支走了店长，在心里嘀咕了句。“因为我不会。”安凌装作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不会了？我看你拉得挺好的啊。”顾宸有些哭笑不得。

“那是你教得好。”安凌乘机吹捧顾宸，笑嘻嘻道。

“别夸我了。”顾宸扶额道。

“本来就是嘛。”安凌揉了揉顾宸的那一头栗色的卷发。

手感还是很好。安凌忍不住笑了笑。

“快行了吧你，好好工作，既然会拉花了，那奶茶那些呢？都会了吗？之前就跟你说兼职很累了吧？”顾宸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问安凌。

“不累啊……那些样品，我都会了，不信，我做给你看。”安凌认真地做起了奶茶，顾宸一看，果真与图片特别相像。

“唔，你这样子，明明可以接单了啊……”顾宸觉着有些地方好生奇怪，却说不出话来。

“是嘛，和你一起接哈。”安凌忍不住笑起来。

“咳咳……差一分钟就可以下班了哦，”顾宸看了一眼时间，“去跟副店长说一下吧，然后就可以走了。”

“那行吧。”

……

出了店后，安凌硬是把顾宸拖去了公园，“你说过了，要陪我去公园的哦，不许耍赖。”

“啊，随意。”顾宸自知拗不过安凌。

待到两人慢悠悠地走到公园时，天已经黑得彻底了。

两人在里面散步散了许久，突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喵～”

“有猫？”顾宸仔细环视着周围。

“嘘，在那里，我们满满过去。”顾宸顺着安凌指的方向，看到了身处花圃之中的两只猫，一只黑，一只白。

顾宸却是直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在猫面前蹲了下来。

两只猫习惯性往后面缩了缩，发现面前的男生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危险感，就走近了他，在他的身上蹭了蹭以示友好。

“啊，可惜我身上没有带什么吃的，不能喂你们了。”顾宸感到可惜。

“它们两个喜欢你诶。”安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顾宸后面。

“哈。”顾宸揉了揉猫身上的毛，笑了笑。

安凌也蹲了下来，摸着其中一只猫的毛，这种触感让他想起了摸顾宸的头发的手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过了许久，顾宸才发现时间已经很迟了，只得站了起来，“啊，该回家了。”

安凌也跟着站起来，“拜拜啊，小猫咪。”

两人正打算走的时候，发现两只猫正跟在他们后面，被发现的时候仿佛做错事的小孩，想用撒娇的方式让面前的人忘记这些，快速地跑到顾宸身旁蹭了蹭他的腿。

“噗嗤。”顾宸忍不住笑起来，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猫融化了。

他小时候其实是特别喜欢猫的，还养过一只的，但是自从父亲过世后，那只猫也不知所踪了，从此他再也没有养过任何猫。

“你们想跟我回家啊？”顾宸蹲下来揉了揉猫身上的毛。

“喵。”

“这猫好有灵性，看起来是认定你了呢。”安凌笑嘻嘻地看着顾宸。

“也许……”顾宸微微垂下了眼帘，然后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把两只猫带回家，于是把猫抱了起来。

说也奇怪，这猫就这么乖乖地呆在了他的怀里。

养只猫也好，可以在自己没有陪着他的时候转移他的注意力。安凌想。

到了家以后，顾宸简易地在靠近房间的地方给猫搭了个家，接着和安凌一起给两只猫洗了澡，然后把刚刚在回家路上买的猫粮倒了点给猫吃。

安凌看着这样好生温柔且看上去洋溢着笑容的顾宸，笑了起来。

要是他可以一直这么开心就好了。安凌想。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这两只小猫。

忙活了一阵，两人才开始准备洗漱。

夜深，入睡。

顾宸难得做了一次好梦，梦里全是猫。

没有难过也没有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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