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隔天。

安凌起了个大早，望着在旁边的床上正熟睡的男生，心里顿时涌过一阵暖意。

要是能每天早上起来都看着他的脸就好了。安凌想着，起身走出了房间。

一阵洗漱过后，水也烧完了，一边热着牛奶，一边拿出面包，面包香甜的味道传了出来，安凌微微笑了笑，把早餐端出了厨房。

静候几秒，三，二，一。

“凌哥，早上好啊。”顾宸揉了揉自己朦胧的睡眼，一头卷发翘起来了一小戳，显得更加可爱了。安凌忍不住上去戳了戳他的脸。软软的，像在捏水果软糖一样的。

“早上好，早餐都准备好了，快去洗漱吧。洗漱完记得要喝水啊。”安凌笑眯眯地望着面前的男生的背影，转身去给小猫喂猫粮。

“喵～”猫叫着，又蹭了蹭安凌的手。

猫身上的体温传到了手中，给冬天中的自己添了几丝温暖。

猫身上柔软的猫毛让他想起了顾宸的头发，于是笑着揉了揉。嗯，手感一样的。安凌忍不住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男生重新回到餐桌上，安凌也正好喂完猫。

“今天除夕了。”顾宸突然闷闷地来了一句。

“对啊，今天除夕了。除夕快乐。”安凌笑了笑。

“同乐……你是要回家咯？”顾宸突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安凌。

“我……可能还要在你家借住几天，我爸妈还在外面呢，他们说初二会尽量赶回来，哥哥初五才回来……”安凌无奈地说，他已经要求父母和兄长早点回来了，想要让顾宸过一个美好的春节，只是时间还是不够。

“我家，都没有什么家人来过，哈，你不嫌无聊就好。”平时安凌的家里有多少热闹顾宸是了解的，小学曾经有一年被安凌邀请一起过新年，那是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过得比较开心的春节。安家的人都对他很和善，至少……比对他来说算是至亲的人都对他更好。

“怎么会呢？和你一起可有趣了。”安凌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顾宸怎么会认为自己和他在一起会觉得无聊。

“……是吗？”顾宸微微笑了笑。

“你看你，笑起来多好看嘛，要多笑笑啊。”安凌揉了揉顾宸的那一头卷发，突然想起早上撸猫的时候，“噗嗤”一声忍不住笑起来。

“……嗯。”顾宸顿了顿，轻轻应了声。

不一会儿，吃完了早饭，两人洗了碗就出门了。

“说来也可以算运气好，刚上班不久就可以放假了，哈哈，这七天打算干嘛？”安凌看着正在锁门的顾宸，努力地找话题。

“我去看看爸爸。”顾宸想了想。

“那接下来，等我爸妈回来，你可以和我一起过新年吗？”安凌满怀着期待问。

“……”顾宸还没开口，就被安凌打断了，“你上次已经答应我了，不许耍赖，哈哈哈，差点忘了。”

“不许不去啊，我爸妈也说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想看看你。”安凌笑嘻嘻道。

顾宸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能怎么说，可能安凌就是上天派来治理他的吧，他怕生，有些社恐，于是就有了安凌，安凌外向，开朗乐观，

跟安凌在一起，什么都不用去想，面前的人就会帮他准备好。

什么都不用担心。

“行吧。那今天……我们去看看我爸爸，好不好？”顾宸小心翼翼地问，他怕安凌会不同意。

“好啊。”安凌笑着，这个笑容就像是冬天里的烛光，给他无尽的温暖，只是给他的。这个烛光给他的温暖甚至更胜过太阳，无论白天黑夜，永远都在。

“凌哥，去年真的过得太糟糕了……今年会好吗？”顾宸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会好的，都会好的。”安凌立刻会意。

“哈，走吧。”

顾宸望着湛蓝的天空，感觉整个人都被这片天空净化了，“看起来今天的天气很好啊。”

“嗯。”安凌回道，“总感觉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蓝的天空的。”

“对啊。”顾宸笑着。的确是没有看到这样的天空了，就算是自己世界里的天空，也很少见，他的世界很昏暗，像是地狱一样。

父亲走的时候，他的天空乌云密布。

林玄的到来让他的天空出现了极罕见的湛蓝，林玄的离开又让他的世界陷入更深的昏暗。

现在让他的世界再一次恢复正常的是安凌，但他开始怕了自己的世界会崩坏得更厉害，却渐渐地信任，即使自己的理智一度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他的过去朝着他招着手，他现在彻底沉浸在了犹豫之中。

是信任，还是选择产生隔阂。

他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理智告诉他确实是不能随便信任人，他的心告诉他安凌陪了他这么久，更何况，和安凌在一起，黑狗偶尔会松开口。

是一种罕见的快乐。

路过一家花店，顾宸挑了一束雏菊，他记得父亲生前最喜欢白色的雏菊。老板问他要几朵雏菊，他想起在伦敦的时候，家里面总是摆满了花瓶，他曾经数过，是99朵雏菊。于是，他挑了99朵。

不知不觉又到了墓园，顾宸远远地望见了父亲的碑，还好，没事。顾宸放下了心。

顾宸把花放了上去，雏菊在风中摇曳，安凌在旁边看着男生对着碑鞠了一躬，也跟着鞠了躬。

“爸爸，除夕快乐。”顾宸轻轻地摸着碑，就好像父亲还在他面前，他正在看着父亲的脸是否增添了一点皱纹一样的。

“叔叔，除夕快乐，你在那里要过得开心啊。”安凌也跟着说。

顾宸又絮絮叨叨地，在墓前说了许多。都是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的，以及他会想办法解决之前的那件事情。那些人，自然是不行轻易原谅的。

安凌在一边默默听着，那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心里一阵满足。他从来没听过顾宸讲他小时候的事情，现在，就算不是对他说的，也是很满足了。

有旁听的权利。也挺好的啊。

“爸爸，你记不记得。在伦敦的时候，我英语讲得不好，没办法和营业员交流，差点急得哭下来，那时候你帮我讲，回去之后一次性教了我一堆英语，现在我的英语已经和汉语一样熟了呢。”

“我记得我第一次滑冰的时候。滑得很笨拙，摔了好几跤。你那时候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耐心地教了我好久。”

“你总是记得我喜欢吃糖，于是出去玩的时候，你总是会被上几颗糖，然后像变魔术一样的变出来给我吃。”

“……”顾宸一次性讲了好多关于小时候的事情，只是此刻的他没想到，安凌心里已经在默默地打上小九九了。

“好了，爸爸，一下子跟你讲了那么多……我很吵很啰嗦吧？”顾宸笑起来，笑累了，又道，“我还记得你喜欢雏菊呢，这不，就给你买了？”

“爸爸，你在那里一定要过得开心啊，我要走了，我很快会再回来找你的。”顾宸笑着，转身向安凌，“凌哥，走了？”

“嗯。”安凌顿了顿，又问道，“然后去哪里？”

“我们，去买年货吧。”顾宸笑了起来，“原来前几天就应该准备好了。”

其实也是没准备，从小就没过过几次新年，甚至连生日都没有过过几次，自然做什么都没有了准备。

直到安凌刚才问自己的时候，才想起来还要买年货。

大概是太久没过了，陌生了吧。顾宸想着。

“哈哈，行啊，走咯？”

“嗯。”顾宸轻声应道。

到了超市。

里面的商品玲琅满目，顾宸看着这极为喜庆的一片红的，有些茫然无措。

“先从……先从零食开始吧。”安凌笑着，拿了几根棒棒糖，又拿起几包薯片，“我小时候可爱吃各种零食了，就是一直没什么机会。”

“怎么会？”顾宸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因为父母不允许，他们总是说什么，糖吃多了会蛀牙啊，会长胖啊，什么借口都有。”安凌一说到这里，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了。

“这些的确是实话啊。”顾宸觉得好笑，“只是糖吃多了要好好刷牙，要好好运动。其实甜的东西能给人带来愉悦感，所以吃点糖有益于心情变好哦。只是不能吃多了，吃多了会得病的。”

“嗯，我知道。”安凌认真地说道，“所以尽管我再喜欢吃零食也尽量克制自己，我知道他们都是为我好的啦。”

“哈，我们去挑菜吧。”顾宸想了想，说。

依旧是挑着安凌最喜欢的菜所需要的材料。

安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为什么都不选择自己喜欢的？都过年了啊，你也要吃得好点啊。”其实他的口味跟顾宸差不多，只是他从未见过顾宸特别喜欢什么菜。

“曾经喜欢吃一道菜，后来不喜欢了，之后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了。”顾宸缓缓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那道菜，是因为林玄而喜欢的。

林玄每次都会在他不高兴的时候，炒这道菜莱哄他高兴，因为这道菜是甜的。

甜的东西可以让心情变好。林玄告诉顾宸。

顾宸突然想起了昨天那个女孩子，她不会再遇到像林玄这样的人了吧。他想着。

应该不会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不想看到其他女孩子跟他一样变得满身阴暗充满戒备。他觉得女孩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不能被辜负。不能像他一样，活着简直就像个笑话。

“想什么呢？有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在你面前都要走神？”安凌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自恋。”顾宸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看……倒也是个事实呢。他想着，把刚才的事情放了放。

“哝，菜选完了，然后要去挑什么？”安凌指了指购物车。

顾宸一看，里面被添进了一些他常吃的符合他口味的。然后忍不住看了一眼安凌，笑了笑：“这么久了，还记得啊？”

“你不也是。”安凌嘀咕着。

“去……买点饺子皮？然后肉馅，我们晚上再包些水饺吃吧。”顾宸笑了起来。

“行啊。”

……

顾宸家。

刚打开门，两只猫立刻从窝里窜出来，亲热地蹭着两人的腿，“喵呜～”

“这还真是……”两人不约而同道，又“噗嗤”忍不住笑起来。

“宸，是不是该给它们取个名字了？”安凌把东西放到桌上，然后轻轻抚着猫背。

“南白，北黑。”顾宸想了想，道。

“很好听呢。”安凌轻喃了一声。

顾宸笑了起来，“该煮午饭了呢。”

安凌看着男生进了厨房，转身去喂猫，然后顺手揉了揉猫的毛。

“南白，北黑，你们要乖乖地啊。”

“喵呜～”

洗了洗手，认真地在顾宸身后看着男生炒菜。

锅中的油“滋啦”一声，热开了。

男生把筛子里的菜抖了抖，倒了进去。

“原来要把菜上的水沥干……”安凌认真地看着，“蛋要先打均匀……”

“嘀咕着什么呢。”顾宸突然转头，笑了笑。

“没有没有，你继续。”安凌仿佛做错事的小孩子，低下了头。脸一阵烧红，然后又偷偷地瞄着前面的男生。

煮好了饭，尽管顾宸一度强调不要继续这么做，安凌却总是要走这“餐桌礼仪”，“啊，真好吃呢，小宸宸你是神仙吗？”

“这个西红柿炒蛋，是恋爱的感觉吗？”

“好吃到爆掉了。”

“你可以煮一辈子的饭给我吃吗？”

顾宸总是一笑带过。

吃完了饭，安凌又笑嘻嘻地把碗端走，当然，顾宸是不会让他洗的。

两个人在家里下了一个下午的国际象棋，才开始准备包饺子。

“要包个有糖的噢。谁吃到谁有福气。”安凌突然抬头来了一句，“不过我觉得要多包几个，这样子以概率事件来说你一定可以拿到好的。”

“嗯？这种东西，一向都只要包一个的吧。”顾宸搜罗着他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关于春节的事情。

“没事啦，多包几个。”安凌想着一定要让顾宸吃到这种饺子，做标记的话，按照顾宸的智商，恐怕会被顾宸看出来。

蒸完所有饺子的时候已经八点快九点了。

顾宸很抱歉地说：“都怪我玩过头了。”

“不怪你，是我没有叫你。”安陵揉了揉顾宸的头发。

“……我还是觉得我们就不要揽错了，还是好好吃饭吧。”顾宸自知说不过安凌，连忙转移话题道。

“行。”

顾宸吃着碗里的饺子，说实话，这么多，他真心是吃不下的。

吃着，突然咬到一口甜的，味道直击舌尖，顾宸感受着这种突如其来的甜味，大概是从未有过的。安凌也正好咬到一口甜的，两人对视了一下，立刻会意，笑了起来。

吃完，两人抱着猫，看着窗外的烟花在空中炸开，本单调的漆黑的夜空多了几分色彩，就这么，看到了十二点。

新年的钟声响起。

“凌哥，新年快乐。”

“宸宸，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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