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出了丧,福康安就入尚书房学习去了,傅恒也没有时间再与福康安叙天伦之乐了。
年前,准噶尔再次发生内乱,当时,傅恒还未出丧,听闻此消息,于是立即写了一份奏报,求见乾隆。
自噶尔丹打败卫拉特盟主鄂齐尔图汗建立准噶尔汗国,自立为汗王以来,准葛尔便成了清朝边境一大难,多年来数次与清军发生冲突,边陲乱境的问题,让历任皇帝很是头疼。
傅恒便上谏乾隆趁准噶尔内乱之机,借不久前率部求庇的阿睦尔撒纳之名义出兵达瓦齐,彻底消除这一隐患。
这一想法与乾隆不谋而合,但曾经的失败,令朝廷损失惨重,满朝文武大多不支持出兵。
傅恒言道:“皇上圣明,诸大臣所忧确有其理,然,奴才以为,此前战败非我军不敌噶尔丹策零,而有多方不利因素,今次不同,准噶尔内乱已久,阿睦尔撒纳又与达瓦齐反目,正值军心动荡,若不把握此天时地利人和之际,错失良机,后悔莫及。”
“你说的,朕亦清楚,但,那些个老匹夫鼠首偾事,实在可气!”
乾隆拂袖背于身后,怒目圆睁,似被气得不轻。
“奴才愿为皇上分忧!”傅恒俯身一拜,又言:“只是,奴才担心,阿睦尔撒纳野心甚大,恐……”
乾隆笑笑,摆手,傅恒不再言。
之后,傅恒出孝,于朝堂上力排众议,“奏请办理”此役,获得皇上大力支持,在阿睦尔撒纳的建议下将出兵时间定在了次年二月。
时间很快就来到二月初,乾隆令班第、永常为定北、定西将军分两路大军夹攻达瓦齐,傅恒此次没有上前线,而是带领军机处官员,一连数月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军务办理的工作中,日夜随侍,候报抄录,于后方运筹帷幄、制定战略战术及调兵拨饷,保证必要的军需。[1]
五月初,两路清军骑兵5万于博罗塔拉会师,稍作整顿,便进军伊犁,达瓦齐不敌退守格登山,清军乘胜追击,于十四日,夜袭格登山,大败准葛尔军,不久达瓦齐被俘,随军押送回京。[2]
傅恒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他忽然很想念福康安,这几个月他每次回府都十分匆忙,战事吃紧,和福康安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走,福康安终归才没了额娘,又还小,傅恒这个当阿玛的不好再忽视他。
从景运门出来,傅恒遥遥望着东六宫的方向,一时间有些怅惘,不知道,璎珞此时在圆明园过得怎么样?随即,他叹了口气,抬步朝东华门的方向走去。
行至锡庆门时,他被一个冒失的小太监撞到了,小太监慌忙下跪,傅恒并没有计较,待小太监走后,傅恒才觉察到不对,一检查,发现他随身所缀之荷包里竟被塞了一张很小的纸条。
纸上有言:故人相邀,长春仙馆一叙。
长春宫,长春仙馆这两处先皇后故所,都设有她的灵堂。
虽然纸条上的字确实很像是魏璎珞的,但这紫禁城里有的是害人的法子,恐防有诈,傅恒思来想去,还是不准备赴约。
拧碎纸条,随手一扬,穿堂的风吹着纸屑飘向不知处,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傅恒已不再像从前那样不知收敛,或许,他早就应该这样了,这是对她好,也是对所有人好。
傅恒定了定心,继续往东华门走去,渐渐的,他的背影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另一头。
他走后不久,嘉妃扶着宫女从乾清宫后的横街缓缓走来,那宫女望着傅恒渐行渐远的背影,压低声音道:“主子,傅大人看起来并未相信那纸条乃是令妃手笔。”
“无妨,机会多的是。”
小嘉嫔生下皇十一子永璇后便被晋为了嘉妃,如今她又怀上了,嘉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温婉一笑:“我们去看看永珹,毕竟他也是我的侄儿,我理应去关心关心他不是?”
宫女不解地问:“四阿哥自小为继后所养,与主子一家并不亲近,又不甚聪慧,不得皇上喜爱,主子为什么还要……”
“只要还有这一层关系在,我就不可能对他不闻不问,况且,若是利用得好,他可是一枚很有用的棋子。”
继后已有十二阿哥,必不可能真心待永珹,而她与永珹就算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若然继后利用永珹做些什么,她家族必受牵连,嘉妃自然要防止这一切发生。
嘉妃微侧头,她这个宫女呀,忠诚是够忠诚,但脑子却不够机敏,不过好在还算听话,嘉妃深知在这宫里,有一个贴心的奴才比一个聪明的奴才反而要好。
毕竟,太过聪明的奴才若是心大了是会噬主的,就像继后身边那位袁公公,他可不是个好惹的,看不惯令妃的从来不止她一个,她急什么?
不过,那位傅大人倒是有一位好夫人,她的死也算是帮了自己,嘉妃心想,或许她可以在菩萨面前替其念几句往生咒。
“好了,这些事你不明白没关系,只要你切记,唯我是从,万事不可自作主张,知道吗?”
宫女不再问,低头应了声‘嗻’,然后搀着嘉妃拐了个弯,转进东二长街,往乾东五所阿哥居处走去。
入晚的紫禁城,夜风渐大。
西边的天空,被夕阳染红了大半,在明蓝色的天幕上画出一片片整齐排列的鱼鳞状的浮云,霞光透过云层,折射出瑰丽的色彩,就像是微风吹过时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样。
一等忠勇公府邸位于东安门内,路上本不需要花多长时间,但想到好几天没见福康安了,傅恒便拐去外城,准备买些吃的玩的哄哄福康安。
不过,尔晴还在时,并不喜欢他与福康安太过亲近,傅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不由嗤笑,自己是什么样,看人就是什么样。
稚子无辜,他再厌恶她,也不会对福康安做什么。
可是,这也导致傅恒对福康安的喜好并没有很深的了解,只大概知道除了对花生过敏以外,福康安好像和自己一样比较嗜甜。
傅恒至今都没想通,青莲为什么要用花生害福康安发病。
他并不相信尔晴的说辞,青莲胆小怕事,不像是敢做出谋害主子的事之人,他甚至怀疑过是喜塔腊尔晴故意陷害的青莲,但后来尔晴对福康安毫不作伪的关心和爱护使他打消了这一怀疑。
于是,傅恒招来了府中所有知情的仆人问询,他们众口一词,都说青莲自己亲口承认是她做的,并未受到胁迫更不是屈打成招。
傅恒拧起眉,知道这么问并不能问出任何事,便挥退其他人,只留下了为富察府忠心耿耿服侍了大半辈子的管家一人。
“周叔,我问你,此事真是青莲做的?”
周管家微微弯腰,回道:“九爷,奴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此事确系青莲所为,唉,青莲那丫头……”
他摇摇头,叹息一声,继续道:“或许九夫人从前曾做过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她没必要非与一个小丫头过不去,九夫人把小少爷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青莲做出这种事,夫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若不是后来小少爷醒了,青莲恐怕会被夫人给活活打死。”
傅恒不语,喜塔腊尔晴再怎么有本事,也不可能收买得了周管家替其说话,莫非真是青莲做的?
他忽而想起,那时面对他的质问,喜塔腊尔晴说什么来着,她说:“人是会变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害我康儿,我绝不可能容她!”
“人是会变,可变也要有理由吧?那我问你此前根本没有人知道康儿不能吃花生,青莲如何能知道此事?”
喜塔腊尔晴愣了一秒,随即漠然一笑:“在你眼里,只有我是恶人,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她已经被我卖了,天大地大,你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眯起眸子,似是不屑:“不过,魏璎珞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长相,一模一样的没有,再找一个比青莲更像她的也不是什么难事,夫君要是公务繁忙,我也可以代劳。”
“你不要什么事都扯到她身上,这件事和她有任何关系吗?”
傅恒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不可理喻,事关人命,她就只关心这个?
她要他信她,却什么也不解释,他如何信她?而且,这件事存在这么多疑点,傅恒岂能不查个究竟?
老管家的一番话让傅恒心里起了些许波澜,这一次,是他误会了她,有错,他便会认。
傅恒在福康安的房里找到尔晴的时候,她已经衣不解带地照顾了福康安一整夜,大概是太累,她趴在福康安的床边睡着了。
她睡得极浅,傅恒刚走进里间,她就醒了,头也不回地问:“杜鹃,你把药……”
“是我。”
她把他认成她的丫鬟了,虽然很尴尬,傅恒也不好再不出声。
“怎么是你?”
尔晴倏地冷下脸,傅恒略觉赧然:“青莲害得康儿成这样,是大错特错,我没想到你能饶她一命,抱歉,先前,是我错怪了你。”
说完,傅恒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更觉得心怀有愧,尔晴却未看他,只道:“大可不必,若不是我在菩萨面前发了愿,只要康儿能醒,我便从此再不杀生,你以为我会饶她?”
态度,表情极为冷淡,傅恒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康儿这个病,恐怕一般大夫治不好,不若我去求皇上,让叶天士替康儿诊治诊治?”
听到这话,她便转头看向他,黑幽幽的眼珠子直直地盯着他,盯了好久,直把傅恒盯得额上快生汗,才平静地回道:“谢谢,不过皇上早就派叶天士来看过康儿了,他说这个病无法根治,只能精细点调养着,万不可再让康儿碰一下花生。”
这句话使傅恒语塞了半晌,他怎么忘了,康儿是……傅恒不知该作何感想,他顿了顿,才继续:“我在金川时曾见过一个士兵,他与康儿有相似的症状,后来幸得当地一位跛脚铃医救治,病情好了很多,我在想,虽然他与康儿发病源头不同,但可以参考一下那药方,或许会有用。”
“真的?”
她瞪大双眸,似是惊喜,似是激动,少见得露出了些许笑容,见她如此,傅恒也不由轻轻笑了笑。
喜塔腊尔晴,若是你就此悔改……
“少爷,到了。”
杜枫的话打断了傅恒的回忆。
傅恒钻出马车问:“就是这里?”
“是的,除了夫人做的,小少爷就只吃这家的东西。”杜枫想到什么,忍不住添嘴说:“夫人怀孕时也特别爱吃……”
后半句在傅恒不悦的眼神中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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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男主,傅恒还是有他的可取之处,作为女主,前恶毒女配,尔晴也有她的问题。
谁都不是圣人!
PS:虐傅恒肯定是会虐的,早晚都是要虐的,但得一步一步来~
[1][2]有参考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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