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摘星楼上,一盏孤灯照雨,素白衣袍隐于灯后,无风自动。
雨丝凉而缱绻,星星点点飘入杯中,染了些许酒意,如美人横陈,一晃即散。
持杯之人眯眼望着楼外苍穹,精致如刀削的下颌微微仰起,噙着一抹淡薄笑意。
万尺高楼之下,是他的泱泱国土,或雷厉风行杀伐吞噬,或徐缓图之寸寸侵蚀,左不过,迟早都是他的。
手一扬,将酒倾杯而倒,倒在溶溶月色中,似在祭故人,也似敬亡魂。
罩了琉璃瓦的灯笼忽然一颤,烛火以一种妖娆的姿态摇曳起来,像毒舌吐着信子,像舞女不盈一握的腰。
眸中泛起淡淡光芒,将酒杯随意一掷,他于空中虚握,指尖蓦然现出一张纸来。
果然,是她来信了。
自他登基后的……第二封信。
修长的手指拈住短笺,似是温存般轻轻一抚,末了僵住片刻,徐徐展开。
一行小字跃入眼帘,似乎写得匆忙,如一行白鹭直上青天,却仍不掩秀丽,是装模作样的正楷。
唇角以极缓极缓的速度扬起,过了许久,他于无边夜色中,轻盈一笑。
身后忽然出现一道人影,魂儿似的飘荡而来,无声无息。
他微一点头,人影又轻轻一飘,跃下摘星楼,如轻舟入海,瞬间没了踪迹。
雨势忽又大了起来,滴滴答答砸得宫铃乱响,他轻轻蹙眉,似被这哀号般的铃声扰得心烦。
那脚腕拴了银铃,走起路来踏着细碎声响,一身红衣张扬似火的女子,便在雨砸宫铃声中,从回忆深处窈窕而来。
他一怔,仿佛在回忆的长廊中迷了路,带着笑意的双眸忽然一暗,黑云压城般森然。
她以为,他是不记得的。
可惜命运弄人,连她也无法把握。
他偏偏记得深刻,在那初升的朝阳下,她望着襁褓中的婴儿,温柔又爱怜地笑。
然后,她转身,抱着那婴儿,走向万丈光明,将他舍在身后。
“寻一户普通人家,远离一切权力之争,让他过殷实平静的生活。”
这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说的最温暖的一句话,唯一一句不带机心、不涉阴谋、不染血的话。
便是这么温暖的一句话,许了一个孩子无尽的光明,便是这么温暖的一句话,轻轻巧巧将他推进了无尽的深渊。
把他掷进权力的中心,扔进无边的血海,让他承担本不属于他的罪过,造下本不属于他的杀孽,只为了……换另一个孩子平安喜乐、清静无虞。
是不是,有那么一些不公平?
细细凝视着雪白信笺,待它被雨水彻底浸湿后,他一抖手腕,施了鬼火般让它燃烧起来。
火光中,他微微启唇,似深情呢喃,又似威胁警告。
“长安——”
歪头欣赏着信纸燃烧的模样,唇畔仍挂着那一抹微凉的笑,不怕她不现身,他的手上,捏着她的七寸。
她会出现的,他一直在等,就像死死守在黑暗中的孩童,固执地等待着一缕可以温暖他的光亮。
火舌舔舐着信纸,也舔舐着信纸上极清丽极彪悍的字。
“帝浔!陆贞若是没命,老娘跟你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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