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传奇~37

十下，够了。

嬷嬷暗暗舒了口气，失了力气般放下手，望着满身鲜血的陆贞，心里竟只剩颓然。

她终于知道那种恐惧感来自何处了。

陆贞躺在地上，分明已被打得不能动弹，嘴角竟还挂着一抹嘲讽的笑，清澈的眸子不生怨念，却翻涌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毒辣，于那毒辣中，隐含着一丝倨傲的怜悯。

是了，这一丝藏在单纯和狠绝背后的怜悯，便是令她感到恐惧的来源，这不是一个匍匐在尘埃中的卑贱罪奴该有的眼神，反而……像极了君临天下俯瞰芸芸众生的救世主……

怔然中，忽听陆贞有气无力地道：“多谢嬷嬷……手下留情……”

嬷嬷心头一动，望了望染血的鞭子，不说话，转身推门而出，只有她知道，方才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不敢，不敢赶尽杀绝。

门窗紧闭，光线再一次暗了下来。

陆贞喘息许久，忍痛撕下衣袖，将受伤较重的地方包扎起来，接着闭上眼，安静地忍耐着一阵又一阵的痛楚。

疼痛像潮水，铺天盖地一般涌来，再假意为之地退下，然后再涌起，再退下……如此周而复始，仿佛永无止境。

时间久了，也就麻木了。

小厮送饭来时，看着面色苍白的陆贞，有些于心不忍，将饭碗搁在地上后，往她的嘴边送了送。

陆贞咬牙半坐，胳膊触地，颤巍巍地支撑起身体，感激地望了那小厮一眼，低声道谢。

小厮沉重地叹了口气，半是同情半是不解地望着何欢，张了张口，终是欲言又止地走开了。

门再次合上。

疼痛一刻也未饶过她，身子有些发凉，牙齿微微打颤，额头却无比滚烫，想是开始发烧了……

望着那一碗残羹剩饭，她不仅毫无胃口，甚至几欲作呕，可是……

凄凉一笑后，她颤抖着捧起碗，逼自己一口一口地将饭咽下。

要活下去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冥冥之中，她觉得姐姐正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瞧着她，她知道她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这一碗饭吃了很久，将空碗放下后，陆贞疲惫地倒在地上，瑟缩着抱住胳膊。

冷，像是坠入了千年的冰渊，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头疼得厉害，像是在与身上的伤痕比赛，看看谁先将她打垮，一下又一下地进行着拉锯战。

什么也不想，只是咬牙忍耐，耗费了全部的精力，忍受着伤病交加的痛苦。

等到晚上有人来时，她已烧得神志不清。

来人似乎毫无恻隐之心，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浇得陆贞有了片刻的清醒，睁开眼茫然地打量着站在跟前的人。

一个从未见过的嬷嬷。

“我来会会你这丫头，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那嬷嬷张口说话，黯淡的烛火映着她更加黯淡的黄牙，“也没什么了不起呀，李嬷嬷是怎么了，怎么来这儿动过鞭子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了？”

“命运有常……天行有道……”阴影里，却听陆贞喃喃道：“种有前因……终有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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