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9

“月明星稀，灯光如练。何处寄足，高楼广寒。非敢作遨游之梦，吾爱此天上人间。”百乐门舞厅刚刚建成时，这段诗句在上海滩传诵一时。这许多年下来，百乐门依旧是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稳坐“东亚第一乐厅”的美名。

往常百乐门的舞池旁是零零落落的卡座，方便客人欣赏台上的歌舞，现在却只留下正中的一组，其他统统被搬走了。

明明是闲散的周末，舞厅里的人却不多，而且大多都只围在舞厅的边缘，对着舞池中心指指点点。

宫本：“叶冲君，你怎么来了？”

宫本苍野在百乐门的后台转了一圈，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就看见了叶冲。

叶冲微微侧身，绅士地伸出手来，一双戴着黑纱手套的手就搭在他的手上，

叶冲：“织田小姐盛情邀请，我自然是不会推脱。”

金显荣温婉地一笑，用日语问候道，

金显荣：“宫本少佐，实在谢谢您为了我办了这么热闹的接风舞会。”

宫本的脸上神色不变，嘴角却紧紧地抿起。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是位高权重的天皇老师的养子；一个是深受佐藤将军信重的助手。

明明是他先来到上海负责军政情报，却被这两个资浅齿少的“天降”压在下面，还得辛辛苦苦给他们办什么接风宴。

金显荣和叶冲随便应付了宫本几句，叶冲朝金显荣行了个邀请礼，拉着金显荣就进了舞池里跳舞。

一直跟在金显荣后面插不上话的伊藤，终于找到了机会，讨好地道，

伊藤：“宫本君，好久不见。”

宫本看着伊藤脸上讨好的笑容，轻蔑又嘲笑地拍拍他的肩膀，

宫本：“伊藤君，你可是越来越回去了，之前还是日本商会的会长，现在却让个不中不日的小丫头给踩在了脚下。”

伊藤挂着横肉的脸上尴尬地一笑，

伊藤：“都是为了天皇办事而已。”

其实伊藤心里也憋屈，原本他这个会长当得好好的，但佐藤却突然撤了他的职，让金显荣掌管日本商会。

名义上金显荣只是他的翻译，但暗地里他都得对她点头哈腰。不过自从见识过金显荣的手腕之后，他也不敢多有怨言，毕竟总比丢了性命好。

迷彩灯隐隐绰绰的舞池里，叶冲虚揽着金显荣的腰，一边跟着音乐跳舞，一边试探地问道，

叶冲：“对付沈家不成，还被反咬了一口，不知道你后面准备怎么办？”

金显荣：“商场上的事情急不得，怎么你对沈家有兴趣？”

金显荣不着痕迹地反问道。

叶冲：“沈家那个沈君山之前在烈火军校就经常和我们作对，现在又在北伐军中屡里战功，以后会是伊藤将军的心腹大患，我自然要多加关注。”

叶冲感觉金显荣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抬，冷冷地道，

金显荣：“清水君，你与其花这么大的心思关注他，不如多多关心奉系军阀的消息。”

叶冲了然地淡淡一笑，

叶冲：“这是自然。”

百乐门的后台化妆间，花枝招展的歌女、舞女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百乐门的头号歌星是元襄，她也是早早地装扮好在候场。但是外面的宫本少佐偏偏点了陈曼丽唱《夜来香》，管事的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急急忙忙来安排。

龙套：“曼丽，你怎么还不化妆啊？外面日军的大人物亲自点了你唱夜来香。”

百乐门的管事的见陈曼丽还坐在化妆镜前素面朝天，急得直催她。

陈曼丽穿着一身翠绿的旗袍，翘着腿，指尖夹着根月份牌香烟吸了口，吐出袅袅的烟雾，

陈曼丽：“我说过我不替日本人唱歌。”

龙套：“这哪有你选择的余地，你还不给我快点，下一个就是你了！”

管事发了顿火，接着又匆忙地去安排其他事情。

元襄照着镜子涂上艳红的口红，嘲讽地笑道，

元襄：“我们这样身份的人，给谁唱歌不是唱歌，你又何必挑挑拣拣？”

陈曼丽冷笑一声，

陈曼丽：“我宁愿给畜生唱歌，也不会给那群日本人唱歌，何况他们比畜生还不如！”

元襄还想继续问下去，管事的人已经跑进来把陈曼丽拉了出去。

龙套：“下面有请曼丽小姐为我们带来一曲《夜来香》！”

报幕的主持人面带微笑地说完就退场了。

聚光灯打在舞台正中间，陈曼丽素着脸冷漠地站在光下。欢乐活泼的音乐响起，身后的伴舞已经热情地跳起了舞，她却不为所动。

舞台下的人窃窃私语起来，都不知道她这玩得是哪一出。

伊藤：“怎么回事？”

伊藤见宫本神色不对，立刻喊停了音乐。

陈曼丽拍拍话筒，神色凛然地站在舞台上脆声道，

陈曼丽：“我陈曼丽，顺远人士，今生今世都不会替日本人唱一支歌、跳一支舞！”

舞台下的卡座上的四人闻言，神色各异，叶冲摩挲着自己无名指先开了口，

叶冲：“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歌女还这么有骨气，我看这歌我们不听……”

叶冲还没说完，宫本就掏出了手枪，对着台上连发三下，陈曼丽应声而倒。

她周围的舞女吓得四散而逃，只有她倒在明亮炽热的光中，浓稠的血液渐渐蔓延开，形成一幅瑰丽的图景。

宫本：“真是扫兴，大上海也不过如此，织田小姐、叶冲君，真是扫了你们的雅致，我看今天还是先散了吧。”

宫本率先站了起来，望了眼倒在舞台之上的陈曼丽，心中有种杀戮的畅快感。

围观在门口的人见宫本出来，立刻惊恐地让出一条路来。

金显荣对这种场面已经是习以为常，跟着站起来微微欠身道，

金显荣：“清水君，我们有空再会。”

说罢就跟着宫本后面走了出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舞台上的陈曼丽一眼。

叶冲独自坐在沙发上，手部的动作甚至还停留在枪响之前，锐利的眼神朝着舞台下瑟瑟发抖的管事一扫，沉声道，

叶冲：“还不送去医院！”

管事的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喊人把陈曼丽送去了附近的医院。奈何那三枪有两枪都正中胸口，在送去医院的路上，陈曼丽就已经香消玉殒。

ps：陈曼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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