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呆在办公室里,紧锁着眉头看着之前案子的结案报告。抬眼一看天色又低眉看了眼手表,才发觉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他拿起电话的听筒,手指在拨盘电话的号盘上顺时针转动两下,耐心地等着电话接通。
乔楚生:“实验还没结束?”
电话那段被接起,乔楚生就知道沈星沉还呆在交大的实验室,
乔楚生:“等下我去接你,我们去吃饭,想吃什么?”
沈星沉“唔………”
沈星沉正思考着,阿斗跑进来报告,
阿斗:“探长,百乐门死人了!”
沈星沉“看来我不用想了。”
乔楚生短嘘了口气,嘴角一扯,明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乔楚生:“谁死了?怎么回事?”
阿斗也注意到乔楚生的表情,声音越说越低,
阿斗:“百乐门的曼丽小姐,好像是日本人开枪……”
乔楚生听到“日本人”这三个字,眉宇间拧成了“川”字型。
乔楚生:“回去的路上小心点。”
叮嘱完沈星沉,乔楚生就挂了电话,大步一跨就越过办公桌,
乔楚生:“走,去看看!”
乔楚生这一去就是到深夜才回来,路过沈星沉家门口的时候见灯光还亮着就敲了门。
乔楚生:“怎么还没睡?”
沈星沉掩面打了个哈欠,又坐回沙发上,
沈星沉“困死了。”
乔楚生:“在等我啊?”
乔楚生紧挨着沈星沉坐了下来,虚揽着她的肩,指尖绕着她微卷的发尾。
沈星沉“谁说的,我在看之前发在JACS上的那篇文章。”
沈星沉把平平整整地压在她身下的杂志抽了出来,
沈星沉“对了,案子怎么样了?”
谈起案子,乔楚生疲惫地仰靠在沙发背上,
乔楚生:“几个日本人在百乐门找乐子,结果百乐门的歌女陈曼丽不愿意给他们唱歌,被其中一个日本军官枪杀。”
乔楚生:“说起来那个歌女还是你的同乡,祖籍也是顺远,二十多年前跟着父母逃难来的上海。”
沈星沉“她会给日本人唱歌才奇怪。”
乔楚生疑惑地歪头看她,他其实也一直没弄懂为什么陈曼丽要冒着得罪日本人的威胁,也不愿意随便唱首歌应付一下。
沈星沉颔首敛睫,低声道,
沈星沉“以前顺远只是个很小的城,只有几万的人口,但是却是北洋水师重要的军事据点。”
沈星沉“甲午战败之后,日本军队在城里屠杀了四天,最后除了那些早早就逃走的,城里只剩下三十几个埋尸的人。”
乔楚生:“国仇家恨,难怪她宁愿死也不给日本人唱歌。”
乔楚生经常出入百乐门,和陈曼丽也是老熟人。现在知道她曾经有过这样惨痛的往事,最后为坚守节气而死,不禁悲从中来。
沈星沉拿了茶几上的点心盒,捏了块精致的玫瑰造型和果子凑到鼻尖闻了闻,犹豫了一下塞给了乔楚生。
乔楚生突然被喂了口点心,差点噎住,拿沈星沉的杯子喝了口水才顺下去。
乔楚生:“你认识金显荣吧?”
乔楚生在百乐门调查的时候,听见证人描述那几个日本人中有个叫显荣小姐的,才想起来之前见过的金显荣倒是挺符合沈星沉之前的描述的。
沈星沉点点头。
乔楚生:“嫁祸沈家的那个案子是她做的?你和她什么关系?有仇啊?”
沈星沉“什么关系?大概就是我生日的时候,她会送我喜欢的点心当生日礼物,不过我却要担心点心里有没有下毒的关系。”
乔楚生猛咳了两下,
乔楚生:“你都担心要下毒了,还给我吃,你是要害死我啊?”
沈星沉“所以我去买了盒一模一样的。”
乔楚生:“她连你喜欢吃点心都知道,看样子你们俩很熟啊。”
沈星沉“在德国的中国留学生不多,想不认识都很难。”
乔楚生从沈星沉的话中发现了重点,
乔楚生:“她是中国人?”
沈星沉“她的本名应该叫做爱新觉罗·显荣,就是之前圣玛丽中学那个红眼小白兔的姐姐。”
乔楚生:“什么?她还是个格格?那她怎么会替日本人卖命?”
乔楚生这下就更不能理解为什么金显荣要替日本人卖命了,就算现在大清已经亡了,那些满清的遗老遗少把着之前的家产也是吃喝不愁。
况且诚亲王还是个权贵王爷,现在还在北洋军阀里掌着军权,他的女儿放着金枝玉叶的生活不过,怎么会成为日本人的走狗。
沈星沉“她自己选的咯,成为哪种人从来都不是取决于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身份,而是自己的选择。”
这个道理其实是她认识乔楚生之后才明白的,这世界上有人高高在上,却恶心地如腐臭之蛆;也有人像乔楚生一样,明明自己深处黑暗之中,也想着为别人撑起一份光明。
乔楚生长叹了口气,
乔楚生:“这个案子凶手不好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还陈曼丽个公道。”
第二天一早,乔楚生就带着巡捕房的人去抓宫本,原以为在门口就会被拦下来,没想到一路畅通无阻地就见到了宫本。
乔楚生:“中央巡捕房探长乔楚生,我怀疑你和昨晚百乐门的凶杀案有关,跟我走一趟吧。”
宫本不为所动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轻蔑地一笑,
宫本“租界的巡捕房办案这么不专业啊,既然是来抓我的,逮捕令呢?”
乔楚生低头一嘬后槽牙,
乔楚生:“杀人偿命这个道理,就算是日本人也懂吧?”
宫本“杀人偿命?一个小小的中国舞女也算人吗?”
乔楚生:“看样子你是不愿意走这一趟了?”
闻言,乔楚生身后的巡捕们整齐划一地举起枪来对准宫本,保卫宫本的几个守卫也立刻掏出枪来互指,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乔楚生早就料到了敢在百乐门肆无忌惮地杀人的日本人,也不会轻易地服法,所以他来的时候特意带齐了人手以防万一。
原本一直坐在角落沙发后的叶冲站起来,勾唇一笑道,
叶冲:“宫本君,我倒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乔楚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叶冲,凭直觉就觉得他不简单,嚣张的宫本在他面前都得低眉敛首。
宫本“叶冲君,你什么意思?”
叶冲脚步缓慢沉稳地走到宫本旁边,拍拍他的肩膀道,
叶冲:“我看这位乔探长的意思不过是找你过去问两句话,你就跟着走一趟又何妨。”
宫本怒瞪了叶冲一眼,他就知道叶冲时时刻刻都要和他作对。
叶冲俯身靠着宫本的耳边小声道,
叶冲:“宫本君这不过是权宜之计,给租界的外国人做做样子,免得落了他们的口舌。”
叶冲:“伊藤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小心行事,你总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大吧?你放心保证你会无罪释放。”
叶冲这番话说得在理,宫本想来之前为了泄愤杀了陈曼丽却是有些冲动。现在伊藤将军正在图谋大计,要是真的因为他而计划失败,伊藤将军肯定不会放过他。
宫本“哼,量你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宫本把桌上的刺刀佩在腰间,大摇大摆地从乔楚生面前走了出去。
乔楚生看了眼叶冲,叶冲顺势坐在宫本的位置上,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神秘地一笑。
乔楚生把宫本带回了巡捕房还没坐稳,巡捕房门外就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
乔楚生:“萨利姆,怎么回事?”
萨利姆跑出去查看情况后,回来附在乔楚生耳边道,
萨利姆:“是陈曼丽的家人。”
乔楚生出去一看,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拉着个半大的孩子,涟水连连地站在墙角哭,一见他出来立刻扑了上来,
龙套:“探长先生,我们曼丽是自杀的,是自杀的,求求你不要再查了!”
将近上百号人看见宫本开枪打死了陈曼丽,陈曼丽的家人却一口咬定她是自杀的,想也知道是被日本人威胁了。
乔楚生:“你难道想让你的女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
老妇人低着头不言语,半晌才攥着旁边孩子的衣袖道,抽泣地哽咽道,
龙套:“曼丽死了,可是我们还得活下去……那些日本人说要是追究下去,那………我不能一下子丢了两个孩子啊!”
乔楚生:“行了,老太太,这件事巡捕房不会再追究了,我保证你和你的孩子会平安无事的。”
老妇人按着孩子的头连连给乔楚生鞠躬,
龙套:“谢谢探长大人救我们孤儿寡母一命!”
乔楚生:“阿斗,把他们送回家去。”
乔楚生看着老妇人和孩子相扶相持地渐渐消逝在他的视线之中,脚步沉重地回了办公室,全身力松劲泄的瘫倒在沙发上。
他抬起手盖在眼睛上,良久才开口道,
乔楚生:“萨利姆,去把人放了!”
老爷子说让他进巡捕房,是要了解这上海租界的游戏规则。他捧着这个烫手山芋这么久才明白,所谓的规则不过是给无权无势的中国人定的。
陈曼丽的案子要是按他以往的脾气,就是豁出去他这条命去,也得让宫本付出代价。但是现在他只能妥协,拿宫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萨利姆:“乔探长,那位先生离开了,他让我给您带话,说……说一定记着你的情!”
乔楚生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吓得萨利姆浑身一激灵。
乔楚生:“出去吧,给我把门带上。”
萨利姆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出了办公室,轻手轻脚地把门合上。
乔楚生突然怀念起了以前在青龙帮的时候,要是遇上这种情况,他直接就揣了枪崩了宫本,哪里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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