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蛋糕

窗外是弥漫着浓厚雾气的清冷街道，微光透过窗户打在那人如大理石般冷冽的肤色上， 越发显得那张分辨不出感情的脸充满了神秘感，沉默与冷淡交替重叠，总让人觉得不真实。

就好像这个如幽灵般的人从来都不可触及一样。

最后的最后，可能是迟晏也觉得疲倦了，低声说了一句，“回去吧。”

他太傲慢了，或许初落可以接受他主导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但不代表她会心甘情愿的永远做他好用的玩具和工具。

那个人想要的一直都是自由和尊严，甚至于可以为了推翻帝国腐朽的制度做到不择手段的地步。

就算是有算计的因素在，迟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将人物化的行为，还有数不清的折磨，她从来都无条件的忍受了下来。

解释的原因似乎只能是，当初温和开朗的医生，真的对小女孩很好很好吧。

迟晏那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这些，所以他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一时间竟然真的分不清初落只是纵容，还是只是算计了。

她总是这样，能把一件件小事交织成一张网，慢慢把棋子笼罩在里面，而她自己在外面冷情冷性的看着。

真是虚伪极了。

迟晏一直没提那枚时不时被她弄到短暂失灵的监听器，但是初落并不觉得他没发现。

不过现状倒也很好，至少不用为了双向监听的事情再费心神。

最后的最后迟晏问了一句，“阿梨，顾梨这个名字还是我取的，它对你来说，是不愿回首的记忆呢，还是排斥厌恶的存在?”

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时候omega回答了一句，“是我所有伪装下的，真实姓名吧。”

在一家名气很盛的蛋糕店外排队的时候，灰蓝色眸子的omega微微攥紧了一场音乐会的门票。

一场叶琯宁作为特邀嘉宾出场的音乐会。

队伍很长，也让她思索了很久自己这么做的意义，似乎从在维斯特地区一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总是忍不住会想离那个温柔美好的女孩子近一点。

她抱她时候清甜的信息素味道，为她画的画，送她的蓝宝石胸针，还有那次在地牢相拥而眠的温暖。

明明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存在，可她就是想离她近些，哪怕是远远看着也好。

队伍真的很长，她一直排了一个小时才等到，再去音乐会的时候，正好看见叶琯宁坐在舞台上弹钢琴，穿着绀蓝色的礼服，温柔绝美中透露着禁欲气息，那双琉璃色的桃花眼更是含着几分迷离的艳色，几乎是让全场的人移不开眼睛。

灰蓝色眼睛的omega就坐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她，从出场到落幕，即使少女从始至终都看不见自己，即使蛋糕丝毫没有送出手的机会。

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

叶琯宁太完美了，完美到足够让那个胆小鬼躲在黑暗里望而却步。

即是救赎，也是不可触及的存在。

不过对于初落来说，这就够了。

等回到王子殿下的庄园时已经是深夜了，她依旧提着那盒精致的蛋糕，默默站在玫瑰花丛里吹着冷风。

她在等傅离枳。

小少年慢慢从花丛里走过来看着她的时候，那张漂亮的瓜子脸没有一向不屑或是厌恶的神态，倒是一副十分傲娇别扭的样子。

灰蓝色的眸子慢慢落在那人比玫瑰花还要精致明艳的脸上，初落顿了顿，轻声道：“晚上好，殿下。”

小少年是在把她赶下马车后吩咐人去找过她的，本来想要掩饰自己变扭情绪的嘲讽言语已经涌到了唇口，却被她一句若无其事问好堵住。

空气里弥漫着似乎能让时间定格的玫瑰花味，小少年沉默了一会。

初落把蛋糕递给他，轻声说了一句，“似乎是在首都很有名的蛋糕店，殿下要吃吗?”

那时候穿着烟灰色衬衫的omega站在玫瑰花丛里，晚风吹拂过她黯淡的金色长发，连那双冷淡的眸子竟然也显的柔和了些。

明明连一贯讨厌的人都变得顺眼了点，小少年还是察觉不到情绪的半点缓和，记忆里鲜血四溢的沉浸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亚麻色头发的omega慢慢死亡的场景，和那些施虐者聚在一起吃蛋糕庆祝的样子……

明明他的母亲那时候才二十五岁，明明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自从遇到她，就会频繁的记起这一切?

娇贵的小少年似乎是不会往那个人是刻意的这一方面想。

红的刺目的玫瑰花逐渐让小少年的灰色眸子一点一点的染上鲜血，那双漂亮的带着玻璃质感的灰色眸子逐渐浮现厌恶，“恶心的奴隶不是做什么都十全十美吗，听说我的饮食你都会一一查看,怎么，现在连我讨厌吃蛋糕都不知道吗?”

“短短一日就连续犯了三次错，连讨好主人都做不到的奴隶，当真是废物。”

那双眼睛依旧冷淡，她很平静的和小少年对视，一向平淡无奇的语调，却莫名带了些微微蛊惑的感觉，“这种事情您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我的确不知道。”

“可是殿下也不知道我曾经被强迫吃蛋糕吃到不断呕吐，甚至现在看到都有些条件反射。 ”

“还有中午的时候殿下最喜欢的茶杯被女仆打碎了，我才只好离开跑去找一模一样的替代品。”

“无论是日常的服侍还是对殿下的态度，所有的事情我都是按规矩来做，而且做的更好。”

“我知道殿下不喜欢习惯被打破，所以我从来都不休息，所以我即使是想去医院也会想要征得殿下的同意。”

“或许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被别人讨厌的存在，所以无论我做什么殿下都是一样厌恶着我。”

小少年微低着头看她，似乎有些审视她的反常的样子，又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清澈的少年音里透露着微微的不耐，“恶心的奴隶，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我订婚的事情才这么让人厌恶。”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她走近了一步，灰色的眸子带了些压迫性的冷意。

灰蓝色眼睛的omega似乎是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绊倒在花丛里，如大理石般冷冽的手腕被荆棘割出细密的鲜血，与红色的玫瑰花相衬，透着些诡异的美感。

小少年看着这一幕，似乎是觉得有些不适，因着那种突兀的对弱者的怜悯感，语气也有些缓和，“你应该也想的到我不可能不结婚吧，我一直留你一个劣质omega在身边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多情的人，一直希望关于自己的爱情或者伴侣可以是专一的。”

“的确是我强迫标记了你，可我实在是……没办法给你爱。”

看着一向傲娇任性到甚至有些别扭的小少年和她平静解释的样子，初落敛去冷漠，很认真的看着他，音色一如既往的清冽，甚至在晚风中带了些空灵感，“我早就说过，我只要待在您身边就够了。”

“爱，承诺，身份，或者其他形形色色的人或事，我都不在乎，也什么都不想要。”

“所以殿下根本不用关心我的感受，只需要自己开心就够了，而我会一直站在您的身边保护您的。”

傅离枳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说那个雨雾天她在火车上的保护，比如说那次婚礼现场眼前骤然黑暗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挡自己身前的情景。

不用言语就会恰到好处奉上的红茶，为他穿衣服时认真严谨的态度，从来都无条件无底线的退让和纵容……

还有太多太多的细节了，灰蓝色眼眸的omega的一切情感都隐藏在细节里，让小少年根本就没办法忽视。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陷进去了，好像被迫和她捆绑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可惜小少年不知道的是初落只是想要利用他而已，包括他们关系缓和，和让他误会自己喜欢他的每一个细节。

傅离枳微低下头，露出奶白色的细瘦脖颈，蓬松的深灰色发丝微微遮住了投射在眼睛上的光线，让人觉得意味不明。

“身为帝国的王子，如果想要获得继承人的资格就必须去战场历练一次。”

“我会离开这里，再把你送到叶琯宁的身边。”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除了死去的颜月外，能够走近她心理防线的人。”

空气里弥漫着似乎能让时间定格的玫瑰花味，小少年第一次很认真的看向她，“我想要复我母亲的仇，也想因此利用你。”

“如果你能够接受的话，我也会给你你想要的。”

“初落，如果到时候你真的想要我负责的话，我会娶你。”

那是小少年第一次叫她名字。

灰蓝色眼睛的omega抬头与他对视，那双忧郁的灰蓝色不似平时般冷淡，却带了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意味，“我不会不接受，可殿下您，真的想好了吗?”

“当然。”

那双灰蓝色眼睛里的让人看不出来的类似犹豫和不忍的情绪慢慢消散，omega渐渐恢复了那副人偶般不似活物的样子，只低了头轻声道：“那就祝殿下，得偿所愿吧。”

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有回头路了，他们两个人似乎都逃不过这句话了。

明明是黑到了骨子的人，偏生又仰慕着一朵温柔完美的白玫瑰。

当真称得上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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