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残次

也许是因为初落的那件衬衫沾染了鲜血，迟晏重新给了她一件换上，和上一件款式是一样的，袖口有一朵很小的玫瑰花。

那天迟晏带她去了一场假面舞会，一起去的还有她的前队友宁秋。

迟晏似乎很喜欢去这种舞会，之前的很多很多次都是一样，她穿着他准备的衣服，脖颈处被颈环禁锢着，待在他的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在舞会上与人交谈或者和美女调情。

他们从来都不会一起跳舞，也不会一起坐在吧台品红酒。

用迟晏的话来说就是并不太想和家养的宠物做这种事情，初落却是不愿意也无所谓。

那个人从来都是这样，并不会说拒绝，但又能让迟晏感受到她不愿意。

“阿梨，愿意和我一起跳舞吗”

迟晏坐在吧台旁边的椅子上抱着灰蓝色眼睛的omega，就像很久以前的医生让小女孩坐在腿上一样。

“如果是问句的话，不愿意。”

迟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将对话继续下去了，他犹豫了一下，将下巴抵在omega的肩膀上，轻声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不逼你。”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那人面具旁的侧颊，迟晏的声音带着些微微的蛊惑，“阿梨，还疼吗?我不会再打你了。”

“不要管那么多事情了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样，一直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喧嚣之中初落清冽的声色似乎额外清晰，和那天他开枪之后的夜晚一模一样，“然后永远做一个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工具和玩物吗?”

“对不起，首领大人，身为下属本来不应该拒绝首领的命令。但是，实在是太恶心了。”

灰蓝色的眸子依旧是那样的冷漠，明明说着恶心却让人感觉不到恶心的情感。

舞会上昏暗的灯光打在那人黯淡的金色长发上，迟晏蹭着被红色蝴蝶结挽起的发丝，音色带了些淡淡的悲伤，“不是的，阿梨。”

那双忧郁的眸子看向这个对她来说既像是天使又像是恶魔的人。

黑暗中红宝石般的双目，就像神话传说中美丽而又危险的堕天使一样。

其实她十五岁刚刚加入暗夜组织的时候，也是有过那么一丝遗憾的。

他以为的初见，她期盼的重逢。

终究只能演变成无数的算计和鲜血。

“大人，您还记得您第一次刑讯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迟晏那双眼睛慢慢变得灰暗了，他抱的更紧，用一种近乎要把她弄碎的力度，近乎是自欺欺人道：“不记得了。”

许是因为他们的对话，坐在一旁的宁秋看了初落一眼，忽然就想起了他们成为队友的那一天，也是初落口中的那次刑讯。

那时候的雨雾很大，近乎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本以为一天就这样平静过去的时候，晚上首领却突然传唤他过去，说想带他见见组织安排给他的新队友。

宁秋就在思索着为什么他一个底层成员的事需要劳驾首领大人的时候，在审讯室里看见了血肉模糊的omega。

微弱的灯光照在被丢弃在地上的指片和一些血肉组织上，宁秋退了半步不愿再看，却又因为首领的用意不明不敢离开。

他看见迟晏慢慢蹲下去掐住那人的本就在断断续续流出鲜血的脖颈处，近乎是残忍道，“我的身边不需要身份意图不明的人，不如你就死在这里怎么样?。”

好用的玩具和工具，永远也玩不坏的宠物和泄愤工具，这样把人物化的残忍行为的确能让他得到快感，但是如果有遭到反噬的风险，倒不如杀了干净。

那时候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是灰暗的，沉浸了很久很久，初落才低声道“暗夜组织百分之五十的情报和经济来源都是靠我一人，还有和军部的交易以及犯人审讯成功率。”

“就凭这些，首领大人真的舍得杀我吗?”

那时候迟晏好像是沉默了的。

之后的对话宁秋大多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的时候，在血腥味浓郁的他有些作呕的时候，初落十分冷淡的说了一句。

“希望大人永远都不要后悔。”

不后悔的话，她至少还可以和他维持这样一段扭曲的关系。

可是如果后悔了，似乎就只能觉得恶心了。

舞会上人影喧嚣的时候，她的声音依旧那么的冷淡，冷淡到迟晏抑制不住觉得慌张。

“无论你记不记得，你的执念和喜欢永远都得不到回复，我甚至连正视你的感情都不愿意。”

“我早就说过已经找到了在最后杀死我的人，首领大人现在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不觉得虚伪吗?”

那人的灰蓝色双眸冷的刺骨，迟晏只是沉默着，把人抱起来离开了会场。

初落的声音不大，但是也不小，他并不想让别人再听见他们的对话。

宁秋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没跟上，许是因为对初落太过了解，总觉得她不是会把那种话说出来的人。

至少对迟晏不会。

他隐隐约约在等待着什么，果然一抬头，就映入了一双反射着舞会微弱的灯光的，光影流离的湛蓝色眼睛。

是傅薄言。

本来宁秋是不太敢过去搭话的，傅薄言却是自己行至他面前，笑意清浅，“本来是有件事想要拜托落落，她约了我到这里来，却是半点影子都看不到。”

“也罢，她这样聪明的人怕是不愿意做这样琐碎的事情，那么，传闻中我的“后宫之一”的小秋，愿意帮我吗?”

王子殿下的容貌冠绝帝国，为人又温雅有礼，虽说有被人诟病过是笑面虎伪君子之流，但并不能否认他对每一个相处者恰到好处的尊重。

虽然称不上风流，但身为bate，几乎是整个帝国不论男女不论abo属性的公民所公认的最理想情侣。

喜欢他的人太多，和他说过几句话就被流传成“后宫”什么的，确实不奇怪。

宁秋被这句话撩拨的有些脸红，明明是个平日里见着看不惯的事总是张牙舞爪，嘲讽起初落来更是口不择言的小少年，现在却几乎是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他平复了好一会，也犹豫了很久，似乎是觉得傅薄言不可能开口让他做背叛组织的事情，抬头很认真的看向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近乎是献祭道：“愿意。”

“我想让你亲自去到萧瑾言的身边，是了解，也是监视。”

宁秋只是点头应着好，却是再也提不起什么心思抓着这难得的机会和他搭话。

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却是还是让他去做监视他未来夫人的事情，这位王子殿下当真是，对谁都好，也对谁都无情。

另一边迟晏倒是一路都没发作，一直把初落抱到了不远处的一家餐厅，可能是怕引人注目，他终于把omega脖颈处的锁链摘了下来，甚至还放下她让她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正好初落也有和他好好聊聊的意思，低头抿了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低声道：“刚刚是我失态了，首领大人。”

也不等迟晏说什么，把菜单递给他继续道：“可我的确无法理解您的情感。”

“无论是当初医生和女孩子的互相陪伴，还是暗夜组织的首领和底层成员，您都不应该会生出爱意吧。”

“占有欲和施虐欲什么的，真的就是您理解的爱吗?”

“而我对您的感情，其实真要说也没有那么复杂，无非是从互相陪伴到互相利用罢了，又有什么差别呢?”

听到这一句话，迟晏近乎是死死的注视着她冰冷的眼睛，被她的冷漠刺的有些不敢相信。

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情感缺失的残次品，早就和顾梨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初落似是看穿了他的内心一样，灰蓝色的双眸透着微微厌恶，“或许首领大人想要一个可以被您打被您折磨，无条件接受您所有不合理要求的“爱人”。但那个人不应该是我。”

“因为您曾经是我的老师，因为我需要您的权利，所以我可以忍受您之前的所作所为，但这并不代表我是一个会爱上折磨自己的人的受虐狂。”

初落抬头看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冰寒刺骨。

“就算您是真的喜欢顾梨。”

“可是您自己选择的遗忘，然后再对着腐烂的玫瑰花踩上两脚，最后却天真的希望一切如初吗?”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的，无非是年少时的一段过往罢了，就算误以为是喜欢，大人这样聪明的人，也总是会看得透的。”

迟晏始终沉默着，机械化的咽下嘴中味同嚼蜡的食物，轻声道：“其他的事情先放下吧，你可以汇报任务了。”

“毕竟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阿梨总是这样，说了一大堆操控人心的事情，不管过程如何，结局总是非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可的。”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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