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赵姨娘,贾母这才细细地问了贾琏去刑部打探消息的情况,听贾琏说刑部没有人愿意帮忙,贾母不觉悲从心来。眼见着这贾家就这样落败下去吗?不行,自己不能这样呆呆地等着刑部处置。如今世态炎冷,再叫贾琏出去找人帮忙,估计也是没有什么用处了。贾母觉得真的有些走投无路了。这时,贾母想到了黛玉。
贾母知道,只要黛玉肯为贾家说说话,贾家肯定就没事。只是当初负黛玉太多,这次贾赦害的又是黛玉的爱子,黛玉能答应吗?贾母实在没有把握。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贾母也只能豁了出去,厚着老脸上门去求黛玉。便叫上鸳鸯,坐着直奔北静亲王府。
黛玉一听贾母求见,便已经知道了贾母的来意,本来不想见,后来转念一想,既然来了,想着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便让王兴把贾母带了进来。
王兴把贾母带到偏厅,叫小丫头上了茶便退了下去,让贾母坐着等黛玉。
黛玉来时,见贾母坐在那里,那身影比去年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时苍老许多,那原本富态的脸已瘦下去,颧骨高耸,皱纹丛生,整个人比以前老了十岁还不直。看到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迎自己,黛玉一时心中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想当年若不是她的私心,自己也不用离开父亲来贾家过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她是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待自己竟是比她那些孙女还好。但那些关心爱护里不知有几分真心,还是因为自己有让她可以利用的地方,所以她才对自己好?黛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离开了贾家,贾母以前对自己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如今自己是水溶的妻子,水捷的母亲。凡是伤害到自己最亲的这两个人的人都是自己最痛恨的人,是得不到自己的宽恕的。
贾母此时也看着黛玉,虽然身姿看起来还是有如弱柳般,但脸色红润,满脸幸福的光彩,与那个在贾家苍白虚弱忧郁的黛玉判若两人。
贾母在鸳鸯的扶持下就要拜下去,黛玉道:“外祖母年龄已大,不用拜了,鸳鸯你扶她坐吧。”
贾母看黛玉对自己还算客气,心中暗喜,以为黛玉还念着旧情,便感觉有些希望,不免精神了些。殊不知黛玉是同情贾母已一把年纪了,还要为那些不争气的儿孙这么奔波,才对她客气的。
贾母坐下道:“玉儿,你也看见了,如今这贾家已是摇摇欲坠,外祖母知道你恨我们,我们以前也着实对不住你,如今天你大舅又做了这丧天害理的事,本来我也没脸来见你,只是外祖母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和你求情的。”说着便拿起手巾擦拭着那干涩浮肿的双眼。
黛玉冷冷地看了贾母一下,贾府这些人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唯利是图、见利忘义等种种卑鄙无耻的行径已经深深地印在他们的骨子里头。见那贾母又在装腔做势,黛玉便开始有些后悔见贾母了。
贾母看黛玉冷着脸那没什么反应,继续说道:“你大舅舅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竟然会害我那小重孙。依我猜测,估计他是受了贾环那兔崽子和赵姨娘那黑心肠女人的蛊惑。如今你大舅舅死了,那贾环也被关在牢里了,赵姨娘也被你二舅舅休了赶出了家门。你大舅他的心被猪油蒙住了,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如今他死了,也算是对他的惩罚了。可怜你外祖母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如趁早驾鹤西去。”说罢又是一阵的假泣。
黛玉仍旧目无表情地看着贾母,她想让贾母亲把要说的话说完,看她到底能搞出什么名趟来。
贾母看黛玉没有什么反应,只能尴尬地收起了泣容,吞了吞口水,说道:“如今这案子在顺天府里查呢,我是想既然你大舅舅他们死的死,抓的抓,竟是替小重孙出气了。能不能请王爷出面,让这事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让刑部追究贾家的联代责任了。你看这行不?也算是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外祖母的份上吧。”
黛玉总算明白了贾母的意思了,她是怕贾家被这事连累,想让水溶动用权势为他贾家保驾护航。
黛玉冷笑道:“外祖母,今儿若不是我家捷儿福大命大,早让马道婆的魇魔法害死了。”
贾母急道:“你大舅舅不是也死了吗?小重孙也没事。”
黛玉道:“外祖母,今儿黛玉若是不答应你,你是不是要骂黛玉忘恩负义,是白眼狼?”
贾母有些尴尬,黛玉确实说中了她的想法,没想到黛玉会说出来,当下也只能说道:“玉儿向来是个善良的孩子,怎么会置自己的嫡亲外祖家于不顾。外祖家出事了,你母亲在九泉下也会不安的。”
黛玉冷冷的说道:“我母亲如果不安,想来是因为看到自己的亲哥哥这样不顾情分,害她的外孙吧。”
贾母忙道:“你舅舅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黛玉拿出一张纸道:“被人陷害?!你好好的瞧一瞧,这是贾环的供词,外祖母好好看看,那贾赦竟是勾结忠顺王来害我们的。真是个好舅舅啊!”
贾母一看,气得险些晕过去,暗骂这贾赦不晓事,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混帐到家了。这忠顺王府和北静亲王府势不两立,官场上哪个不知那个不晓,贾家既是北静亲王府的亲戚,却又投靠了那忠顺王。即便和忠顺王示好,也只能坐山观虎斗,将来不管哪方胜了,贾家都有好处。如今这闹成这样,摆明是忠顺王在嫁祸贾家,但如今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把忠顺王府怎么样,还是寄望黛玉能让水溶去刑部疏通一下才是正理。
贾母道:“玉儿,这都是你大舅舅和贾环那兔崽子干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如今这事若判下来,贾家也就跟着遭殃。你看贾家的那些姐妹还有宝玉,那都是和你一起长大的,你忍心让他们被抓到大牢里?”
黛玉大怒道:“外祖母好不通情理!黛玉安安分分的在家里,我的小捷儿也没有惹到他什么,却让他下这毒手。若不是小捷儿福大命大,得遇仙师所救,只怕小命就保不住了。难道我们就该伸出脑袋让你们贾家杀,还不能还手吗?再说贾家的人之所以可能会被抓到牢里,完全是大舅舅造成的。他为忠顺王卖命,没想到出了事,人家就把事全嫁祸给他,连累了贾家。你要怪因该去怪忠顺王,要求也是求忠顺王去,干我何事?”
贾母何尝不明白这道理,但事关贾家的生死存亡,少不得要厚着脸皮来。如今看说不动黛玉,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冷冷说道:“虽说如此,但贾家是你的外祖家,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贾家败了?”
黛玉冷笑道:“这种平时往死里算计人,有福不同享,有难要同当的外祖家,不要也罢。再说了,眼下这案子已送到顺天府审了,该怎么判,这是人家府衙的事。我们北静亲王府虽说位高权重,却也做不来那枉顾国法,以权谋私之事。要我们北静亲王府置国法于不顾,去救那些罪有应得之人,这种事我们绝不会做。”
贾母叹了口气,仍不死心,软软的求道:“将来贾家若出了什么不幸的事,希望玉儿能出手帮一把。”
黛玉看着这个为贾家操碎了心的外祖母,心中一时也不知道是憎恨多一些还是可怜多一些。这外祖母还有贾家的人都一样,从来就是只想着找靠山,没有靠山就让府里的姑娘去联姻,借姻亲来拉扯贾家,却从不想着教养府里的子弟。整个贾家竟没有一个是从科举出身的,那府里的学堂竟是让府里子弟去玩闹之地。这样的家族,后继无人,就算有再强的姻亲,早晚也是会败的。
黛玉劝道:“常言道,靠山山倒,靠水水干。外祖母还是多劝劝族里的子弟,好好读书才是长久之计。”
不想黛玉的一番苦口婆心贾母听不进去,反倒觉得黛玉是在推托,冷哼道:“你不想帮贾家也不用说这种话,难道府里的子弟没好好读书?府里的学堂是虚设?”
看着贾母那副德行,刚才可怜贾家的念头已在心中荡然无存了。黛玉便暗暗告诫自己万不可再对他们心软了。要她妄顾国法,对一个屡次害自己和家人的家族施于援手,那自己和东郭先生有何差别?而且贾家的人若你去帮他们,他们只会像蚂璜般把你吸干了,然后弃如敝履,就像当初算计自己的嫁妆那般。
这个只想算计别人,只靠着大树好乘凉的家族,他们不知他们眼下依附在忠顺王门下,是多么危险的事。一旦忠顺王坏了事,贾家的也会被牵连,到那时,这谋逆的罪名足以诛九族的。眼下发生了这事,让贾家能从忠顺王的阵营里退了下来,将来或许还能保一家老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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