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罗浮生的第一直觉,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种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眼前这个人很明显是从重庆那边偷偷跟船而来的,刚刚手底下的兄弟还翻出了他唯一一个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他是重庆政府的官员。
而他,罗浮生,他生在上海,长在上海,时至今日没有去过重庆,为什么会觉得见过这个人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冯秋城:“你就是......浮生吧......”
直觉被印证,罗浮生手上的香烟掉下了一截烟灰,他抬起头定定的看向那个人,不知不觉间眉头已然皱起。
冯秋城:“我们见过面的,但是是在你小的时候......”
长时间缺食少水让男人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这并不能掩饰他好听的声音。他是一个很体面的人,至少从他精致的西装来看是这样的,他抬头看着罗浮生,躲在镜片后的眼睛清澈的像一汪湖水,温柔而又宁静——
冯秋城:“我是冯秋城,你父亲的同窗。”
————
许星程:“你们要关我多久?”
许星程一身军装靠坐在床头,朦胧的月色透过细高的窗户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他的脸半是雪白,半是黑暗。
茂伯:“少爷......”
茂伯嚅嗫着嘴唇,许久之后,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黑暗中他苍老的身影越发的佝偻了,饭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是许星程伸手就能够到的距离,还在微微的冒着热气,在这个家里,比起许瑞安,茂伯与许星程更亲一些。
茂伯放下饭菜后抬头看了许星程一眼,似是有什么话与他讲,但犹豫着犹豫着就又只剩下了叹息......
许星程:“事情有变动了,对么?”
许星程突然抬起了脸,阴鸷的眉眼里散发着扭曲的光芒,“他汉奸的身份藏不住了是不是?”
许星程:“对不对!”
许星程说着站起身,他激动的上前两步,伸出手紧紧地抓着茂伯的手腕。
许星程:“如果不是的话,他不会把我关起来,因为许瑞安刚愎自用,在他的眼里,我只是在他臂弯下避雨的雏鹰,他根本不会在意我会不会知道他的身份,以及我知道之后的反应,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我是他的儿子,我绝不会揭发他的身份......”
许星程:“但现在,他却把我关在这里,这就证明,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了他的丑事,他把我关起来是怕我妨碍到他,他想跑!是不是!”
回答他的只有茂伯的沉默。
而另一边的地下室里,罗浮生坐在老旧的板凳上,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了,灰黑色的烟灰积在脚下,小小一团,不甚起眼。
冯秋城:“我当时就觉得不太对,捉鬼这样的事怎么会让他一个算不上内部的人来执行呢?果然,这是一个局......”
冯秋城说话很慢,一字一句的将那些藏在时光岁月里的真相一点一点的打扫出来,重现于人前——
冯秋城:“什么查鬼,都是幌子罢了,实际上是有人看不惯他死板,明明有码头,却不让运大烟,挡了人的财路,自是不会放过他的......”
冯秋城:“其实,原本也没想要他的命,只是想着让他查,查不出便说他办事不利,好以此作为要挟,逼他放掉手里的码头,可没想到......上海滩还真就不干净......”
......
罗浮生脚步虚浮的走在狭窄的巷子里,止痛药的药效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渐渐消散,身上各处的疼痛开始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冷汗顺着他的额头划过他的眉骨,掉入眼中之后又落下,最后顺着脸颊一直流到嘴角,远远看去,竟像是一滴泪。
冯秋城:“你父亲说过,他虽出身草莽,但大义不能丢,中国是中国人的中国,不能让人随意践踏......”
一步一步,摇摇晃晃,踉踉跄跄,如秋风中的落叶,寒雨里的烛火。
冯秋城:“虽然本意不是要他死,但他死了,他们却也是十分高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是什么样的世道!
小院就在眼前,罗浮生却只是站着,动也未动,只是抬着头仰望着那旧旧的大门,漆黑的瞳仁里见不到一丝光亮。
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声轻呼停住了他的身影——
罗浮生:“罗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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